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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嫡女(2)

“我一开始也不信,可就连街上的人都知道了,他们有不少人都看到咱家四小姐是哭着从后门上了马车,奔着永安伯爵府就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霜儿眉头紧皱,接着说道:“随后没过多久,永安伯爵府的大娘子就来了,恰好老爷在家。说什么王老太太突然病了,想让大娘子过去看看,四小姐在照顾外祖母就不回来住了。”

苏若晚黛眉更蹙,从榻上坐了起来,“父亲怎么说?”

“老爷还能不让大娘子去看亲娘么?这不,已经着人备了马车,备了礼品,老爷亲自跟着一起上门去看望王老太太。”霜儿没好气的说着。

大娘子虽然从来没有在明面上苛责过苏若晚,可霜儿心里清楚,大娘子不过就是个棉里针,暗戳戳的事情没少做。

之前她也有跟小姐暗示过,可小姐偏一副她太过多疑的样子,然而如今却不同了,就好似一夜之间变了人,也不再张口闭口说大娘子的好了。

她原本以为这次能给大娘子一个警醒,她家小姐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可哪成想,这才关了几日,就被王家的一句话给放出来了。

苏若晚见霜儿一副不不快的模样,接着问道:“可你从哪里听说苏若梨说我谋害当家主母呢?”

霜儿还没有从刚刚的情绪里出来,听到苏若晚的问话,一股火瞬间升腾起来,上前两步,激动地说道:“我是在门口听人说的,我问他们从哪里听来的,也说不清楚究竟是谁散播的,想必不出一个时辰,整个京都都会知道了。”

苏若晚眉头微皱,低头思忖起来。

虽说苏若梨是个冲动之人,可毕竟苏厉耳提面命家中的子女在外要维护好整个靖远侯府的颜面,就算心中对她有气,也不能散播有损靖远侯府的言辞。

大娘子是个通透之人,知道苏厉最看重颜面,也定然不会叫自己的女儿这么说。

那就只有一个出处,便是永安侯府的王老太太。

她定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想要讨回个公道,让苏厉得到教训,让他知道大娘子的背后还有一个永安伯爵府在为她撑腰。

只是,这谣言着实对她不利,即便在父亲心中事情的真相并不是如此,可也挡不住外人的口舌。

虽说谣言止于智者,可真当谣言四起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真的做到置身事外。

看来,她还要想办法规避这突然的灾祸,既然有人将矛头指向她,那她就不能乖乖等着被人宰割。

可无论如何靖远侯府的名声是要保住的,不然父亲依着流言是肯定要罚她的。

“霜儿,拿纸笔过来。”苏若晚连忙吩咐道。

霜儿很是急切,“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情练字啊。要不我去告诉老祖宗?老祖宗一定有法子的。”

“谁说我要练字的,这种小事就不用惊动祖母了,我亲自来就可以。”苏若晚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眼神满是坚定。

苏若晚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让霜儿很是佩服,既然小姐如此淡定,肯定是已经想到什么破解的法子了。

霜儿急忙拿了笔墨纸砚铺在了桌子上,“小姐,都准备好了。”

苏若晚坐在桌前,拿起狼毫笔,下笔如有神助,一刻钟便写出了一篇精彩的故事。

霜儿呆愣愣的看着苏若晚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落在纸上,虽然不识字,但是也能看出几分别样的气势。

“把这个交给怀乡茶馆的说书先生,再给他十两银子,让他把这上面的故事说出去,越快越好。今日只说这么一个故事,说的越精彩越好。”

苏若晚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随后将纸折了起来,递到了霜儿的手上。

霜儿接过刚要走,就听到苏若晚说道:“不要亲自去,找个靠谱的人去传话就行。”

“小姐放心吧,我肯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霜儿说罢,抬脚便跑了出去。

她替小姐办了几件事情之后,就明白了小姐做事的谨慎程度,即便是小姐不嘱咐,她也不会亲自去的。

苏若晚收好笔墨纸砚,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想着是该给院子再添两个丫头了。

不是说霜儿不好,而是她身边需要几个得力之人来帮她做事,只有霜儿一个人是不够的。

两个时辰后,霜儿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再次将小憩的苏若晚惊醒。

“小姐小姐,真是神了!”霜儿嘴角带笑,一脸兴奋的看着苏若晚,好似她是菩萨转世一般。

苏若晚打了个哈欠,抬起眼皮,看霜儿如此激动的模样,想必事情已经办妥了。

“流言都消失了就好。”

“现在何止没有流言了,反而大家都在称赞小姐是善良勇敢之人,还说靖远侯能有这么孝顺的女儿可是天赐的福分。”

“还有人将小姐被静心大师赏识的事情说了出来,现在恐怕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小姐的美德了。”

霜儿越说越激动,怎么也没有想到小姐就只是让说书先生说了一段故事,就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简直神了!

