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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嫡女(1)

“咔嚓。”

闪电将黑夜划了一道口子,透过窗棂,在榻上的女子脸上一闪而过。

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四起,惊扰了树上聒噪的蝉,同样惊扰了榻上的女子。

苏若晚虽未睁眼,眉间微蹙,显然是被这惊雷弄得不快。

“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老爷叫你去兰香园!”丫鬟霜儿风风火火的推门而入,神色焦灼。

苏若晚猛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昏暗,隐隐约约能见来人是丫鬟模样,待人走近,震惊的双眸大睁。

“霜…霜儿?”

眼前的小丫鬟俨然才十几岁模样,出落得清纯可爱,见苏若晚没了动作,忙上前一把将她扶了起来,利落的拿了外衫就罩在了苏若晚的身上。

苏若晚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任凭眼前的丫鬟摆布,随后猛地拉住霜儿的手,“你真的是霜儿?”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被梦魇着了?”霜儿急的火烧眉毛,忙顺了顺苏若晚的背,“现在可不是时候,老爷让人封了整个院子,搜遍了所有屋子,也不见太子妃送的那支蝶戏双花鎏金步摇,急得不行,就连老祖宗都惊动了。”

苏若晚闻言,激动地磕磕巴巴道:“步摇?什么步摇?”

苏若晚想到这,忙顿住脚步,拉住还在前行的霜儿,“霜儿,你现在去我房里,还记得我放母亲遗物的小盒子吗,把步摇拿出来,扔到大娘子的院子。”

霜儿闻言,双眸大睁,震惊道:“小姐?”

苏若晚忙拍了霜儿,示意她小声些,“自然不是我,是有人要害我,你赶紧去,动作麻利点,千万不要让人发现了。”

霜儿自小跟苏若晚一起长大,虽说两人是以主仆相称,却情同姐妹。眼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定然不会相信是苏若晚所为,忙将手中的伞递给苏若晚。

“我这就去,小姐一定要小心,我来时,老爷就打了几个奴才,说一定要在今晚抓到这盗贼。”霜儿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了,你快去,别走有泥的地方,会留下脚印的。”苏若晚知道霜儿是个急性子,越是急就越容易出岔子。

苏若晚前脚刚踏进兰香园正厅,就听到“砰”的一声,瓷杯在脚边碎成了好几片,险些被扎伤。

抬眼看去,靖远侯苏厉正怒目圆瞪的坐在主位上,一旁的继室王氏正低眉顺眼的扇着扇子。柳小娘坐在下方,一脸不快,身后站着苏若杳,而另一侧则站着苏若梨和苏以明。

外面雷雨交加,更衬得整个厅堂鸦雀无声。

“爹爹,大娘子。”苏若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眼中满是胆怯。

“晚儿,爹问你,看见太子妃送的那支步摇了吗?”苏厉看着自家女儿温顺的样子,稍稍放柔了语气。

“女儿不曾见过。”苏若晚声音轻颤,心下忐忑不安,不知霜儿有没有妥善安置好那支步摇,她一定要想办法拖延时间,不能让人现在就去搜了院子。

“哦?那我怎么听人说,今日你去了大娘子屋里,随后这支步摇就不见了?”

后院丢了东西,按理应当是大娘子来主事,可谁让这步摇是太子妃送来的,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如今朝堂之上早就已经分帮结伙,太子妃差人送东西过来,自然是有心拉拢,若这步摇丢了的事情被传了出去,可就不是抓盗贼这等小事了。

苏若晚自小没了亲娘,养在母亲身边也是十分乖巧听话的,从来不惹事,乖顺的像只兔子,若不是翻了所有人的院子都不曾找到,只有这丫头还没找,他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这步摇定然是在她那里。

他已经给了苏若晚承认的机会,可哪知,她却是个执拗的主,一口咬定不曾见过,一肚子火气瞬间爆发。

苏厉眉头紧皱,没了耐心,厉声怒道:“苏若晚,你最好老实交代,别逼我动家法!”苏若晚闻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瞬间泪眼婆娑,悲悲戚戚的说道:“爹爹,你可不能冤枉女儿啊。这步摇女儿连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又何谈去偷拿?”

