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弱小且无助
穹顶的砖石扑簌簌地砸落在地上,就像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激起一地尘土。
“戈里尼奇?”
听到这个名字,奥洛森当即挥动起手中尖细的法杖,眼前的烟雾便被杖尖卷起,在男人的指引下荡开了一条通向舞台的路。
从穹顶洒落的光芒再次聚焦在了舞台的中央,两只散发着灿金色泽,形如蝙蝠般的翅膀擅自闯入了他的眼中,刺激的他眼睛一阵胀痛。
于是,他眯起眼睛,一脸厌弃地说道:“你们这些斯诺曼人在搞什么鬼?”
“你的人在我们手上,你……啊!”
戈里尼奇本想警告奥洛森不要出言不逊,可话还未说完,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下突然膨胀了起来,一股庞大的力量骤然上涌,将男孩掷向了站在台下的维格兰二人。
可奥洛森却再没有了动作,他知道有人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在戈里尼奇即将撞到他身上之时,一根根粗壮的棕黑色枝条从脚下的地面破出,在他的面前结成了一张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屏障,硬生生拦下了倒飞而来的戈里尼奇。
将遮住视线的枝条节节掰断,奥洛森并没有将目光分给距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戈里尼奇,而是抬起头,直直看向站在台上的四道身影。
“真可怕,差点以为要没命了。”
原本得意洋洋的主持人此刻半跪在了地上,它抬手抹了一把光秃秃的脑袋,将并不存在的冷汗擦干净,而后拍了拍横在自己头顶的血肉怪物,有些后怕地说道:“京太郎,你可要好好保护我啊。”
“是。”
原本已经濒临崩溃的怪物此刻竟是出乎意料的平静,身上的肉块仍在不停脱落,可它却尽忠职守地护在主持人的身侧,全然没有一丝感情。
状况不对。
奥洛森想要出声提醒,可有人比他的言语更快,全身被厚重的衣物包裹的安德烈打开一直攥在手中的童话书,伴随着哗啦啦的翻书声,宽大的手掌猛然拍在其中一页上,再向外迅速一拉,一柄造型老旧的猎枪便被他从书中抽离了出来。
子弹上膛,瞄准目标,扣动扳机,直指将自己安置在保护圈中的诡异。
没有人注意到,只是开了一枪,安德烈未被衣物遮盖的皮肤便渗出了不正常的惨白。
“猎枪?你是认真的?”
光滑的圆球在紧密连接的躯干上转了两圈,语气中满是不屑的笑意。
它可是“危害”级诡异,被它操控的生物也会拥有与它齐平的力量,一把破猎枪怎么可能会伤到它?怕是连京太郎的皮肤都打不穿。
所以,它神态自若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随后,在它的感知之中,那枚朴实无华的子弹轻而易举地贯穿了小泽京太郎的身体,暗蓝色的火焰从弹孔中喷吐而出,瞬间便将其彻底吞没。
一阵不好的预感猛然袭上了主持人的心头。
“鹿野,救我!”
它大声喊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如木偶一般纤细的身体当即抛下了已经被火焰吞噬的小泽京太郎,向着台下极速倒退。
可刚跳至台下,它的身体却又差点被从地面钻出的枝蔓缠住,即使它及时躲了过去,却依旧被挡住了退路。
看着台上迅速向自己逼近的子弹,它迅速抬起手臂,数道肉眼无法看清的丝线拦在它的身前,丝线在黯淡的夕阳下泛着令人胆寒的锋芒,柔软的线条在此刻显得无比坚韧。
可即便如此,主持人构建的防线却依旧只是被泛着锈铜色泽的子弹毫不费力地贯穿了。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主持人不可置信地大声喊道。
见阻拦无用,它转身想要破开枝蔓,可入目却是一片比之前更加灼热的烈焰。
两面包夹,它插翅难飞了。
可是下一刻,一张奇怪的符咒突然拍在了它的头上,主持人的身体被不知从何而来的烟雾吞噬,子弹径直射入其中,洞穿了隐藏在烟雾中心的……一张纸人。
子弹终于止住了前冲的势头,于热浪中消散殆尽。
“鹿野,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主持人的声音从穹顶上方传来,在场的几人抬头看去,发现完好无损的诡异正被一个长相颇为秀气的男人拦腰抗在肩上,咔哒咔哒的噪音从它的身体各处传来,让它颇有几分受惊的意味。
“魔弹射手。”扛着主持人的人类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他的五官很是柔和,可神色却是异常僵硬,长而密的睫毛微微垂落,掩盖住了没有任何神采的瞳孔。
而他的打扮,则是与神社里的神职人员如出一辙,一袭白衣在逐渐黯淡的天幕下格外显眼,如落在屋檐上的白鸽,纯洁无瑕,承载着一切美好的意蕴。
“我明白了,诡异遗物是吧,这枪我想他也开不了几次,我……”
话未说完,安德烈便抬起手,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主持人的木雕脑袋。
“鹿野,带我离开!”尚未出膛的子弹成功驱散了诡异对楼下众人的不满,它的语气顿时变得惊慌失措,恨不得下一秒就消失在所有人的眼中。
它只是一个身体素质奇差无比的“危害”级诡异而已啊,为什么要这么对它!