苏若晚嘴角微扬,她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不过这句话说的也不是很准确。

只不过是王老太太想要利用谣言给靖远侯府泼脏水,给她安一个不仁不孝的名声。

偏偏她也是利用了谣言不仅赢了名声,还让靖远侯府增了光彩,父亲是定然不会怪她,说不定还会因此奖赏她一番。

她只是在原本的谣言基础上说了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兄长苏以安在欢怡楼门口被打是很多人都看见了的事实,她替兄长找到罪魁祸首为悌,帮助当家主母铲除身边恶毒仆人为孝。

如此一个孝悌之人自然是会被人赞誉有加,也就谈不上什么陷害当家主母一说。

至于为何会找怀乡茶馆的说书先生,自然是因为怀乡茶馆是整个京都最大的茶馆,去听书的人多半也都是知识分子,能够参透其中的门道,会为她说好话,并且大大赞赏如此有勇有谋的行为。

不像白丁百姓,只是道听途说作为茶前饭后的笑话罢了。

苏厉和王氏到了永安伯爵府,下了马车就见一旁有人指指点点,还窸窸窣窣的说着悄悄话。

苏厉眉头紧皱,打发身边的小厮前去打听,随后则带着王氏一同进了永安伯爵府。

“等下见了母亲,知道该怎么说吧?”苏厉侧头看着一脸悲悲戚戚的王氏,心中更加不快。

他让苏若梨好好在兰香园抄书,怎么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到了永安伯爵府,而王老太太又突然之间生病了,不得已只能让王氏从兰香园出来。

而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自然是也要跟着来看看的,不然就于理不合,被王家拿了话柄。

王氏见苏厉冷着一张脸,心下微恼,点点头,“知晓,老爷放心吧。”

母亲身体硬朗的很,月初她还带人来瞧过,不会就这么突然病了。

自然是因为苏若梨说了什么,母亲才找了借口让她出府,若梨能来外祖母家求救,也算是平日里没白疼她。

在下人的带领下,苏厉和王氏进了王老太太的房间,隔着帘子远远的见王老太太依靠在床边,旁边是苏若梨在照顾。

“母亲,小婿带大娘子回来看您了,备了些上好的补品一起带来,母亲可要多保重身体才是。”苏厉说着,对着王老太太的身影行了一礼。

王氏忙快步上前,声音哽咽着喊了一声,“母亲,都是女儿不孝,才这么晚来看望母亲。”

掀开帘子走了进去,见王老太太果真满面荣光,半分生病的模样都没有,嘴角微扬,对着母亲点了点头。

果真如她想的一样,母亲是找了借口让她回来的,心下一暖,跪坐在王老太太身边。

王老太太见女儿与月初相比消瘦了不少,心疼不已,这苏厉还真是好样的,就凭一个臭丫头的一番说辞,竟让自己宝贝女儿受苦,她定让苏厉不快。

佯装不适的轻咳了两声,声音沙哑的开口道:“贤婿啊,我听说你将掌家之权交给了那个柳小娘,此事可是真的?”

苏厉微微一愣,没想到王太太会突然询问此事,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是大娘子有些身体不适,小婿担心她太过辛苦,这才让人代劳。等大娘子情况好转,小婿自然将掌家之权归还。”

他在府中千叮咛万嘱咐,此事要三缄其口,不能与外人说,苏若梨这丫头竟然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真是胆大包天。

“哦?我怎么看珊儿并无病痛,还是尽早将掌家之权交还给珊儿吧,你说呢,贤婿?”王老太太半分颜面也不给苏厉,抬起三角眼,透过纱帘看向苏厉。

苏厉大有一种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被人逼着做事。

越是如此,他就偏偏不想将掌家之权交给王氏。

这是他府中的家事,自己的亲娘都没说什么,丈母娘却把手伸的这么长,管的这么宽。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毕竟对方是长辈,他不能直接拒绝,索性开口道:“大娘子的身子虽然看似无恙,可几个大夫都看过了,需要调理,不能太过操劳,说是心病,要静养。”