“自小祖母就教导女儿安分守己,偷盗这等低劣无耻的事情是断然不会做的,爹爹莫要听信小人的话,伤了我们父女间的情谊啊!爹爹!”苏厉还是第一次看到苏若晚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恍惚间仿佛是看到了玲儿在世时的模样,一时间有些心软,轻咳了两声,刚要开口,就听到一旁王氏柔声说道。

“晚儿啊,也别怪你爹心狠,实在是这步摇金贵得很,你若是喜欢首饰,我改日差人把我那妆奁拿去,任你挑选,可好啊?”

苏若晚闻言,眼中划过一抹厌弃,她哪里是好心,这一席话分明是在给她定罪,而且接下来无论她作何解释,也同样会被父亲认为是小孩子的狡辩。

她这个继母王氏别的本事没有,装的一副好慈母模样。

前世她还小,不懂王氏的手段,还一心以为自己上辈子修了福气才能遇到如此好的继母,现在想来,蠢得可以。

好歹她也是活过一世的人,什么样的计谋没见过,如今断不会让她得逞。

果然,苏厉听了这话,原本压下去的怒气再次升腾,猛地起身,朝着苏若晚走了过去。“说吧,那步摇现在在哪?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痛快交出来,不然就算母亲来了,也护不住你。”

苏若晚贝齿紧咬着下唇,半晌不吭一声,心想着霜儿多半已经将步摇安顿好了,这才开了口。

“爹爹,我自小不喜这些首饰,您是知道的。爹爹要是不信,大可以搜院,我清清白白,不怕您搜。”苏若晚挺直了腰背,脸上挂着泪珠,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厉,毫无胆怯。

苏厉见状,冷笑一声,“原以为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如今看来是我平日里对你疏于管教,才纵了你敢顶撞父母,撒谎成性。来人,把三姑娘的屋子仔仔细细的搜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落,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下人不敢怠慢,匆匆喊了人,奔着老太太的寿安堂的方向去了。

苏若晚心寒得很,即便早就清楚父亲对她的情谊是少之又少的。

“回禀老爷,三姑娘的屋子翻遍了,不曾找到。”下人浑身湿漉漉的,低着头十分怯懦。

苏厉大怒,“再去找!”

“是。”

苏若晚冷笑一声,抬手擦掉挂在脸颊上的泪水,刚要开口,就听到身后一声怒喝。

“好啊,好啊,这三更半夜的搜院子,你是嫌我活得久,早早随你父亲去了才好?”苏老太太在刘妈妈的搀扶下,缓步进了正厅。

苏若晚听到熟悉的声音,恍如隔世,她有多久没有听过了。

苏若晚顾不得礼节,从地上站了起来,转身看向苏老太太,一时间眼眶再次湿润,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祖母。”

苏老太太听着这声音,心疼极了,忙冲着苏若晚招了招手,安抚道:“没事了,孩子,祖母相信你,肯定不是你拿的。”

苏若晚已是满肚子委屈无从道来,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

苏厉忙上前几步,恭敬道:“母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是晚儿这孩子不听话,拿了大娘子的首饰,我这不是替您好好管教管教,免得日后生了事端,连累母亲的名声。”

“我养在院子里的丫头你何时过问过半句,如今府上丢了东西,倒想起来管教了,是在说我这个老婆子教出了个手脚不干净的?”

苏厉闻言,更是惶恐,睨了一眼躲在老太太背后的苏若晚,忙赔了笑脸。

“母亲可别再折煞儿子了,快些上座。”

苏厉虽对待小辈严苛,可却是个实打实孝顺的,对苏老太太好的没话说。

王氏见状,眼中闪过错愕,她一早就差人将那步摇藏在苏若晚的房里,还特意嘱咐藏的深些,却也不至于什么都翻不到。

现下还惊动了老太太,若是找到步摇还好,顺势能让老太太也寒了心。

可若是找不到,那就麻烦了。

苏若晚扶着苏老太太坐了下来,十分乖巧的站在身后,等着下人再次来报。

片刻后,王氏的贴身丫鬟宛霜神色匆匆的跑到王氏身边,俯身低语。

王氏的脸色瞬间苍白,随后给宛霜递了个眼神,对着苏老太太开口道:“母亲,现下时辰也不早了,这寻步摇的事情交给儿媳就好,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

“我这刚来就要撵我走?且不说晚儿是自小跟着我长大的,我断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再者,明日便是我的寿辰,如今家里出了这样得茬子,让我如何安稳?”苏老太太丝毫不给王氏面子,厉声道。

王氏不敢多言,只能开口道:“母亲教训的是。”

“老爷,找到了,找到了!”

