第26章 澄清

林枫的指头微微动了一下，卓轩惊喜地抬眼望着她，“林枫，林枫！”他轻轻呼唤着她的名字，林枫的眉头微微搐动着，嘴唇轻微地动了一下，似是说了一些什么，卓轩没有听清，但是他显然看见了林枫眼角流下的泪水，他凑近她的身旁，只听见她发出模糊而又微弱的声音，“卓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把命还给你，你把心还给我，好不好？”卓轩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他缓缓转过身去，轻轻带上了门，来到长廊上。他点燃了一支烟，还没吸上几口，却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当他用尽所有的力量挽救她微弱的生命之时，她心里面，脑海里想到的仍旧都只有方卓文，尽管这个男人伤得她体无完肤，伤得她痛彻心扉。他猛然吸了一口烟，站了起来离开了病房。刹那间，他依稀觉得林枫很像一个人，像他的亲生母亲，她们都是那样固执地爱着所爱的人，有那么一刻，他忽然又迟疑了，倘若林枫清醒之后，又是否能真正体会到他的苦心呢？

“护士小姐，请问昨晚是谁送我来医院的？”林枫拦住了一位护士满心疲惫地问道，不过她自然不会再愚蠢到幻想是方卓文的出现。

护士抱歉地摇摇头说道“那位先生走得很仓促，我想应该是你认识的人吧，他昨天送你进医院的时候显得很急躁，音量大得似乎要震塌整座楼似的！”

“是这样啊！”林枫回到了病房，听着护士的描述，林枫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竟然是卓轩，可是他不是在香港吗？他怎么可能来北京呢？一定是某位好心人士无意之中发现了自己，然后……可是谁会夜半三更上香山呢？她低头翻看着昨晚的未接来电，有金灵、田蕊、宗原、孙明、成辉，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连串号码栏上，果真是卓轩打来的，足足不下十个，她的眼泪刷地就滑落了下来，卓轩那笃定的神情，那隐忍着痛苦的表情，她甚至能够想象出昨晚卓轩找到她抱她下山那温暖的一幕，“卓轩，是你吗？是你又一次救了我吗？”她颤抖着拨通了手机号，却始终没有人接听，她关上了手机，笑得勉强，“一定是我想得太多了，他怎么可能来北京呢？他一定早就恨死我这个只懂得缩在龟壳里不断幻想的懦夫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手机响起，一接听，是金灵和田蕊的声音“林枫，你在哪儿，你还在生我们的气吗？你现在在哪儿，我们马上赶过来！”

林枫笑得勉强，淡然地说道，“昨天是我太冲动了，以后都不会了！”

成辉一把夺过了电话，“林枫，你别躲着我们了，我们昨晚给你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都联系不到你的人，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林枫只觉得心里暖暖的，是啊，就算她失去了卓文又怎么样呢？地球就不转了吗？他们这些好朋友不是一样关心她，陪伴在她身边吗？她怎么可以那样任性呢？“对不起，我等一下就回公司去！我们见面再说啊！”挂断了电话，林枫整理好自己，不再颓废，从前想不通的，她不愿意再想了，卓轩说得没错，人总得向前看的！

“林枫，你的脸色好差，你昨晚究竟在哪儿过的？”田蕊伸出手抚摩着林枫的脸颊心疼地说道。

林枫拉住了金灵和田蕊的手“我不是说了吗？我真的没事了，你看我这不又生龙活虎了吗？”她努力挤出最甜美的笑容。

田蕊解释道，“卓文他……”

林枫打断了她的话，“还是蓝星说得对，是我太固执了，一切东西都会改变的，而我却始终停留在原地不肯接受周遭已经改变的现实，是我太任性了，其实都已经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她的声音飘远而又空灵，她们从她的声音中明白了什么是哀莫大于心死！

孙明望着她叹了一口气“其实你只要想开了就好，我们还怕你……”

成辉的笑容虽然勉强，却很灿烂，“林枫，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没事，我们就放心了！”

宗原伸出手拍了拍林枫的肩膀，“别让大伙担心你了，我刚才接到蓝星的电话，她说过两天就回来，到时候我们再找个时间聚一下！”

林枫的眉头微微搐动了一下，“蓝星打电话回来，那她，她说了……”

宗原有些不解地望向她，疑惑于她的欲言又止，“什么？”

林枫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算了，见到她之后我再问吧！” 众人安慰了林枫几句，也就各自都散去了。

回到办公室，手机再度响起，林枫诧异地望着它，猜度着会是卓轩打来的吗？他现在在哪儿？如果他真的在北京，他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呢？如果昨晚真的是他救了她，他为什么还要躲着她呢？拿起手机，原来是蓝星打来的，“林枫，你，你tmd偷偷溜回北京也不告诉姐姐我一声？”蓝星本打算问问北京的情况，谁知道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责备。

林枫嘴角努起一丝笑容，“那我向你道歉行吗？”似乎蓝星就坐在对面一般。

蓝星犹豫了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卓文……”

“是我错了，以后我都不会再固执了！”林枫的声音异常的坚定，不再包含着对过往的依恋与不舍，只是多了一重对漫漫人生路的茫然无措。

“呵呵，我就知道咱们林枫是什么人啊？觉悟就是高，对了，你碰见卓轩没？他还生怕你出事，昨晚应该就到了北京了吧？他来找你没？”蓝星感觉出林枫态度的改变也不由得为之高兴。林枫搪塞了几句，蓝星那头挂断了电话。林枫靠在了皮椅上，不是她的错觉，卓轩真的来到北京了。他一定特鄙视那夜的她，因为他一向都不喜欢轻视生命的人。他还会拿她当朋友看待吗？他们还能像在香港那样肆无忌惮地相互调侃吗？还是就连他也厌倦了这样放纵任性的林枫呢？