“小婿也是为了大娘子好,还望母亲切莫挂心。”苏厉把话说的极好,丝毫不给王老太太任何反驳的机会,接着说道:“既然母亲病了,小婿怎敢让梨儿在这儿叨扰,今日便同小婿回去,大娘子也要回去吃补药。”

“她们才来了片刻不到,就想把人带走?”王老太太一时心急,竟忘了佯装病态。

话落看到女儿异样的神态,王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忙咳嗽了几声。

苏厉一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怎么会错过老太太这突然中气十足的怒喝,心中了然。

看来,王老太太在故意装病,苏厉心中更加窝火,这哪里是回娘家探望,这分明是给他准备的鸿门宴,让他听老太太说教来了。

“我看母亲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天色也不早了,小婿该带妻儿回府了,免得被他人说闲话。”苏厉说完,甩袖就离开了房间。

王氏看了一眼王老太太,心中暗叫不好,母亲是出于好意在帮她,却没成想事情变成这样,忙开口宽慰道:“母亲放心吧,既然我已经出来了,就不会再被禁足,今日我跟梨儿就先回去了。”

“我都听梨儿说了,是苏厉原配生的小贱种害你如此,你可要千万当心。孩子都大了,该怎么做,你心里要有个数。”王老太太端坐起来,厉声说道。

“我自然不会就这么便宜她的。”王氏恨得牙痒痒,看了一旁坐着的苏若梨,开口道:“你随我一同回去,要乖巧些,莫要让你父亲再不痛快。”

苏若梨嘟着一张小嘴,没好气的说道:“我跟外祖母说的可都是实话,就父亲分不清对错,还不让我说嘛?”

王氏带着苏若梨出了房间,便看到苏厉阴沉着一张脸,快速朝她俩走来,身后的小厮脖子缩着,战战兢兢地模样让王氏不由得皱了皱眉。

苏厉快步上前,一把拽住了苏若梨的胳膊,“走,跟我回家!”

苏若梨被苏厉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胳膊上传来的痛楚让她瞬间眼眶微红,急忙说道:“爹,我自己会走。”

苏厉似是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拽着她往前走。

“爹,你弄疼我了!”苏若梨背后一凉,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回头求救似的看向王氏,“娘!”

王氏见状,心疼不已,快步追上苏厉,焦急的说道:“老爷,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家再说,你弄疼她了,这伯爵府人多眼杂,被人瞧了不好。”

“你还知道被人知道家丑会丢脸!”苏厉低喝一声,拽着苏若梨就出了永安伯爵府的大门。

一路上,苏若梨不敢大声哭,只能坐在王氏身边低声啜泣着,被苏厉狠狠地瞪了一眼,忙拿起手绢掩着面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

另一边的苏若晚已经吃过晚膳,仰躺在榻上,想着前世在流放之时,无意间在破庙发现的那四色舍利子,或许这个时候去拿多半是还在的。

世间传闻,能得五色舍利子之人是受圣佛庇佑之人,得到了圣佛的指点,视为大吉。

曾有人说自己有五色舍利子,最后被佛家子弟证实并非真正的舍利子。圣上大怒,下令处死,自那以后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有五色舍利子了。

接下来的几日,苏若晚再也没有被秦林骚扰过,但也能够从秦林看大哥哥的紧张神情上能看出,大哥哥看他确实看的紧。

几乎是秦林走到哪里,大哥哥就跟到哪里,简直是形影不离。

苏若晚倒是乐得自在,就是觉得对大哥哥有些愧疚。

秦林被苏以安盯了几日,眼看着就快要到柳州境地,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以安兄,我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像坏人?”

