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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观灵

黄柏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大约是在想,这苦得让人流泪的药,何时才可以不吃吧。”

陵游闻言笑起来:“快了,既然知远大师说二殿下有救,待他醒来,那王爷也就不必如此自苦。”

“你说得极是。”

容昭拉着明砚舟从廊庑那头快步而来,她明明眼眶微红,可眼神中却有着勃勃生机。

她身后那道残魂面上带笑,衣袖任由她扯着,便是皱成一团也未见他皱眉。

二人行至明砚舟房门之前。

容昭见陵游站在院中,顿时眼睛一亮,她走过去低声问道:“知远大师可是到了?”

她容貌本就不俗,如今身着女子衣裙,一双眼亮如辰星,更是好看。

陵游面上浮起薄红,闻言颔首道:“是,知远大师与星云大师此刻俱在房中。”

“我与明砚舟可能进去一观?”

“他们本就为救二殿下而来,自然是可以的。”

明骁舟在屋内听见了她的声音,缓步行来,温声道:“进来吧。”

容昭谢过,随后拉着明砚舟的袖子便迈过那高高的门槛。

只见床榻之上躺着的那人,此刻面色青黑,面颊凹陷,毫无生气。

她的手指顿时一颤,随后更为用力地握住了身旁那人的衣袖。

明砚舟叹了口气,行至她身侧,轻声道:“二位大师在此,我定能平安无事。”

“嗯。”容昭颔首:“我知晓。”

只见知远凝神看了片刻,拧着眉道:“二殿下确实是受观灵术引魂出窍,随后施术之人又将一抹亡魂封印在其灵台之中。”

“不知此术是否可解?”明骁舟此刻面色并不好看。

“自然是可解的。”知远颔首。

众人闻言,均松了口气。

明骁舟眉心绽开,他拱手拜倒:“那便劳烦大师。”

“算不得劳烦。”知远摆摆手:“我先解那封印之术,让那道亡魂离去;随后再将那一半未施的观灵之术补全,如此便可引生魂入躯体。”

“大师可需要些什么,还请尽管吩咐。”

知远抚了抚长长的胡须,故作高深道:“先备些茶水吧,若有金瓜贡茶,那为最佳!”

星云闻言一讪,他指着床榻上的人,朝他道:“让明砚舟喝?”

“本大师渴了,喝盏茶都不行吗?”知远顿时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跳起来:“你在此影响我发挥,还请速速离去!”

“谁稀罕看你!”星云白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外走。

容昭见状,顿时忍俊不禁。

知远见他走出门去,面上不愉之色渐消,他抬手整理了下衣袍,瞬间又恢复那仙风道骨的模样。

房中剩余的几人也退了出去,明骁舟落在最后,他折身又看了眼明砚舟,这才抬手将门合上。

众人站在门外,视线都不约而同地凝着那扇门。

房中此刻还无甚动静。

门窗明明都阂着,但有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那雪白的帷幔。

檐下灯笼摇晃不已。

知远上前几步,站于床榻之前。

他阂上眼,右手缓缓抬起,单手行诀,口中低声念着什么。

只见他的衣袍顿时灌满了风!

未过多久,明砚舟的躯体之上,便浮现出一道朦胧的身影。

知远微微睁开眼,见灵台之中那道亡魂缓缓升起,他复又闭了眼。

随后手势倏然一变,那风顿时凌厉!

房中的屏风都颤抖起来,悬挂着的字画摇晃着委地。

几人在门外听着这动静,心都揪起。

容昭攥着明砚舟的袖子,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扇门。

那道亡魂升起又落下,随后被知远妥善安置在羊毛毡上。

封印之术已解,他立刻改为双手行诀。

突然听得风声大作!

此刻明明是白昼,房中却骤然间暗下来,宛若黑夜!

站在门外的那道残魂顿时察觉身上的力气缓缓流失。

明砚舟垂眼,果然看见自己的身影越来越淡,那玄青色的衣袍似乎都变得透明。

眼前模糊成一片,他喉结轻滚。

随后五感逐渐丧失,他闭了闭眼又睁开,眼前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袖中之手握紧又松开,他到底未曾出声。

无人看见他袖口处那星星点点的血印,倏尔散在空气中!

明砚舟突然闻见了一股异香。

他拧紧眉,那些遥远的记忆争先恐后地撞入他的脑海!

那风还在哀嚎,房中帷幔纠缠。

知远额上浸出汗,面色似也苍白了些。

他看着那人的灵台之中,重新填上属于那具躯体的生魂,顿时松了口气。

容昭察觉手中的衣袖似乎越来越单薄,她不由垂眼,待看清那渐渐透明的指骨,慌忙抬头望向那道玄青色的身影。

明砚舟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轮廓。

那女子抬手,企图抓住那人的衣衫,却抓得一手空。

容昭惊呼道:“明砚舟!”

众人均看向她。

明骁舟绕过众人,走到她身旁:“不逾如何了?”

“他…我碰不到他了!”容昭神色慌张:“我为何抓不住他的袖子?”

明砚舟闻言笑起来:“莫怕,我只是要回躯体中去了。”

“是这样吗?”