“在哪找到的?”苏厉眉头稍有舒展,递了个眼神,便有丫鬟将步摇从小厮手中接过,递到了王氏面前。

王氏将其拿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擦拭上面的水珠,脸上难掩喜色,不等小厮开口,忙对着苏厉说道:“老爷,既然这步摇已经找到,时辰也不早了,大家伙儿也已疲累,明日还要早早起来摆宴,我看不如就算了吧。”

苏若晚闻言,眉头微蹙,看来王氏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王氏明里给自己安了个慈母的名声,实则不还是坐实了她偷拿簪子的罪名。

苏若晚见苏厉沉默不语,上前一步,“爹爹,还是问清楚得好,不然这事儿传了出去,污了女儿的名声是小,损了苏家的脸面才是大。”

苏厉原本听王氏如此说,就已经打算遣了众人回去休息,可见苏若晚并没有松口的意思,瞬间恼怒,“大娘子不提是为了顾及你的名声,你倒好,非要追问个清楚。那我就遂了你的愿。说!是从哪里找到的。”

小厮被苏厉吓得一愣,随后磕磕绊绊道:“是…是在…兰香园厢房角落的草地里找到的。”

苏厉显然一愣,转头看向王氏,眼中满是质疑。

“老爷,这…这恐怕是哪个下人怕事情败露才故意丢在园子的。全怪我管教不周,才出了这档子事,还连累了母亲和柳小娘也跟着担心。”

王氏说着,眼眶微红,似是愧疚的很,惹得苏厉一阵心疼,更是不忍心责备。

“母亲,既然步摇已经找到,儿子送您回寿安堂歇息,可好?”苏厉见苏老太太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道。

“步摇是找到了,可我晚儿还委屈着,你不给个说法?”苏老太太抬眼瞧着苏厉,冷哼一声。

苏若晚瞬间红了眼眶,祖母是真心疼她的,原本到嘴边争论的话硬生生的被她给咽了下去。

这话还是由祖母说的好,她来说,只会让父亲反感,责备她不懂事。

今日这事,她逃过一劫,现下还不是锋芒毕露的时候,来日方长,她会慢慢的将过去受的委屈,一点一点的讨回来。

苏厉看向苏若晚,见她脸上泪痕还在,心下难免心疼。

“这眼见入秋,改日我让宽柳巷的张掌柜多给晚儿备几套衣服,母亲,您看可好?”

在儿女面前承认自己做错事,实属让他拉不下脸,但终究是他错怪了苏若晚,给点小恩小惠,孩子还小,时间一长,自然也就忘了。

“就几件衣服?”苏老太太眉头微皱,冷哼一声,对苏厉的处理方式很是不满意。

苏厉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但毕竟苏若晚是小辈,也不好让王氏道歉,只能含糊其辞的说道:“儿子定然会抓到偷步摇的小贼。母亲,明日便是您的寿辰,还是早些休息的好。”

“只要你管好你的后院,我也就能睡个安生觉了。”苏老太太怎不知苏厉不过是在打马虎眼。

但为了顾全大局,这次也就只能是委屈一下晚儿了。

“母亲教训的是,儿子谨遵教诲。”苏厉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王氏,责备的意思很是明显。

虽没有当场发作,毕竟也是为了照顾王氏的脸面,但回去定然会责骂几句,没来由的给他惹出事端。

苏老太太同样扫了一眼苏厉身后的王氏,伸手冲着苏若晚招了招,苏若晚忙上前扶着。

“也罢,既然你心里有数,我也不再多说,都回去歇着吧。”苏老太太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次日,苏若晚早早梳洗完毕,站在苏老太太门口等着伺候。

“我说三姑娘,来的也太早了,老太太还没醒。这里有我们伺候就够了,还是快回去歇着,等老太太梳洗了,我再差人去叫你。”