苏以安摇了摇头,目光始终盯着手中的书,极其敷衍。

“那你为何像防贼一样防着我?我好像没偷你银子吧。”秦林扯了扯嘴角,感觉再这样被苏以安盯下去,他迟早会疯掉。

原本以为从京都出来能透口气,哪成想,一路上他都没有逃脱掉苏以安的目光。

“没有。”苏以安翻了一页书,再次敷衍。

“以安兄,那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防我什么?”秦林向来是直肠子,最讨厌弯弯绕绕了,可偏偏苏以安就是那种文人墨客,一句话要掰成好几瓣,还要再拧八道弯来说。

不过,苏以安生气的时候倒是会直截了当的怒斥,还能看出几番男子气概。

“只要你不接近我妹妹,一切都好说。”苏以安终于放下手中的书,目光直视着秦林,神情严肃。

他就这么一个妹妹,母亲临走之时,她还那么小。他把苏若晚放在手心里疼,生怕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可不是为了让这厮平白沾染的。

“冤枉啊,以安兄,这一路我都没跟妹妹说过一句话,还是临行前隔着窗说了几句话罢了。”秦林这才反应过来苏以安为何会这么虎视眈眈的一直盯着他。

“还不是因为我一直都跟着你。秦林,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不希望她有半分闪失。”苏以安眉头紧皱,双手在身侧攥成了拳。

秦林还从未见过如此认真聊天的苏以安,心下了然,再抬眼,眼中一片清明,双手抱拳,“以安兄,你放心。我秦某说过,苏若晚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这话不是玩笑。”

他家中也不是没有妹妹,只是那些妹妹都不如苏若晚有趣,而他当初说这话确实是带着几分玩笑在。

不过,在听到苏以安的话后,他能感觉到他们这对兄妹之间的情谊在深宅大院中实属难得,是他一直都很想拥有,却从未拥有过的兄弟姊妹间的亲情。

“苏某先替晚儿谢过,也望林弟能理解我这份担忧。”苏以安见秦林收敛笑容,双手抱拳回了一礼。

“那是自然。马上就要到柳州了,我此次来是为了习得宁家剑法。入城之后,我们便散了吧。”秦林也不好再打扰苏家兄妹,原本也是想找机会说的。

“柳州是我外祖家,虽说不及侯府荣华,但在柳州也是大户人家。你孤身来了柳州,怎能让你去住客栈,这于理不合的。”苏以安眉头微皱,极其不认同秦林的说法。

“以安兄——”

秦林的话刚开了头,就被苏以安制止了,“你就听我的,住在我外祖家,平日里你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我不会过问。”

“既然秦将军知道你是同我出来的,我便对你有责任,你听我的便是了。”苏以安一席话将秦林的所有话都堵了回去,也不好再开口拒绝。

次日晌午,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进了柳州城门,街上一片繁华景象,惹得秦林一直掀着帘子左顾右盼的,十分欣喜。

“以安兄,没想到这柳州的小物件这么丰富,我走时定要多买上一些带回去炫耀。”秦林放下帘子,侧头对着苏以安说道。

“我还以为你会瞧不上这些,前面再转个弯就到沈府了。”苏以安放下手中的书,放进包裹中,“我外祖父年轻时爱习武,一直都想成为将军,只是当年曾外祖不忍让他从军,这才不得已做了文官。”

“我在路上就给外祖父修了书,说镇国将军的儿子也一同来了,还说了你要学宁家剑法,外祖得知欣喜不已,在信中说了,已经替你跟宁家打了招呼。”

“明日一早便带你去见宁家第十代传人,沈凇。我提前跟你说,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别被外祖父的热情给吓到。”

秦林闻言,震惊的一时忘了回应,还是苏以安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我这只身一人,连礼都没带,贸然住进沈家已经很是感激了,还让沈老如此费心,实在是愧疚难当啊。”秦林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他怎么也没想到苏以安的外祖父会如此热情。

也亏他提前跟他说了,不然他真的会被吓到。

“外祖父是个热心肠,越年长越喜欢小辈,尤其是习武的,可奈何自家小辈中姑娘居多,男子又都爱读书不爱习武,这才让他老人家无处施展一身武艺。”

苏以安见秦林一副紧张的模样,难掩笑意,“这次你来了,正好能让外祖父完成一下心中积攒多年的心愿。”

“什...什么心愿?”秦林见苏以安脸上洋溢的笑容,隐隐感觉背后一凉,不禁开始紧张了起来。

“你到了就知道了。”

苏以安的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了下来,秦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甚至都不想下车了。

苏若晚下了车,回头就瞧见苏以安一个人下来,不禁有些困惑,难不成秦林已经走了?

