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绘春
陶善文最近可谓是风光无限。
谁也没想到江北这个肥差最后会落到他的头上,包括他自己。
从小到大,有太多事情出乎他的意料。
比如他也没想到小时候放牛的时候救了落水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就会被地主聘去当书童,借此机会可以读书识字。
比如他也没想到长大后被地主家看中品格,收为义子,栽培他读书。
比如他也没想到进京赶考,随便写了写就成了两榜进士。
比如他也没想到是最后一个被纳入翰林院的大学士。
比如他也没想到会被派到江北,将会迎来他人生的转折点。
不过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处,反而有莫名的压力。
毕竟这可牵扯到太子和华亲王,稍微踏错一步,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知道朝廷是因为他不参与党争才派的他,所以他比之前更加谨慎小心,连素来的朋友也不见了,更别说想借此机会巴结奉承他的那些官员。
就连太子和华亲王不断向他递出橄榄枝,他也装傻充愣,全当看不明白。
在看清朝廷局势,摸清庆熙帝的意图之前,他绝对不敢轻易站队。
可今日他不得不出门和那些官员打交道了。
今日正好是户部云贵司主事孙清的生辰,他们素来交好,彼此视为知己,更何况陶善文在京城举目无亲,生活起居多靠着孙清一家照应。
孙清知道他性子孤傲,特地单独设了一桌宴席,就他们二人,一是给自己贺寿,二也算是给他饯行。
陶善文不能不去了。
天已经渐渐黑了,京城万家灯火,满目繁华。陶善文乘着一辆小小的马车,在一家名叫绘春楼的酒楼门前停下。
这是京城的老字号了,古朴典雅,主顾也都是一些文人骚客,在这里饮酒赋诗,抒发胸中的不得意。
只是后来太子上台之后,酒楼就挂起了“勿议国事”的牌子,客流量活活少了一半,这家酒楼也渐渐被京城其他的大酒楼给挤压了下去。
陶善文脱下了官服,换上一身儒生打扮,他长得本就眉清目秀,书卷气还没有全然褪去,不认识他的人,还真以为他或许是国子监的哪个学生。
来到孙清的订下的包间,孙清还没有来,但包间的桌子上,已经有店家烫好的酒,还有几碟下酒小菜。
桌上还有个瓶子,上面插着刚裁剪好的红梅,四周的墙都是木质的,有些陈旧,但并不显破败,挂上一些字画,竟显得古色古香。
这很符合陶善文读书人的口味。
他有些喜欢这里了。
酒香盈盈,陶善文嗜酒如命,一下就闻出了这是七十年的女儿红,心花怒放,接着就满满斟了一杯,放在鼻前,轻轻品着酒香,心旷神怡,小饮一口,飘飘欲仙。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陶善文心里实在高兴,推开门,走到阳台,汴京之繁华,千灯万火,尽收眼底。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话音方落,突然传来一男子声音。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陶善文一惊,这才发现阳台是整个二层楼都相通的,只是用珠帘在每个厢房之间隔着。
他掀开珠帘,只见对面也是一位与他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剑眉星目,甚是俊朗,且贵气十足。
陶善文暗思,不知是哪位王侯家的公子,竟连这种地方也肯下榻。
那公子转身,看着陶善文,竟先向他作了一揖,笑道:“适才听兄台唱这首词,心里喜欢,便接了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八皇子,慎郡王萧和,已在此等候陶善文多时。
陶善文赶忙还礼,笑道:“适才见汴京之繁华,情到深处,不想竟被兄台听见,还望兄台不要见笑。”
萧和哈哈大笑:“见笑什么,我也爱这首词哩!在下姓黄,单名一个和字,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鄙人姓陶,名善文。”
“原来是陶兄,黄某觉得与陶兄一见如故,不知可否请陶兄来这里小酌一杯?”
“这……”
“莫非是陶兄不方便?”
“实不相瞒,陶某今日是来给好友贺寿,想必他就要来了,只怕要辜负黄兄一片美意。”
萧和轻轻一笑:“既如此,便不打扰了。”
二人作揖别过。
陶善文回到桌前坐下,心里纳闷怎么孙清迟迟不来,突然听到一阵琴声,从萧和那间房里传来。
如山间小溪,清澈见底;如黄鹂啼春,婉转多情,
陶善文竟不自觉听进去了。
许是最近被考察官弄得压力太大,琴声又颇为婉转,竟让陶善文有些坐立难安。
他也是懂得乐理之人,如何听不懂琴声中的勾魂纵欲之意。
自从进了翰林院,他便将整个人都投身于公务,一心一意向上爬,连个妻子都不曾娶,总觉得凭借自己的才干,将来自己怎么说也要封侯拜相,娶侯门千金的。
可他是男人,再怎么投身于公务,他也有需求,他也离不开女人。
最近太子和华亲王都明里暗里给了他许多压力,他实在太需要宣泄了。
这首渐渐变得柔媚的曲子,逐渐地将他心里压抑许久的欲火给点燃了。
渐渐的,他额头上冒出了许多的汗珠,他的脸变得通红,呼吸变得急促。
他紧紧攥着拳,知道不能再听下去了,噌的一声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陶公子!”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萧和轻轻瞧着阳台上的门。
“贵客未至,到我那里小酌一杯,如何?”
陶善文长呼了口气,转过身来。
“在下有些不太方便。”
“哎呀,有什么不方便的。”
萧和推门而入,进来拉着陶善文的手,笑道:“我是真想和你交个朋友,来来来,我自己在那里吃酒也无趣。你听见方才那首曲子了没?我弹的如何?再让陶兄看看我花五十万两买的舞妓如何?”
舞妓……
陶善文突然一阵恍惚,失了神一般,怔在原地。
萧和眸中拂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转而又笑道:“要不这样吧,我让娥皇来这里跳舞,如何?”
说着,萧和拍了拍手,叫道:“搬家伙过来!”
娥皇……
陶善文暗思,怎么好娶了这个名字。
他忽一抬眸,隐隐约约的看见珠帘后一红衣女子的身影。
杨柳细腰,曼妙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