早知道出来玩就多带几个眷属了,或许还能保下那个肉盾……都怪真理济会的那个老东西,为什么不提醒它这些外国人已经来了!
话说回来……之前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进到剧场里来的?自己为什么没有感知到?
“爆破!”
一声咒语横空而出,诡异身体一颤,从空气里传来的异动生生搅乱了它的思绪,可名为鹿野的男人却是面无表情地掏出了藏于袖中的符纸,轻轻一撕,身体便消失在了空气爆炸产生的强光之中。
“为什么不开枪?”
烟雾散去,待看到楼顶再也没有了一人一诡异两道身影后,奥洛森便皱眉看向将枪缓缓放下的安德烈,低声质问道。
“……今年还能再开两发,第七发就要了我的命了。”
安德烈扯了扯紧贴在脸上的布制口罩,因火焰燃烧而升起的热浪让他有些闷热:“我不想将这最后的两颗子弹用在‘危害’级诡异的身上。”
埃里克斯在教堂的遭遇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安德烈,这片小小的地界可还存在着“灾害”级别的诡异,为后面的战斗留一手总是有必要的。
也多亏了这个诡异过于胆小,否则要解决它,可要费上好一番功夫。
“我以为你会稍微隐瞒一下自己的底牌。”奥洛森诧异地说道,挡在身前的枝条慢慢回缩回地下,一直沉默不语的黛拉从台上跃下,小跑两步来到了奥洛森的身边。
“我为什么要隐瞒?更何况这也不是底牌。”安德烈发自真心地问道,有话直说的性子让他口无遮拦。
他踢了踢已经化成一地灰烬的小泽京太郎,也从舞台上跃了下去。
看着瘫在地上,再也没有任何行动的戈里尼奇,安德烈气不打一处来,直接蹲下身,一巴掌拍在了男孩的脑袋上:“给我起来!”
“队长,我的腰断了!”戈里尼奇一脸痛苦地大声回报道。
“少来!就凭你小时候吃下去的那口肉,你的身体现在也该好了!”
安德烈佯装欲踢,躺在地上的戈里尼奇见状,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大声附和道:“队长说的对,我确实好了。”
“是吗?那我可就有点问题了。”
一道几乎降到冰点的声音从戈里尼奇的身后传来,奥洛森将法杖抵在戈里尼奇的后背上,像是在面对一个死人般冷淡地说道:“公交车上的那一幕,你需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
戈里尼奇快速眨了眨眼睛,可无辜的表情刚一摆出,黛拉却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埃德温呢?”扭了扭右手手腕的金发女人疑惑地问道,可她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让人拿不准她是否真的在关心对方的去向。
“埃德温不就在……嗯?”
奥洛森自然而然地伸手指向埃德温曾经站立的方向,可余光瞥去,竟是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
埃德温呢?
“我在这里……”
沙哑难听,如坏掉的鼓风机一般的声音从剧场的右侧响起,他们当即转头,看向蹲坐在地上,满脸生无可恋的高瘦身影。
在一地焦褐之中,几块已经变成了灰黑色的金属被他整齐地摆在了所有人的眼前,看样子,似乎是某种机器的零件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