“刘妈妈,还是我来吧,今日祖母寿辰,我想多尽点孝心。”苏若晚知道刘妈妈是舍不得让她累着。

可如今她已经及笄,在苏府住不了多久,即便是没了孟府的婚约,想必也是会有别家上门来提亲的。

如今在苏府一日,她便想着多伺候祖母一日。

“这满院子的少爷小姐,就属你最让老太太宽心,且跟我进来吧。”刘妈妈见苏若晚如此,也不好推脱。

苏若晚伺候苏老太太洗漱后,又进了些点心,便有丫鬟来告,已经有宾客进门道贺,让老太太移步前厅会客。

苏若晚扶着苏老太太刚到前厅,就有不少高门大户的夫人过来庆贺,环顾了一圈,下意识的去找孟文鹤的母亲王凤宁的身影,眼见着马上就要开席了,难道她还未到?

片刻后,大娘子王氏便张罗着准备开席,苏若晚扶着苏老太太刚坐下,抬眼便看到站在王氏身边谄媚极了的王凤宁和孟文鹤的妹妹孟琼。

距离稍远,苏若晚听不清她们说了什么,只是见着王氏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僵硬,而王凤宁并未察觉依旧喋喋不休。

直到入了席,准备开宴时,一名小厮急匆匆的跑到王氏身边,低语了几句,王氏脸色微变,没多久便离开了。

此时父亲正怒,继母又是个暗中煽风点火之人,若是这个时候出去,大哥只会被父亲罚的更重。

苏若晚只能等周围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这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一路小跑到苏以安身边。

从袖管中拿出早早准备好的金疮药,放在手里,刚要递过去,却被眼前苏以安的样子惊到了,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金疮药。

苏以安两个眼圈被人打得一青一红,脸上多处擦伤,苍白的嘴角还带着血,头发更是凌乱不堪,苏若晚见了,不禁红了眼眶。

“大哥。”苏若晚声音轻颤,蹲下身子,伸手就要去摸,却又在近处缩了回去,生怕弄疼他。

苏以安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抬起头来,嘴角努力扯出一丝弧度,却因着扯到了伤口,而皱了皱眉,佯装轻松道:“无碍的,你不在前厅陪着祖母,来这里干什么?快些回去,莫要让父亲瞧见了,连累你一起被责罚。”

苏若晚将手中的金疮药递了过去,她知道此时不是心疼哥哥的时候,拦住王氏进后院才是最要紧的。

大哥一直都是品学兼优,安分守己的,从未与人有过争执,红过脸。

如此正直守规矩的人被到处说三道四,换做是谁都不会好受,她既然没能阻止大哥被打,势必要阻止王氏,不能让大哥重蹈覆辙。

苏以安诧异的看向苏若晚,接了过来,还不忘赶苏若晚离开,“你回去吧,我自己来就好。你马上就要及笄了,即便是对我,也要保持距离。”

苏若晚没再多言,心下便想着尽快让大哥免了这跪罚,也好保住那一双膝盖。

刚入了前厅,苏若晚便听到王凤宁笑盈盈的声音,“姐姐真是个孝顺的,京都哪家给老祖宗办宴能请得动一品居的厨子,这茶点果干也是极好的,当妹妹算是沾了光了。”

王氏听了此话,自然是心下欢喜,面上却一副温婉,“妹妹说的是哪里的话,婆母过寿,自然是置办最好的东西,妹妹若是喜欢吃,就多吃些。”

王凤宁见王氏如此,忙将此次前来的目的抖出来,“姐姐,莫要打趣我了。只是孟府刚搬到京都来,也不认识什么人,还望姐姐日后多加照拂才是。”

“妹妹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原本在老家一众姐妹中,就属你我二人玩的好,如今也到了京都,怎的就见外了。”王氏前几日就接到父亲的书信,说是孟家要来,没想到会如此快。

也是巧了赶上老太太过寿,不宴请王凤宁也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这王凤宁虽说是她的堂妹,但也不过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只是族谱在一起罢了。

