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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怒斥

次日,毓庆宫内。

窦廷熹跪在太子面前,太子的脸色并不太好,旁边还坐着华亲王,一声不吭地喝茶,颇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

华亲王是被太子请来研讨派往地方的考察官的,正好窦廷熹来了。

“微臣窦廷熹给太子殿下请安,给华亲王请安。”

太子轻轻点了点头。

“起来吧,给窦大人看茶。”

窦廷熹静静地起身,在最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他的目光一直看着地面,不敢抬眸。

他是来找太子讨粮的,他也深知,太子是拿不出这么多的粮食的,今日脱不了要撞一下南墙了。

因此他心里实在是惴惴不安。

太子端着茶盏,面无表情地轻轻撇着杯中的浮沫。

“窦大人此来,有何贵干啊?”

“启禀太子,微臣此来,是想向国库借江北下个月要供给前线的九十九万石粮食。”

太子的嘴唇轻轻地张开了一下。

“哦,是为了这件事啊。”

别说九十九万,就是九万,国库现在也拿不出来,京官去年欠的俸禄到现在还没还呢!哪有钱!

太子放下茶盏,接着又盘弄起桌上的两个核桃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怎样才能稳妥地把这件事解决。

本该是他的父皇要解决的事,现在却丢给自己......

“这件事,窦大人应该找户部啊,这样大的事,户部不应该推辞的。”

“回殿下,户部不肯借粮。”

“岂有此理!”

太子突然很是恼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户部怎敢耽误国家大事!窦大人,你不用管他,只管往户部要就是!就说是本宫的话!”

窦廷熹丝毫不信这些假大空的话,竟起身扑通一声跪下。

“兹事体大,微臣借不到粮,断然不敢回江北,恳请太子发下教来,臣带着,再去户部借粮。”

太子脸色铁青。

他看向座下的华亲王。

“二弟,这件事,你身为首辅,知不知道?”

华亲王回答得很干脆。

“窦廷熹可没告诉臣弟,更没告诉内阁,既然直接奔着太子爷您来的,自然是天大的事。大哥,窦大人一把年纪了,跪在这里,怪可怜见儿的,您赶紧想个招吧。”

华亲王笑着道,笑容实在轻蔑。

站着说话不腰疼。

太子心里暗恨,随即便道:“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内阁去办,窦廷熹走之前,必须要带着卖粮食的银子!”

太子拍了一下惊堂木,表示这件事已经不容异议,接着就要起身。

“殿下!”

窦廷熹显然没有让太子推诿的意思,再次重重地叩了一个头。

“此事不结,微臣无颜面见江南父老,见江南三十万将士也!”

窦廷熹很明显有些“不知好歹”了......

太子脸色铁青,想脱身也脱身不得,只得又回到位置上坐下。

窦廷熹眼圈泛着红,道:“殿下,东南能否能收复,对于大周,事关重大,前线多少将士在那里拼命,粮草不敷,大势去矣,你我有何面目见大周的列祖列宗啊!”

“大胆!”

这些日子,国事艰难,压得太子几乎喘不过气来。

太子正愁没地方发火呢,窦廷熹突然像没了脑子一般,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正好让太子抓住话柄,宣泄这些日的压力。

“好啊,我皇皇大周,有窦大人这样的忠臣,还愁海内不能靖平么!无颜面对大周的列祖列宗,怎么,本宫是故意不给你粮草的么?难道本宫刻意包藏祸心,要葬送了我大周江山吗!”

太子越说越气,脸已经通红,把一旁的华亲王都惊到了。

太子怒气未消,从椅子上站起来,几步下了台阶,站在窦廷熹面前,咬牙道。

“本宫有没有和你说,让你以本宫的名义,去户部讨粮?你在这里撒泼,说出这些疯话,是什么意思!好好好,你是忠臣,我们都是奸臣!干脆,把本宫这个位置腾出来,你窦大人来做这个太子!”

太子愤愤斥道,如同天降惊雷,震碎五岳,吓得窦廷熹面如土灰,满额头大汗淋漓,不住地磕头。

“微臣失言,微臣万死不敢有此不臣之心!”

太子冰冷的目光看着他,冷笑道:“你不是说你无言面对江北父老么,本宫看在你一把年纪,头发都花白了,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干脆,你也不用回去了!”

窦廷熹懵了,一脸惊恐地看着太子,颤颤巍巍地。

“殿下要微臣去哪儿啊......”

太子抿嘴想了一想,冷冷道:“淮河总督陈纯死了,你就去赴任吧!淮东还有河东两个省,可没有战火,也没有什么供应后勤地大差事,你也到了升官的时候了,就去那里养老吧!”

窦廷熹心里一颤。

谁都知道,淮东还有河东的地理位置实在尴尬。

一不临海,处于直隶省和江北省的中间,被两个省包围住,难以拓展海外贸易。

二境域狭小,且全是山地,如在直隶省和江北省的平原中,突然凸起的一块疙瘩......连当军事要冲的资格都没有。

三是人口太少,两个省的总人数还不如江北一半的人口多。

一般被调到这儿的官员,都是一些失去盛宠的朝廷大员,既不能留他们,又不好明面上贬斥,便把他们“流放”到这里。

太子冷眼看着他。

“怎么,你不愿意?”

“微臣......”

太子丝毫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当机立断。

“不用说了,本宫心意已决,你就去那儿吧!”

“是......”

窦廷熹轻轻应声,神情实在落寞。

一旁华亲王有些得意地轻轻一笑,除去窦廷熹这个在江北的心腹大患,他自然无比高兴。

太子又问道:“布政使是何人?”

窦廷熹:“回殿下,是蔡慈。”

“让他先暂行巡抚职权,总理江北一切差事!”

“是。”

华亲王简直是心花怒放,朝窦廷熹笑道:“窦大人,太子爷可给你升官了,你还不给太子爷谢恩?”

笑声无比嘲讽。

窦廷熹幽幽说道:“微臣叩谢殿下大恩......”

“你跪安吧,即刻准备赴任。”

“是......”

窦廷熹从地上爬起来,缓缓转身,踉跄着出去。

残阳如血,洒在窦廷熹落寞无比的背影上。

太子重新坐回椅子上,突然听见华亲王叹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哦......”

说着,他缓缓起身,尽量地掩饰着心里的得意,向太子作了一揖。

“既然考察官的事已经定夺下来了,臣弟告退。”

“二弟留步。”

太子起身,挽住华亲王的手,眼神无比恳切。

“窦廷熹虽然被发落了,但他说的亦是实情,本宫发落了他,只是不想有些事被老三知道,粮草的事,关键还要靠你啊,蔡慈上位,让他心里有数......”

华亲王一怔,看太子是一片真心,确定他也不能容忍萧牧上台之后,自己索性也放下戒备,点头道:“大哥,有你这句话,臣弟还好说什么呢,老三我是断然不能容忍他上台的,我回去就给蔡慈写信,让他凑弃买粮的钱。”

“好。”

“告辞。”

华亲王转身,风风火火地离开。

全然没有察觉到背后太子凉薄阴森的目光,正凝视着他消失在夕阳洒下的昏黄的光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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