“王医生，那我究竟还能活多久？”方卓文的神态极其平静，不再只是无端地怨天尤人。

王医生叹了一口气，“目前就国内的情况来看，对于这种病研究甚少，如果可能的话，你最好去国外治疗！”

“对不起，宗医生，王医生正在里面和他的病人谈话，你不能进去！”护士始终无法阻拦一脸怒容的宗原。

宗原猛然推开门冲了进去，他将一沓资料扔在了桌子上，“方卓文，你可不可以解释一下这究竟是什么？”

卓文缓缓站了起来，抬眼望向他，“你不是都看过了吗？你是医生，你看不懂上面写的字吗？”

宗原微皱起眉头，“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有这个病的？”

方卓文笑得淡然，“这很重要吗？”

宗原锁紧了眉头，“难道说这就是导致你和林枫分手的原因？”

方卓文只是转身望向王医生说道，“谢谢您，那我先走了！”

宗原跟了出去，卓文走到长廊上，望向下面那片草坪，宗原逼问道，“为什么你不回答我？”

卓文缓缓回过头望向宗原，“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是知道我病情的最后一个人！”

宗原僵硬在了原地，“卓文，你……”方卓文已经转过了身向楼梯口走去。宗原愣在了原地，他和孙明口口声声责备方卓文不把他们当兄弟，可是他们作为他的兄弟，却连他身体的异常都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资格责备他呢？他该为他保守这个秘密吗？难道他和林枫就真的这样结束了吗？如果真的是因为病情分手的，那他怎么可能还让李英琪怀上他的孩子？

蓝星来到了医院，“大小姐！”阿华自觉地退出了房间。

“李小姐呢？”蓝星的声音极其冷漠。

“在房间里，她胃口很差！”阿华带上门的那一刻就只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蓝星只是冷笑着推门走了进去，“在这儿你还要耍大小姐脾气？”她冷冷地望着李英琪。

李英琪只是蹲在墙角，“你为什么不让我走？”

蓝星点了一支烟，“你放心，我会放你走！林枫已经和你的方卓文彻底决裂了，你可以放心大胆地与他在一起，再也没有人会拆散你们了！”

“你在说什么？”李英琪的眉头微微皱起。

“你别跟我装蒜，你和他不是连孩子都有了吗？你还装什么糊涂？”蓝星义愤填膺地斥责她的故做不知。

“我压根从来就没有想过要那个孩子！”李英琪异常地激动。

蓝星抬眼望着她，不解地反问道“你，你说什么？”

“林枫她在哪儿？她是不是误会我和卓文了？”李英琪仍旧不改初衷。

蓝星扔掉了手中的烟，逼视着她，“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李英琪站了起来，望向窗外，“卓文一定没有跟她解释，他一定没有澄清，即使他是那样爱她，他为什么不解释呢？”

蓝星扳正她的肩膀，“你疯了吗？你胡言乱语什么？不是你横刀夺爱吗？你又在演哪出戏？”

李英琪抽了抽鼻子，她轻轻推开她的手，悠然地说着，“蓝星，你真正爱过一个人吗？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的所有思绪都会随着他转动！”

她转过身，坐了下来，继续说道“我和卓文同学了整整三年，他总是和一群男孩子在篮球场上打篮球，每次当我笑脸盈盈地将篮球递到他手中时，他都只是淡然一笑，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其实每天帮他捡球的都是同一个女孩，他每次都只是重复着三个字，谢谢你，直到有一天，我鼓起所有的勇气向他表白，他沉默了很久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话，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不知道他是否记得，那是我二十三岁的生日，我任性地跑去酒吧喝了很多酒，回家的时候，我又不期然地遇见了他，他帮我叫了一辆计程车，关上车门之际，他只是说了一句，用折磨自己的方式来伤害别人，是笨人的做法，你是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孩，你只是不适合我而已，如果有一天，你碰见了你自己心仪的男孩，你会发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如果一个人真心喜欢另外一个人，是不会忍心去伤害他的，除非他早已预知会有无极而终的结果，没想到这样不经意的一句话，竟然成了他命定的劫数！”

蓝星不解地望着她，“什么意思？”

李英琪继续说道，“那是在他二十五岁生日的头一天，当我看见他出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竟不由得问自己这是梦吗？还是老天听见了我的祈求呢？我将他让进了屋，给他倒了一杯茶，我依稀记得那天天气并不冷，可是他全身都在颤抖，他只是木然地望着茶杯，好半天他才问了一句，‘有烟吗？’当时我将烟递给他时，他的手却始终无法将打火机点燃，我说‘我来帮你吧，’他摇摇头望着烟，只是淡然说了一句，‘我从前就是抽这个牌子的烟的，’我望了他一眼，‘你们吵架了？’他仍旧只是摇摇头，过了好半天，他才缓缓说了一句，‘明天是我的生日！’我刚准备说一句，‘生日快乐，’他却继续说着，‘也是我母亲的忌日！’我顿时呆在了原地，他紧紧的握着茶杯，杯中的茶水却还是洒了出来，他幽幽地说道，‘我母亲只活了三十个年头！’当时在我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句话，‘自古红颜多薄命！’可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更让我心痛，‘这种病是会遗传的！’他不再说话，我想此时此刻他也不希望听到任何多余的声音，我知道虽然他来找我，可是有些话他是难以启齿的，于是我走到他面前蹲了下来，我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我很会演戏的，’我当时一直在笑，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表现出很难过的话，那么他就越发难以下狠心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