想来,今后麻烦事定然不会少了。

“若梨如今也十几岁了吧,出落的还真是标致,再大些怕是姐姐家的门槛都要被说媒的给踏平了。”王凤宁眉眼弯弯,也不见外,眼神毫不掩饰的上下打量着坐在王氏左手边的苏若梨。

王氏见此,心下有些忐忑,怕不是这王凤宁看中了梨儿,这可不成。

这孟府是因着王凤宁的嫡子孟文鹤年少有为,一举中了进士,这才举家来了京都,想高攀靖远侯府,还真是自不量力。

“这是哪的话,梨儿还小,我舍不得她出嫁,还要在府里多养上几年。”王氏怕王凤宁再说下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脸面。

苏若晚凑到苏老太太身边,见祖母碗里空了,便将刘妈妈手中的筷子接过,一边听着那姊妹两人闲聊,一边给老太太布菜。

只是苏若晚没想到,她这个继母王氏和前婆母王氏竟然还是堂姐妹,前世她都未曾听闻,如今想来,难怪她们会如此亲近。

苏若晚凑近苏老太太的耳边,低声说道:“祖母,大哥犯了错,在院子里跪着呢。”

苏老太太眉头微皱,心中了然,轻微的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碗中的菜。

王氏见老太太还在吃,而众位全都落了筷子,嘴角带笑的低声说道:“婆母,你看众位夫人都吃的差不多了,不如儿媳先带她们移步院中亭子,赏赏花,喝喝茶。您看如何?”

这苏以安还在院子里跪着,若是让众家夫人瞧见了,再让人散播谣言出去。

就说靖远侯嫡子是个伪君子,表面一副儒雅做派,实际却是个浪荡子弟,不仅日日流连欢怡楼,还与镇国将军府的庶子秦林关系甚好。

满京都谁不知道秦林是个放浪形骸的混账,能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也绝非善类。

到时就算苏以安有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清,她倒要看看京都还有哪家高门贵族敢要这样的女婿。

苏老太太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眼看了一眼王氏,眼里满是斥责的意味。

婆母过寿,寿星还没吃完,儿媳怎能带众人离开,这放在哪里都是说不通的。

苏老太太碍于要顾全靖远侯府的面子,顿了顿,开口道:“这外面艳阳高照,又无风,出去只会燥得很,我看不如在屋子里,吃些瓜果茶点的好。”

王氏闻言微微一愣,却也不敢当众反驳,只得点头,“婆母说的是,我这就让下人撤了桌,摆上些点心瓜果。前些几日,一品居新研制出的冰雪梅子汤配上糯米酒,最是香醇清凉,让各位尝尝鲜。”

苏若晚长舒一口气,好在祖母未详细过问。

“小霜,你去男宾那边问问,若是见了镇国将军府的秦林,你就差人说让他在寿安堂的偏厅等着,别说是我让他去的,就说…就说是大哥。”苏若晚低声吩咐小霜。

“小姐,你叫那厮做甚,名声不要了?”小霜着实一惊,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会认识那样的混混。

“让你去你就去,快些,别让人瞧见了。”苏若晚没作解释,催促道。

小霜心里满是疑虑,却也不能不听苏若晚的话,转身就走了。

苏若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找了借口离开了前厅,佯装在院子里逛了一圈之后,一头便钻进了寿安堂的偏厅。

“人来了吗?”苏若晚见小霜在门口四下张望,忙开口道。

“来了来了,不过小姐有什么事情,长话短说,我在这儿替你望风。”

苏若晚没的犹豫,提起裙子,推开门,想关上门,却又觉得若是被发现了更是有口难辩,便将门大敞开来。

秦林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卧在一侧的躺椅上,慢条斯理的摇着折扇,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白衫上,倒有一副不谙世事的谪仙味道。

只是,秦林原以为是苏以安来道谢,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个姑娘。

秦林毫不避讳,目光灼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丫头,虽说个头不高,但也算是出落得清纯可爱,再长大些应该会更好看。

没想到那个傻大个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妹妹,他就不担心自己污了小丫头的名声?