上前几步,“大哥哥,我让人把带来的东西都搬进去,外祖母和外祖父都等急了,我们快些进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车内传来秦林的声音,“妹妹说的对,你们赶紧进去,我去客栈就行了。”

秦林嗖的一下从马车上下来,刚要脚底抹油,就被苏以安一把抓住了衣袖,“林弟,外祖父在里面等着,走吧。”

秦林扯了扯嘴角,动作十分迟缓的回过头,抬眼便瞧见苏以安嘴角的笑,大有一种笑里藏刀的感觉,后背的寒意更甚。

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才不做什么缩头乌龟。

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板,从怀中拿出折扇,“唰”的一声打开,轻咳了一声,“走!”

进了沈府,四棵参天大树矗立在两旁,未设有北方庭院常有的照壁,入目便是一片葱郁,亭台楼榭映入眼帘,俨然一副江南庭院的景象。

秦林刚要大步向前,迎面就看到佝偻着腰的老管家快步上前,恭敬地在几人面前施礼,脸上洋溢着笑。

“表少爷表小姐,你们可算是来了,老爷和老夫人都等了一日了,就盼着你们能早些到。”

“劳烦吴管家了。”苏以安双手抱拳,十分有礼。

秦林在一旁见状,收敛了些许,下意识的放缓了脚步,跟在苏以安和苏若晚的身后。

他本就因着苏以安的一番夸赞而心虚,越是往院里面走,他就越是紧张。

三人入了正殿,迎面就瞧见一清瘦鹤发老人坐在首位,虽年事已高精气神却十足。

一旁坐着面容慈爱的老妇人,脸上堆着笑,见三人走进来,思念情切,也顾不得其他,忙冲着苏若晚招了招手。

“晚儿啊,快些来外祖母这里,让外祖母好好瞧瞧。”

苏若晚点点头,见一屋子亲人,不禁眼眶微红,左边是大舅舅沈俊一家,右边是二舅舅沈涛一家,小舅舅沈泽还未成亲,并没有见到踪影。

苏以安和苏若晚一一对着长辈见了礼,苏若晚便奔向了外祖母。

“祖母近来可安好?都是外孙女不孝,一连好几年都未曾过来看望外祖母,还望外祖母莫要怪罪才是。”苏若晚乖巧的站在沈老太太身边。

沈老太太一把拉住苏若晚的手,若不是碍于各家小辈都在,早就拉到面前好好关怀一番,上下打量着,“怎会怪你,一转眼你就这么大了,出落的如此标志,简直跟你娘亲当年一模一样。”

苏若晚知道外祖母是想母亲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外祖母...”苏若晚声音有些哽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声外祖母叫的沈老太太心尖疼。

此时的沈老爷子并没有与祖孙两人寒暄,目光始终都在打量着规规矩矩站在厅中的秦林。

少年意气风发,昂首挺胸,手执一柄纸扇,墨发高竖。

“以安,这就是你说的镇国将军的小儿子吧,这模样倒是俊俏,走近些,让我这个老头子仔细看看。”沈老爷子眉眼弯弯,难掩心中喜悦。

秦林突然被点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侧头朝着苏以安看去,眼中满是求助的意味。

苏以安凑到秦林身边,低声说道:“别担心,外祖父很和善的。”

他倒不是担心沈老爷子,只是他实在是不太会应付这样其乐融融的场合。

本就是苏以安和苏若晚回来省亲的,他一个外人站在这里,似是喧宾夺主一般,怪异的很。

“沈老安康,小生秦林,多有叨扰。”秦林上前两步,拱手作揖,做足了礼数。

苏若晚闻言,抬眼看向一脸恭敬的秦林,眼底划过一抹诧异,他何尝如此规矩了,一点也不像在京都时的那般泼猴样。

沈老爷子十分满意的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太师椅,“快过来坐着,当这里是自家便好,莫要拘束才是。”

他在接到外孙女晚儿的来信时,就已经很惊喜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兄妹二人还惦记着他这把老骨头。

后来隔了两日,又接到外孙子的来信,说镇国将军府的小儿子也来了,说要学习宁家剑法,这让他高兴坏了。

年少时对武术的那份憧憬再次迎上心头,沈家的小辈和女婿是指望不上了,只能指望一下孙子辈的,或许还能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一个沈家人从军的,那他也就死而无憾了。

