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时局
萧牧从寝殿里出来，太子他们都还没走，大概都想知道庆熙帝对他说了什么。
武郡王有些焦急：“哥，父皇叫你说什么了？”
萧牧看了华亲王一眼，道：“父皇让我进内阁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众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脸色都忽的一僵，除了武郡王，没有人打心里为萧牧高兴。
特别是华亲王，先是惊愕地看着萧牧，接着又有些疑心地看向太子。
太子嘴唇微微张着，显然是没有预料到庆熙帝会提拔萧牧。
打压不成反被提拔，他的脸色立时就有些难看了。
“好啊，哥，苦尽甘来啊。”
武郡王挽着萧牧的胳膊，笑道，略显得意地看着华亲王。
“恭喜啊，三弟。”
太子笑道。
萧牧微微一笑。
“臣弟能有今日，全仗太子一手调教。”
萧牧话里有话，太子的脸色有些僵硬，没有继续说。
王忠从寝殿里出来了，道：“皇上说，诸位爷都回去吧，不用在这里伺候了。”
“是。”
太子和华亲王都想着庆熙帝必然也会召自己单独说话，不想竟然这般，心里一凉，只得告退。
……
礼亲王府，灯火通明，阖府上下，都在等着萧牧平安回来。
王妃陈岁宜，焦急地在大堂里来回踱步。
“娘娘！娘娘！”
管家高福喘着粗气飞奔进来。
“如何了？！”
陈岁宜急切问道。
高福甚是激动。
“回来了！回来了！奴才派人一直在华阳门外打探，听说后来五爷也进宫了，接着王公公身边的小海子，传出消息来说，咱们爷被皇上提拔进内阁了！”
陈岁宜闻言，如蒙了大赦一般，心里那块石头登时就落下了。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娘娘！娘娘！”
高福的弟弟高才，激动地跑进来。
“三爷回来了！”
说着，萧牧已经过了穿堂，后面跟着武郡王，步伐甚是轻快。
“快，把李先生请了来！”
萧牧说着，已然进了大堂，见陈岁宜早就红了眼眶，赶紧搂住她。
“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陈岁宜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不是说今夜定然一帆风顺么，怎么二哥还进皇宫了？还把父皇给气倒了？你知不知道把我吓成什么样了……”
“好啦，都过去了，别哭了，啊。”
萧牧和声安慰道。
“三爷，李先生到了。”
萧牧回头，只见一身材瘦瘦高高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墨宝山，身披鹤氅，面如冠玉，仙风道骨，神态自若，诚然是仙人下凡。
庆熙帝修道十余年，都不如他一身仙气飘飘。
此人便是礼亲王府头号谋士，大周庆熙二十五年傍晚，官拜翰林院大学士，翰林院编修，礼亲王府讲师，李回轩，字天流。
自号谪龙。
“给三爷请安。”
“快坐，都坐。”
李回轩看着武郡王，呵呵笑道。
“五爷，如何，不出微臣所言，三爷平安回来了吧？”
武郡王笑道：“李先生神机妙算，本王输了。”
萧牧见状，笑道：“怎么，你两个还拿本王打赌了不成？”
李回轩笑道：“听说华亲王进宫之后，五爷来找微臣，商量着怎么把您救出来，微臣说不用救您，今夜您必然逢凶化吉。五爷信不过微臣，微臣便与他打了个赌，三爷您若安然无恙回来，就是卑职赢了，五爷便将他府里那块五龙墨送给微臣。若微臣输了，微臣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唯有一幅字还拿得出手，便写一幅字送给五爷。”
萧牧笑道：“原来是这样，五弟，愿赌服输，你可不能赖皮，我就当这个公证人了。”
武郡王：“自然，明儿本王便差人送来。”
李回轩呵呵笑道：“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其实微臣知道，五爷哪里是不信臣的话，不过是见微臣对那块五龙墨垂涎已久，怪可怜的，故意找了个由头赏给微臣罢了。等明儿臣得了这墨，写的字更好了，必然先写一幅，亲自送到府上。”
武郡王很是高兴，笑道：“那本王可就等着啦？”
萧牧：“先别说这个了。李先生，皇上没罚本王，也没罚二哥，还提拔本王进了内阁。圣意本王多少能猜透七八分，可那关键的二三分，本王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来。你怎么看？”
萧牧心高气傲，能被他称为“先生”的人可不多。