别人家的姑娘巴不得见不着他才好,免得被他纨绔名声给玷污了,这小丫头非但没跑,见着他还一副气定神闲,着实有趣。

“喂,你谁啊,来错地方了吧。”秦林嘴角一扯,故意找了个台阶,让她赶紧离开。

虽说靖远侯在朝中没什么说话的份,可苏家毕竟是书香世家,听说规矩也是相当繁杂,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让傻大个的家人平白受了责罚。

苏若晚闻言,猛地回头,却在触及到秦林不雅的姿势后,皱了皱眉,并未回避,而是上前两步。

“听说,是你救了我哥哥?”声音清脆的如同百灵鸟一般,让烦躁的夏日也变得清凉了许多。

“你说那个傻大个啊?”

“苏以安。”苏若晚眉头微皱,没想到这人比传言中还要粗俗无礼。

“是我没错,怎的,你是来报恩的?”秦林轻笑一声,收起手中的折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仔细的瞧着苏若晚。

“既然你对大哥有恩,也就是对我有恩,我便尊你一声哥哥--”

苏若晚话还未说完,便被这厮接下来的话气的满脸通红。

“莫叫哥哥,既然报恩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苏若晚冷不丁的被他这么一句玩笑话弄得一愣,想来这传言倒是分毫不假,他哪里有半分将军府出来的气度。

苏若晚上前两步,对着王氏福了福身子,眼里带笑却不达眼底,缓缓道:“大娘子说得对,不过,只是这话该说给梨妹妹听才是。且不说若晚自小不喜热闹,不像梨妹妹爱交朋友,毕竟琼妹妹和梨妹妹是亲的表姐妹,她们多来往才是应该的。”

苏若晚声音清脆,句句戳在王氏的心上,惹得在场众人侧目,谁也没料到她会当众回绝王氏的好意。

京城中谁不知道靖远侯有个贤妻继室,温婉大度,虽说靖远侯亡妻的两个孩子养在了老太太身边,但也是遵了亡妻的遗愿,王大娘子非但没恼,还处处为孩子着想,对他们比对自己亲生的还要好。

今日苏若晚这话一出,惹得众人不禁胡乱猜想一番。

王氏闻言,当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却碍于在场众人诸多,老太太又在一旁,她的脸面才是最重要的,强压下心中的怒气,脸上一派祥和。

“什么亲的不亲的,晚儿莫要害羞,姐妹之间多走动才能更亲近才是。”王氏的指甲在袖中陷进了肉里,强忍着怒意。

本以为昨夜是苏若晚幸运,今日瞧着,定是这小兔崽子知道了些什么,故意当着众人说出这样一番话。

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越早将她赶出府,她才能越安心。

“宛霜,去给晚儿拿份冰雪梅子汤过来,降降暑气。”王氏吩咐着,见宛霜应声出去之后,便让人拿了椅子,特意安排在了苏若梨与孟琼的中间。

苏若晚像是没有听到王氏的吩咐一样,嘴角带笑的朝着老太太走了过去,撒娇道:“祖母,孙女儿听说这梅子汤虽解暑,但女子体寒,吃多了会物极必反,伤了身子。”

苏老太太闻言,眉头微皱,刚要拿起的汤匙就放了下去,“哦?是吗?还有这等事,本想着再吃上一碗的,听你一言,也就罢了。”

在场的夫人哪一个不是惜命的,当下便有几个也跟着放下了汤匙。

王氏见状,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苏若晚敢当众驳了她的面子,不答话也就罢了,还说出这样的话,今日过后,保不准这群夫人会如何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她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苏若晚平日里跟她的关系还算不错,也都敬她,怎的突然有一天变了性子,开始跟她对着干了?

若照此发展下去,定然会阻碍她的计划,看来是时候把她嫁出去了。

苏若晚坐在了苏老太太身边,陪着一边吃糕点,一边打量在场的诸位。

片刻后,见端着梅子汤进来的不是宛霜,而是秋菊,心下了然,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

王氏微微皱眉,宛霜向来办事规矩,没有她的嘱托是不会轻易离开身边的,今日怎的一个两个都如此奇怪?

随后小霜悄然到了苏若晚身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小姐,都安排好了。”

苏若晚眼底划过一抹微不可查的亮色,点点头。

寿宴没多久便陆陆续续有人离开,王氏好不容易空了下来,趁身边无人,低声对着秋菊道:“宛霜呢?”

