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枪响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显而易见,我想我没有必要再多赘述了。”
从公交车的残骸上生长而出的火焰已经开始显露颓势,奥洛森再次抬手整理了一番并不服帖的头发,将被血液染脏的手帕规整的折叠好,放进了大衣的内兜里。
即使他再没有说任何话,陈子弘还是能够一眼看出他压抑到临界点的愤怒。
“所以,这就是现场没有戈里尼奇和安德烈的原因?”
在场旁听的何永元下意识地将手伸到口袋里,可除了一张优惠券和一串钥匙,里面什么都没有。
“哼,戈里尼奇要是老实待在这里,你们也照样见不到他。”
奥洛森咬牙切齿地说道:“等到来年开春,你们或许才能见到他从河里漂上来的尸体。”
陈子弘上前轻轻拍了拍奥洛森的肩膀,止住了对方要找戈里尼奇好好算账的话语,半开玩笑地说道:“在此之前,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处理好你脸上的伤口,若是留下了疤,可是有损你对外的形象啊。”
“……你们带过来的那个医生呢?”一想到自己有着破相的可能,奥洛森当即甩下了想要找戈里尼奇算账的念头,转口询问起了安玉晴的去处。
“正好来了。”
陈子弘转头朝着快步走来的安玉晴招了招手:“医生,其他人都检查完了吗?”
“详细结果需要去医院才能检查清楚,但他们并没有什么外伤,行动也没有任何问题。”安玉晴说话的语速极快,可吐字清晰,将信息精准地传达至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
说完,他又大步走向奥洛森,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奥洛森脸上的伤口才说道:“看起来没有太大的问题,但你等会儿还是要随我去一趟医院,进行一轮详细检查过后再……”
“不是要去吃饭吗?”
一声疑问从几人的身后传来,陈子弘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发现拓真佳奈正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望着他的眼神满是忐忑不安。
见陈子弘并没有回答她,拓真佳奈抿了抿嘴,又低声说道:“先……哥哥,我们不去吃饭了吗?”
“别担心,佳奈。”陈子弘走上前来,轻柔地抚平拓真佳奈被寒风撩起的碎发,轻声说道:“所有人都会去的,别担心。”
他说:“这不是你一个孩子应该担心的问题,还有我呢。”
“你们想去就自己去,我的脸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闲心吃饭?”离的最近的奥洛森清晰地听到了陈子弘和拓真佳奈的对话,他当即皱紧眉头,指了指自己脸上或大或小的创口,对着陈子弘说道。
“是吗?那么看来你是不想知道戈里尼奇去了哪里了。”陈子弘朝想要对他说些什么的安玉晴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着同奥洛森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不仅惹了这么大的祸,还有闲心去吃饭?”一听陈子弘的话,奥洛森登时睁大了双眼,从表情到语气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就连站在一旁的黛拉和何永元都不禁皱紧了眉头,戈里尼奇的行为确实太过出乎意料,让他们竟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有证据……算了,看你的样子,你肯定早就料到我会这么问了。”
奥洛森烦躁地将大拇指抵在唇边,张嘴欲咬,可想到身旁还有其他人看着,便又别扭地放下手,冷哼一声,转头喊道:“黛拉,我们走,直接去月明屋。”
“不行!”
站在旁边的安玉晴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强硬地说道:“现在还不确定你的身体是否有内伤,必须去医院检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等我处理掉那个混小子,我会自己去医院。”说罢,奥洛森便接过黛拉向他伸来的手,气势汹汹却又极力保持仪态的模样向着桥的另一边离去。
“这……”
看着两人径直越过威廉和拉图蒙斯,头也不回地走远,安玉晴看向拦在自己面前,依旧保持微笑的陈子弘,眼中满是困惑。
“医生,奥洛森并不是不爱惜身体的人,你不需要为此担忧。”
陈子弘看出了安玉晴的困惑,他朝着对方摆了摆手,继续说道:“而且,对于奥洛森来说,你的担忧反倒是折损了他的骄傲,对他的关心只会适得其反。”
“……哎,好吧,我明白了。”安玉晴听着陈子弘的解释,沉默了良久,最终也只得长叹一声,再未说些什么。
陈子弘笑着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安玉晴提在手中的黑色公文包,便转而集中在了向着自己快步走来的陆文一行人。
“警察估计还有十多分钟才能赶到。”面容苍老的男人估摸了一下自己报警的时间,对着其他后来者说道。
可旋即,他的眉头却又紧皱起来,紧接着问道:“奥洛森他们呢?怎么走了?”
“他知道戈里尼奇去哪里了,现在这个时间,估计两人已经开始算账了。”陈子弘态度自然的解释道,全然没有自己才是出卖了戈里尼奇的人的自觉。
陆文苦恼地闭了闭眼睛,他斜眼看了一眼倚靠在桥边,事不关己,默默抽烟的阿斯伦,摇了摇头,说道:“他们两人的事情先别管了,等警察来了之后再说吧。”
“陆部长,想法是很好。”
感受到从袖子上传来的阻力,陈子弘伸手轻轻拍了拍拓真佳奈紧紧攥住他的袖子的手,继续面色如常地说道:“但我想,我们应该是来不及见到警察了。”
话音刚落,一声枪鸣骤然从石桥的尽头响起,用难以抵抗的力量生生撕裂了黑夜的宁静。
可还没完,一声接一声的枪响复又响起,接连不断,就像是点燃了一串粗制滥造的鞭炮。
“这是谁家在放炮啊?怎么还一个一个响的?”听着这一连串的爆响,元音纳闷地问道。
“蠢货,这是枪响!”
咬着香烟的阿斯伦朝着元音大声吼道,刚才还站在元音身旁的陆文和埃里克斯已经化作两支离弦之箭飞奔向枪响的地方,也就是他们本来定下的目的地——明月屋的方向。
剩下的人见状,便也紧跟着两人的脚步向着事发地点跑去。
只是几轮呼吸的功夫,整个大桥上便只剩下了阿斯伦一人。
“……一群家伙,那个人手里有枪,这是上赶着去送死吗?”阿斯伦将抽完的香烟随手弹到地上,一脸无语地自言自语道。
他左右瞧了瞧,见四周除了那辆火势越发微弱的公交车,已经再无其他东西后,他大声地啧了一声,拍了拍身上因频繁的抽烟而落上的烟灰,踩着他人跑过的道路向着石桥的尽头快步行去。
待阿斯伦的最后一个脚印也消失在了黑夜之中,整座石桥上便只剩下了火焰噼啪燃烧的声音。
将公交车的骨架当做薪柴的火焰仍未平息,火舌在寒夜中肆意翻滚,一道人形的阴影慢慢从灼热的残骸中长出,铺散在积雪消融的石桥上。
浑身缠满绷带的怪人悄无声息地站在火焰的正前方,他抬起头,眺望向已经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的远方,用力扯了扯自己脸上的绷带。
淡黄色的脓水从绷带之间的缝隙里滴落到地上,一滴,又一滴,绷带人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从身体里流出的液体仿佛带走了他的全部活力,让他哆嗦着身体,无力地弯下了脊背。
终于,伴随着一声痛苦地呜咽,大量的血液不受控制地透过绷带之间的缝隙泼洒到了地面上,将积雪消融后的泥地染成了一片赤红。
和鸟居的两根石柱是同一种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