李回轩轻轻摇着扇子，道：“二爷贪污腐败，朝野公知，之所以二爷还能够在朝廷呼风唤雨，一是因为无人敢出头，二是皇上舍不得废黜了二爷。
今日三爷您出了头，皇上不想废黜也必须废黜，但……天下就怕一个糊涂，皇上关心则乱，又犯了糊涂，不肯废黜二爷，接下来的朝局，只会更加不容乐观，国库亏空无人填补，百姓不堪重负，天下叛乱四起，都是早晚的事。
这些事情，皇上虽然看似不问世事，其实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他才提拔三爷您进了内阁，来制衡二爷。毕竟内阁总要有能办事的人。
想来这便是三爷您猜中的那八分。”
萧牧点头道：“不错。剩下两分呢？”
“剩下的两分，其实三爷能清楚您在皇上心里的位置，也就能明白了。”
萧牧脸色一僵，眼神黯淡，流露出些许委屈。
“本王在父皇心中，何敢有什么位置……”
李回轩：“这也怪不得三爷您，毕竟二爷的背景，九位皇子，没有一个能比得过的。您和二爷，既是皇上的儿子，又是皇上的臣子。不同的是，二爷对于皇上来说，是儿子大过臣子；而三爷您，是臣子大过儿子。所以，您必须要拿您是臣子的身份，来揣摩圣意。”
“臣子的身份？”
“不错。既是大周的臣子，皇上用您，是从整个朝局来看的。朝局党争不断，太子为求自保，出卖了您，现在您形单影只，再也不能依靠太子了。”
萧牧若有所思，神情严肃。
“你是说，父皇要本王也出面制衡太子？”
李回轩神情严肃。
“这对三爷来说，有利有弊。三爷您要抓住皇上任用您办差的机会，抓紧培植自己的势力！”
萧牧叹了口气。
“只怕太子和华亲王未必容得下我啊......”
李回轩摇了摇头。
“此事是必然的，今夜您和太子算是真正有了隔阂，只是还没到撕破脸的地步。二爷贪款五亿，事情太大，太子为求自保，不得不把自己抽身出来，把您给推到前面去。
眼下朝局如同三足鼎立。您就是蜀国，势力较弱，手中可用的人很少，但绝对忠心耿耿。太子爷呢，就是吴国，太子之位犹如长江天堑，但守之有余进则不足。而华亲王，外公是漠北大汗，十万铁骑支持，万千盛宠在身，在朝廷一手遮天，便是当时的魏国。蜀吴弱而曹魏强，唯有联盟才有抗衡之日。太子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您上台之后，他不但不会急于除掉你，还会拉拢您来抗衡华亲王。”
三足鼎立......
萧牧心里沸腾起来了，惊叹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连一旁的武郡王都听得呆了。
李回轩继续道：“太子重新来拉拢您，不过今明两天的事罢了。而三爷您进了内阁，切记要韬光隐晦，内阁里除了太子的人就是华亲王的人，在摸清底细之前，三爷您还是要一副老实人的面貌示人。”
武郡王：“难道这五亿两就这样了结了？国库可还亏空着呢！”
李回轩点头道：“自然不会完。皇上不久之后，必然会让内阁集议，想一个填补亏空的法子，这也是皇上在给华亲王一次机会，只要华亲王填补亏空，还能继续保障皇上的挥霍，这五亿两，皇上很有可能就既往不咎。”
“此言不错。”
萧牧眸色阴狠。
“但二哥一定不会想出什么好主意来的。”
“无论如何，三爷，到时候，您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能说，您可不能拦着皇上，不给华亲王机会啊......”
看着李回轩大有深意的眼神，萧牧会意。
“这是自然。”
李回轩：“如不出臣之所料，未来必然还是华亲王一家独大，您和太子唯有合作方能有一线生机，而将来国库亏空是否能够补全，由谁来补全，则是关系到生死存亡的大事！毫不避讳地说，谁能补全国库亏空，谁就是我大周的储君！”
一语如惊雷，萧牧几乎没反应过来。
“李先生，慎言啊......”
“不！”
李回轩很是肯定，走到萧牧的面前，眼神无比坚毅。
“三爷，将来您三位厮杀的地方，不在朝廷，而在江北。江南叛乱，江北就是宁郡王平叛的大本营，而且是我大周最富饶的地方，华亲王敛财也要从那里。三爷，您现在可立刻修书一封，给江北巡抚窦廷熹，让他接到任何桑上面的公文都不要施行！”
窦廷熹是萧牧举荐到江北的，多少年来，一直对萧牧忠心耿耿。
李回轩神情严肃，眼中透着精明，似乎未来十几年要发生的事，都已被他看透。
“先下好第一步棋，我们就赢了一半。三爷，亏得当年江北这块地方没有被别人抢了去啊！”
萧牧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接下来这步棋该怎么下，就要看太子还有二哥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