“宛霜姐姐说临时有事,就先出去了,奴婢也不知她去做什么了。”秋菊恭敬的如实回答。

王氏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刚要去前厅找苏厉提苏若晚嫁与孟府之事,就见张管家一脸严肃,匆匆赶了过来,不等站定,便开口道:“大娘子,老爷叫你去前厅。”

“可有说什么事?”王氏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苏厉能让张管家亲自过来请她,还是去前厅而不是书房,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王氏刚进前厅,便见厅中跪着一男一女,而那女子的穿着打扮像极了宛霜,眼底飞速划过一抹错愕,手里捏着帕子,一脸茫然的看向苏厉。

苏厉黑着一张脸,显然一副兴师问罪的做派,似是有怒气马上就要爆发出来。

他刚送走了贵客,已是疲累不堪,欲回房中休息,却见苏若晚带着两人气冲冲的来跟前喊冤,其中还有大娘子身边的体己人。

说是苏以安被打另有缘由,他这个当爹的,又怎能置之不理。

而苏若晚和苏以安则端坐在一旁,柳小娘更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王氏惴惴不安,下意识的放柔了声音,“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让她说说,这跪着的男子,是谁!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打我儿!”苏厉气的怒喝一声,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那女子闻言瑟缩了一下,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向王氏,四目相对,王氏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宛霜蓬头垢面,哪里还有侯府夫人一等丫鬟的做派。

“老爷,奴婢不认识他,奴婢不过是路过欢怡楼,就被张管家无故绑了,奴婢冤枉啊!”宛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她听说刘大柱用自己给的钱,给青楼女子赎身,气不打一处来,急匆匆的赶去了欢怡楼,就瞧见他跟女子说笑暧昧,哪里还能考虑其他,上前就扭打在了一起。

随后就被张管家套了麻袋带回了府里,跟刘大柱一起关进了柴房。

宛霜被绑进柴房的时候就清楚,她被人下了圈套,想全身而退除非死不承认与刘大柱有半点关系。

她好心将大娘子交代的事情交给了刘大柱,想着若是他能立功,在侯府谋个职位,他们就能一起在侯府做事,前途无量。

他们自小相识,更是互定终身,宛霜一直以为他们是郎有情妾有意,可哪知他背着她做出如此不齿之事,她算是瞎了眼,错付了人。

“老爷,奴才是听人说宛霜姑娘跟人在欢怡楼门前跟人扭打起来,这才带人过去的,也确实见着她与一青楼女子纠缠在一起,这男子在一旁拦着,奴才觉得不妥,便一起带了回来。”

张管家上前两步,恭敬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不给宛霜再次狡辩的机会。

“你还有什么好辩解的?”苏厉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侯爷,你家公子确实欺负了我家小姐,很多人都瞧见了。是侯府公子行为放浪,该打!侯府绑我是打算灭口吗?”跪在地上的刘大柱欲站起来,却被身后的家丁给按了回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家小姐姓甚名谁,府邸在何处,我哥是如何欺负的,又有谁瞧见了,有何证据,人证还是物证?”

“大庭广众无凭无据滥用私行,可是想吃官司?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苏若晚厉声责问,句句犀利,听得跪在地上的刘大柱层层冷汗直冒,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此时,张管家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递到苏厉面前,“老爷,这是从他们两个人身上搜出来的,是一对,而且奴才找了府里人看过了,确实是出自宛霜姑娘之手。”

苏厉并没有接过荷包,斜睨了一眼,冷哼一声。

宛霜见证据确凿,知道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也不是没有其他法子。“老爷,都是他,教唆奴婢对付大少爷的,奴婢一时糊涂,望老爷看在奴婢尽心尽力照顾大娘子的份上,给奴婢一条活路吧!”宛霜满脸泪水,跪在地上,一脸怨恨的指着身侧的刘大柱。

“奴婢不知他与大少爷有什么仇怨,奴婢也是猪油蒙了心才相信他的话,奴婢再也不敢了!”

王氏闻言,心中对宛霜很是满意,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知道护主,是个忠仆。

只是可惜了,这件事情无论怎么解决,侯府都容不下她了。

“你放p,若不是你跟老子说,带人打他能给老子一百两,还许诺我能进侯府做事,老子能做出这种事情?你可没说打的是侯府嫡子,更没说会吃官司!”