“我从不骗你。”他眉眼温和:“容昭,等我醒来。”

“我等着你以本来的面目来见我!”容昭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淡,不由红了眼:“你一定要来见我!”

“会的。”那人的身影伴随着这句话,倏然消失在眼前。

那衣袖如雾一般从指尖滑走。

灵台已满。

知远缓缓撤了诀,衣袍早已被汗水浸湿,那花白的胡须似乎也打了绺。

房中那屏风之上的纱早已破碎,窗户纸也被撕裂,可怜兮兮地挂在木框之上。

风声渐歇。

容昭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掌,耳边却传来知远的声音:“进来吧。”

明骁舟闻言,一撩衣袍抬腿便踏上台阶。

眉眼迫切。

他推门而入,容昭跟在身后。

她踏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床榻之上的那人,面色似好看了些,胸膛之上也有了些起伏。

“大师,不逾何时才会醒来?”

知远在桌旁坐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盏茶,一口饮下。

喉间舒服了些,他道:“待他养好魂魄,便会醒来了。”

“那需要多少时日?”

“少说也须五六日吧。”

明骁舟闻言颔首,他一揖到底:“多谢大师,我泰亲王府感激不尽!”

“不必说这些,我此来也是看在星云的面子上。要不是他,那不管是泰亲王府还是什么王府,我都不会来的。”

星云闻言,轻哼:“你如今倒是说了句能听之言。”

“行了行了,阴阳怪气的,瞧你这小气劲儿!”

他言毕,两人相视一眼,都低头笑起来。

容昭拧眉看着房中那道无人问津的亡魂,她拧着眉:“此人是谁?”

知远闻言,诧异地看向她:“你能看见亡魂?”

“是,我自小双眼便异于常人。”

他颔首,随后站起身行至那亡魂身旁,叹息道:“此人魂体受损极为严重。”

“我曾遇见的亡魂,虽不记得前尘往事,但都是有意识的,可她为何会如此?”

“只因她并不想活。”

众人浑身一凛。

容昭沉声道:“大师此言何意?”

“她是自己求死的。”知远缓缓开口:“寻常封印之术,绝无可能将他人生魂囚在陌生的躯体之中数年之久,除非那道亡魂本就毫无求生之欲。”

明骁舟闻言,神情不由凝重起来。

容昭拧眉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大师,此法是否可保躯体不死?”

“确实如此。”

女子清浅的声音传来,惊起众人一身的鸡皮疙瘩:“背后之人不想让明砚舟活,那必是因为他知道了些什么,或者挡了那人的路,可既如此,他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保住明砚舟的性命呢?”

这句问句的出口,房中顿时安静下来。

那小娘子秀气的眉皱起:“对那人来说,似乎明砚舟活着比死去的价值,要大些。”

“没错。”明骁舟上前几步看着那床榻上的躯体:“不逾或许知道些什么,又或是他活着便能引得一些人忌惮,是以那人穷尽心思,选择了如此可怖的法子!”

容昭倏然抬眼:“他要让明砚舟活着,但却永远不能开口!”

两人沉吟许久。

“到底是谁,会如此对待不逾?”明骁舟沉了嗓音。

知远又折回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茶香袅袅。

明骁舟神情一顿,他抬起眼:“会不会是两人所为?”

“不会。”知远摇头道:“此事定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思索片刻,又缓声道:“封印之术会的人本就不多,观灵之术能施行一半而不被反噬之人更是屈指可数。”

“大师心中已有怀疑之人?”容昭抬眼看向他。

“这手法,他人或看不出什么,但在我看来,却是熟悉的很。”知远神情严肃:“齐云山曾有位天资聪颖的青年,他短短几年便学会了所有道家秘术。但他心术不正,曾以秘术害人,被师父发现之后,便将他逐出了师门!”

“那人是谁?”

“他下山后家里为他捐了个官职,曾任职于青州,想来明砚舟受重伤之时,他仍在任。”

容昭眉心一跳。

“此人名叫胥文英,我已多年未曾听见他的消息,不知他如今可还在世。”

“这个简单,是否存活于世,一查便知。”明骁舟低声道。

“王爷所言极是。”知远喝了口茶:“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做了,那便一定会留下痕迹。”

明骁舟招来黄柏,朝他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即领命而去。

容昭听着马匹嘶鸣声响起,她望过去,只见黄柏领着几名守卫策马而去。

房中沉默下来。

她看着那道躺在羊毛毡上,眉眼平和的亡魂,不由拧紧眉:“这道亡魂如今可还能去往轮回之地?”

“不知。”知远摇头道:“若她有执念未消,那如今也是去不了的。”

“我倒是可以为她圆些心愿,只是不知她何时能醒来。”

知远闻言,赞赏地看了容昭一眼:“你也会为他们化解执念?”

“我只是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让他们这一生得以圆满些。”

“事虽小,这功德却无量啊。”星云闻言,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

知远难得没有反驳,他眼中带笑:“你都是如何为他们化解执念的?”

“成全他们心中所想而已。”容昭垂眼看着那女子:“她还能醒来吗?”

“端看她自己了。”知远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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