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孝义
华亲王来了。
他穿着罕见的素净，一改往日的张扬，神情严肃地进了厢房，看着满屋里跪着的人，以及不可描述的肃杀的氛围，他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轻轻走进，跪下。
“儿臣恭请父皇圣安……”
他低着头，看见地上的账本，心跳的愈发厉害了。
庆熙帝第一次用厌烦的眼神看着他。
“王忠，将礼亲王送来的账本给咱们的华亲王看看！”
华亲王接过账本，尽管他已经看过，但他还是装作了大为震惊的样子。
好似晴天霹雳一般。
他整个人吓得面色苍白，连连磕头道：“父皇！这是诬陷！定然是有人在诬陷儿臣！”
作为父亲，庆熙帝何尝不想是有人在诬陷华亲王。
但作为君主，他又何尝不知道华亲王一党十年来欺上瞒下,贪污腐败。
但他不能管，亦不会管。
因为正是有了华亲王的权倾朝野，祸坏朝纲，才成了其他人的众矢之的，其他人才会团结，沆瀣一气对抗华亲王。
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庆熙帝平衡朝局的目的。
“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庆熙帝有些痛心地看着华亲王。
它可以容忍华亲王贪，但绝对不能容忍他贪的这么多！
华亲王眸色狠厉中带着几分委屈，瞪了萧牧一眼，接着委屈巴巴地看着庆熙帝。
“回父皇的话，儿臣进内阁这些年，抓人杀人用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恨着儿臣，只怕他们借着海易川的死，故意弄了这账本来，故意陷害儿臣也说不定！”
庆熙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华亲王，又看着萧牧。
并非是他在想谁说的是对的，他是在权衡利弊，考量有没有让华亲王现在倒台的必要。
五亿两白银，一旦曝光，必然是举国震动。
要牵连出来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
说不准就有在东南平叛的宁郡王。
如今宁郡王手里攥着三十万水步军，一旦开始查华亲王，难保不会牵连到他，到时候他二人为求自保，里应外合，宁郡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进京城，华亲王和他的爪牙们作内应，立刻就天下大乱！
到时候他的龙椅也别想要了。
就算宁郡王不插手这件事，倒了华亲王，太子一家独大，逼自己退位该怎么办？
自古以来，没听说过哪个太上皇有好下场。
再就私心而论，华亲王是真真正正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出了娘胎便没了娘，自己当真是又爱他又怜他，他实在是狠不下心废黜了华亲王。
思来想去，于公于私，华亲王似乎都不该这个时候废黜。
至少也要在有个办法，能让华亲王全身而退的之前，不能废了他。
他狠不下心对华亲王怎样，可华亲王这些兄弟们，被他欺负了这么多年，哪个不是对他恨之入骨？
“你说吧，谁要诬陷你？”
华亲王倒是果断干脆，高声喊道。
“就是老三要诬陷儿臣！”
萧牧已经不会生气了，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他知道，太子劝把华亲王叫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输了。
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天爷赐给的扳倒华亲王的机会，太子为什么要倒戈？
还不忘把自己往火坑里推，自己全身而退！
绝望之下，萧牧异常地冷静。
他十分清楚，太子和华亲王在今夜之前，必然有所预谋。
而华亲王保住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堵住海家人的口。
只要钱到位，没有什么是不能发生的。
如果萧牧没有料错，海家现在已然被华亲王用重金堵住嘴了。
太子倒戈倾向华亲王，庆熙帝也狠不下心废除华亲王。
只剩下自己形单影只，跳梁小丑一般在这里上蹿下跳。
他心里冷笑，嘲笑自己实在太傻。
十年了，没有看出太子其实就是个道貌岸然，虚与委蛇的小人。
现在他该怎么办？
罪过是难免的了，唯有让自己避免背上陷害手足的罪名。他相信太子再自私，也不会把事情做绝，自己好歹也跟了他这么多年，为了自己的好名声，怎么着他也应该捞自己一把。
萧牧神情严肃，缓缓道：“启禀父皇，儿臣没有要诬陷二哥的意思。”
华亲王脸胀得通红，责问道：“那你送这劳什子来干什么！”
“这是有关国库的账本，我为何不能送来给父皇？更何况，我是请示了太子了的，二哥，你到底是想说我诬陷你，还是太子诬陷你？再说了，账本是海家人送来的，二哥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了？请恕为弟直言，这里所有人说的话都可信，唯独二哥你的话不可信！”
“你！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的礼亲王，不做大周的状元真是可惜了！”
华亲王气得恨不能起来揍萧牧一顿。
“我的话不可信，你的话就可信了？父皇，这本账簿，是不是海易川写的，难道海家还不知道么？儿臣请旨，现在就把海家的人到御前，真假一问便知！”
太子眼中突然一亮，接着又黯淡下去。
庆熙帝揉着眉头，疲惫而厌烦地挥了挥手。
场面死寂了几乎有半个时辰，海易川的两个儿子，海明，海理才在锦衣卫的护送下来到了玄清宫。
兄弟两个显然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很是紧张，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臣......等给皇上，太子，两位爷请安......”
华亲王将那本账本扔到两兄弟面前，厉声道：“这东西，你们见过吗！”
海明海理拿起账本，翻看了一遍，摇头道：“回华亲王，臣等没有见过。”
萧牧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华亲王刚要说话，萧牧咬牙道：“海明，华亲王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们连礼义廉耻都忘了？那是你们亲爹，你们被人逼死的亲爹！”
海明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
海理竟脸不红心不跳，与昨日为父哭丧的那个孝子，简直判若两人。
“三爷的话，请恕臣听不明白。”
“你听不明白？昨儿是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这个账本交到本王手里的，你现在说你听不明白啦？”
萧牧心中怒火大生，简直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等丧尽天良的人物，今日他就是真的落罪了，他也要骂他一顿出气。
“好一个丧尽天良的王八蛋，亲爹的死都不如几两银子值钱是不是？养出这么个儿子，海易川算是白活了！”
海明的脸愈发红了，华亲王听的话也不对滋味，白了萧牧一眼。
庆熙帝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叹了口气，道：“你是说这账本你没见过？”
海理：“没有。”
“你也没见你父亲写过？”
“回皇上的话，国库的账目都在户部里，怎么可能会在海家呢？这一定是有人想利用家父的死来构陷华亲王，其心可诛！”
太子：“仔细回话！生杀大权岂是你能定的？”
说着，他看了萧牧一眼。
装。
萧牧心里一阵恶心。
海理：“回太子的话，臣心里生气，臣父生前何等清白的人，死了还要被人给利用！”
萧牧冷冷道：“可不是嘛，海易川也算是对得起你们兄弟两个了，死了还能给你们两个废物挣银子！”
海理脸一红，装作没听见，偷偷看着庆熙帝。
庆熙帝厌烦地瞥了海理一眼，明眼人都知道是华亲王用钱收买了海家人，让他们不承认账本是海易川所写。
既然不是海易川所写，那就是有人利用海易川之死来构陷华亲王！
只是海家人竟然答应了，实在是丧尽天良。
华亲王嚷道：“父皇！事情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萧牧他要构陷儿臣！论罪，应当废为庶人，囚禁宗人府！”
“话说的太早了些吧！”
门突然被踢开，显然闯入玄清宫的那人，武艺非凡，守门的禁军根本招架不住。
那人掀开帘子，径直走进来，扑通一声跪下。
“儿臣给父皇请安！”
见是武郡王，萧牧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关键时候，还是亲兄弟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