刘大柱没想到会被宛霜反咬一口,又听苏若晚说会吃官司,大惊失色。他是好财好\/色,可是更加惜命。

若是宛霜早说那人是侯府嫡子,给他一千两,他都不会冒这个险的。

现在可好,她一口咬定是他指示的,他一个外人,下场自然不会比她这个照顾大娘子几年的奴才好,说不定真的会被交到官府手上。

越想越恐惧,忙说道:“侯爷,我说实话,我不是家丁就是个混混,拿钱办事。一看您就是个明事理的青天大老爷,冤有头债有主,我已经交代了,就放过小人吧!”

宛霜贝齿紧咬着下唇,被反将一军,心里更是没底,难道他就对她没有半分情谊,全推在她的身上,那她的下场会如何,不得而知。

苏若晚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地上的两人狗咬狗,想必过不了多久,这火就会烧到王氏的身上了。

“你就是胡说,我没有!”宛霜快要急疯了,双眸猩红,额头也撞得通红,脸上泪水交错,狼狈不堪,看向大娘子的眼中满是求助。

却见王氏一脸冷漠的看着她,心下咯噔一下,大娘子就这么舍弃她了?

周身仿佛处在千年冰窖之中,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头顶,嘴角微扬。

既然如此,她不能就这么任凭他们将脏水全泼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要死大家一起死!

“不是我!我与大少爷无冤无仇,都是--”宛霜的话还没有说完,大娘子已经冲上前,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宛霜的脸都被打歪了,嘴角也渗出了血丝,可见大娘子的力道之大。

“我平日里待你不薄,你竟然做出如此卑劣之事,真是太让我寒心了。”王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还红了眼眶,眼中泪水盈盈。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妾身没有教导好身边的下人,才会让以安无端受了委屈,都是我这个当大娘子的不是。”大娘子说着,拿起手绢在脸上胡乱擦了两下并没有泪水的眼眶,声音悲悲切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苏厉眉头紧皱,见王氏如此娇滴滴的模样,心下有些不忍,想着自打王氏嫁进侯府,一向都是温婉贤良,怎会做出唆使下人去打嫡长子的事。

可见她定然也是被刁奴蒙了眼,但她也不是没有过错,一连两日都出现下人欺主之事,若是纵着大娘子,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既然是大娘子屋里的人做错了事,那就交由大娘子处理。只是,大娘子最近劳累,在兰香园休养月余,至于这管家的事情,就交给卿卿吧。”

苏厉说罢,看向了一旁默不作声的柳小娘。

柳小娘正看戏看的过瘾,没想到竟然还能从中得利,管家的事情可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连忙站起身,福了福身子,“妾身定不负老爷所托。”

既然得了掌家之权,那她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若是能借此压一压王氏的气焰,今后也不愁在侯府过得自在,还能让她的月儿找一个好婆家,简直一举数得。

说起来,还要感谢一下名不见经传的三姑娘,若不是她的话,她还不能拿到掌家之权。

被夺了管家之权的王氏只能哑巴吃黄连,紧紧捏着手里的帕子,恶狠狠地剜了宛霜一眼,见她还想说什么,厉声喝道。

“来人啊,把她拖出去!”

“大娘子这么着急让宛霜出去,是担心宛霜会说些什么吗?”苏若晚冷笑道。

她没想到苏厉会让王氏闭门思过一个月,还夺了她的掌家之权,便宜了柳小娘。

但仅仅是这样,也不能平了她心中的怒气,大哥被打被罚跪,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能就这么算了。

“晚儿说的是哪里的话,我知道你哥哥平白受了委屈,你心里不爽利,可已经找到了幕后主使,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王氏咬了咬牙,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必须自断臂膀来脱身了。

“打二十大板,发卖给人牙子,侯府容不得如此刁奴。”

宛霜震惊的看着王氏,眼底的绝望显而易见,不等她反抗,便有小厮进来,用破布塞了宛霜的嘴,将还在挣扎的她毫不留情的拖了出去。

一旁的刘大柱何曾见过如此架势,早就已经吓得腿软了,趴在地上苦苦哀求,同样被小厮拖了出去。

前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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