秦林微微颔首,走上前,端坐在沈老爷子身边。

厅中女眷的目光也都跟着秦林的移动而不住的打量,各怀心事,看着他的目光也各有不同。

一番寒暄下来,沈老爷子和沈老太太也颇有些乏累了,打发了各房离开,只留下小辈侯在厅中一同用膳。

“晚儿表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冉冉,儿时与你玩的最好,你走时我还哭了好久呢。”沈冉冉坐在苏若晚身侧,话虽是对着苏若晚说的,可目光却始终在秦林身上徘徊。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表姐和表哥会突然回来,还带了一个外人。

而那人长相还不凡,听娘亲说,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她也到了该议亲的年龄,若是能嫁到京都,离开柳州这个小地方,她是一百个愿意的。

原本娘亲就想让她去京都投奔侯府,奈何姑姑早逝,这侯府说白了也跟沈家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她一个姑娘家父母都尚在,去京都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可眼下就是个能嫁进京都的好机会,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让给二房那个小妖精的。

既然是表哥和表姐带过来的,那让表姐帮一帮自己,也是无可厚非的。而且她若是真的能嫁过去,到时若是有什么事情也能帮衬。

沈冉冉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叮当直响,脸上的笑容一刻也没下去,目光灼灼的看着秦林。

苏若晚抬眼便瞧见了,黛眉微微一皱,转而拉住沈冉冉的手,开口道:“表妹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她原本以为秦林会在进城之后就离开,哪成想跟着他们直接来了沈府,后来一想,毕竟来都来了,拜访一下也是出于礼数。

可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外祖父竟然知道他是镇国将军府的,直说让他住下,还帮他找了宁家剑法的继承人过来,要同秦林一同学习剑法。

当然外祖母是一万个不同意外祖父这把老骨头去凑热闹。

苏若晚倒不是不愿意让秦林住下来,是大哥哥把他带过来的,做什么也与她无多大干系,她来此是为了拿到四色舍利子,而且越快回去越好。

只是看表妹的心思,她却有些担心起来。

“我就知道表姐最好了,表姐一定要多住些日子,过不了多久就是乞巧节了,表姐在这里的话一定很热闹。”沈冉冉笑容灿烂,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秦林的方向。

苏若晚嘴角微扬,刚要说什么,另一侧的表妹沈潇潇抿嘴笑了,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说堂姐啊,你也不嫌羞,当着外男和祖父祖母的面就说什么乞巧节,怕不是想让自己早点嫁出去啊?”

沈冉冉听了,眉头瞬间皱了起来,小脸瞬间爬上一抹\/红晕,尴尬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与沈潇潇一向不合,却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与她明面上就不对付,让她的脸往哪里放?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少说两句,沈家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沈老爷子碍于面子,生怕再让秦林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敲了敲桌子。

秦林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他一向都是对这种小鸡互啄般的较量视而不见,倒也没太在意,但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出来打个圆场,也好不让场面这么难看。

索性,端起酒杯,开口道:“沈老,您能让我住下,还请了宁家剑法的继承人,小辈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才好,此次来的匆忙,并未带礼,下次定将礼备齐。今日就先干为敬,您老随意。”

秦林话音刚落,举起酒杯,仰头就干了一杯,温酒入喉,唇齿留香。

沈老爷子见此,对秦林就更加欣赏了,不住地点头称赞,刚要拿起酒杯,就被一旁的沈老太太瞪了一眼,只好默默地放下,转而拿起了一旁的茶杯。

“舅母,不是我不说实话,是我真的不知情。不如,你去问问我大哥哥,或许他知道的更多一些。”苏若晚嘴角扯出一抹笑,她是真的不想趟这趟浑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晚儿,你看你,大舅母也是掏心掏肺的跟你说了这么多,难不成,你对那秦公子有意?这才不说实话的?”大舅母目光打量着苏若晚,直觉告诉她这丫头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舅母您想多了,我是怕我说出来,会让表妹难过。既然大舅母想听,那我便说了。这秦林虽有一副好皮囊,可偏偏是个纨绔。”

苏若晚也不是在故意抹黑秦林,只是道出事实而已,也省的大舅母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她,还说她有意隐瞒,她只是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舅母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让人去京都打听打听。他不学无术不说,还日日留恋烟花之地,整日混在赌坊,甚至连家都不回。”苏若晚接着说道。

“他不是镇国将军的儿子么,振国将军可是出了名的严苛,怎会如此纵容自己的儿子?”沈冉冉丝毫不信苏若晚所说,反而更加坚定了她中意秦林的想法。

“说的没错,可偏偏振国将军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偏偏他就是个混不吝,怎么这都没用。”苏若晚嘴角带笑,对着大舅母说道。

“舅母,我刚刚不说是不想让舅母误会,可既然舅母都说是为了表妹的终身大事考虑,那我还是说一下比较好。”

“此话当真?”大舅母满脸疑惑,不成想秦林竟然是这种人。

“舅母若不信,可以去问大哥哥,他向来是不说谎的。”苏若晚眉头微皱,“舅母,我还要给外祖母带点心,若是晚了怕她老人家不高兴,我就先去了。”

说罢,苏若晚从二人面前经过,快步朝着外面走去。

这次两人没再拦着苏若晚,而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娘,你觉得表姐说的是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她是故意这么说的,不想让我嫁到京都去。”沈冉冉已经被秦林俊逸的外表给迷住了,大有一副非他不嫁的模样。

“这话不能就听她一个人的,我这就让人去打听一下。你也给我争点气,这秦公子都来了两日了,我也没见你们聊上几句。若是让二房的捷足先登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哭去。”

“是,娘,我知道了。”沈冉冉双手在身侧紧紧地攥成了拳。

等她嫁到京都的,等她到时候富贵了,定然让苏若晚好看,今日这份委屈她先受着,改日定然加倍讨回来。

苏若晚出了沈府,并没有坐马车,而是找了家裁缝铺,换了一身干净利索的男装,手拿折扇,昂首阔步的走在大街上。

“跟着我就行了,我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

苏若晚说完,大步流星的朝着集市走去,停在一处卖纸钱的小摊前。

“这些纸钱我全要了,都包起来。”苏若晚指着地上的之前,还有旁边的香,“还有这些。”

小贩见来人身着不凡,笑脸相迎,动作麻利的将东西装好,交给了苏若晚身后的霜儿。

霜儿接过来,付了钱,跟在苏若晚的身后,又买了些水果,茶水,大包小裹的都快要拿不住了。

苏若晚见买的差不多了,这才抬脚朝着城门口走去。

“小—公子,您这是去哪啊?要不我去叫辆马车?”霜儿有些体力不支,开口问道。

苏若晚从她手中接过两个包裹,摇了摇头,“我们上山,马车上不去的。”

“上山?这四周全是荒山野岭,公子,万一有歹人可怎么办?我还是回去多叫些小厮过来好了。”霜儿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苏若晚给叫住了。

“不许去。”苏若晚站在城门口,仔细的辨认着方向。

霜儿闻言,自然是不敢离开,心下又很担心,只得希望别出什么事情才好。

苏若晚辨认好方向之后,奔着北面的山坡就走了过去,霜儿只好跟在身后,心里默默祈祷着。

走了将近一个半时辰,终于见到了破庙,两人停下脚步,坐在破庙门槛上休息。

“小姐,这里怎么会有一间破庙,我感觉阴森森的,我们还是赶紧走吧。”霜儿说完还打了个寒战,尤其是低眼看着手里的纸钱,就更加觉得阴森了。

“别怕,这可是寺庙,即便现在已经破败了,可始终是被佛祖保佑的。”苏若晚也差不多歇够了,站起身,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别丢下我。”霜儿见苏若晚要离开,连忙起身,快走几步跟了过去。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苏若晚便远远的瞧见了那棵参天古树,嘴角微扬,下意识的说了一句,“终于让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小姐。”霜儿侧头看向苏若晚,心中忐忑不已,害怕的恨不得黏在苏若晚的身上才好。

苏若晚没有回答霜儿,朝着参天古树越走越近,随后蹲在离古树五米远的地方,回头对着霜儿说道:“把纸钱拿出来,撒了。”

“啊?”霜儿闻言微微有些诧异,却在低头的瞬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小...小姐...我们还是走吧...这是坟地吧。”

“嗯,没错,所以我让你把纸钱洒了。”苏若晚一脸淡然,从霜儿手中拿过香,点燃,十分虔诚的拿在手里,一步一步朝着参天古树走去。

霜儿感觉头皮开始发麻,但见苏若晚已经朝着里面走去,即使心里再害怕,也要跟上,颤抖的撒着之前,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大罗神仙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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