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紫藤旧事
明砚舟深深地看着她,许久之后才哑声道:“我这辈子只去过一位姑娘的闺房,还不慎砍了她心爱的紫藤。”
容昭笑起来,眼圈红透:“竟是不慎吗?你不是与我兄长比剑,兴头之上,剑收不住,才将我的紫藤砍了个干净?”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你怎记得如此清楚?”明砚舟替她系好脖颈之上的衣带。
“只因你承诺给我买糖葫芦赔罪的,等了这许多年,我还未曾尝到呢!”
明砚舟笑起来:“竟是因着我尚未兑现的糖葫芦,而记恨我至今吗?”
“我未曾记恨于你。”容昭垂下眼,手捧着那汤婆子:“只是未曾想到,时过境迁,再见已是这样的局面。”
明砚舟哑了嗓子,他握紧袖中之手,并未说话。
眼前的女子转身望向远处,笑起来:“我本不知自己应该是谁,可我既受叶家养育,又得容家教诲,这身份便不必取舍。我是叶朝,也是容昭。”
“合该如此。”明砚舟颔首:“怎样都好,怎样都是你。”
容昭看着他,指尖不由攥住他的衣袖:“你曾砍坏了我的花,如今打算如何赔与我?”
明砚舟勾起笑,眉眼之中俱是笑意:“曾经一串糖葫芦便可原谅我的小姑娘,如今要多少串才可收买?”
容昭也笑:“那便允我一件事吧。”
“何事?”
“我知晓你定不会放弃寻我父亲一案的真相,此案险境环生,你心中不愿让我涉险。”容昭攥着他的衣袖不放:“可为人子女的,也想亲手缚住仇敌,以他之血祭我叶家满门。是以,之后若你查到了几分真相,不管多少都莫要瞒我,好吗?”
明砚舟抬起眼,他眼中虽不忍,但仍旧颔首道:一言为定,此案我绝不瞒你一分。”
“多谢。”容昭笑起来:“如此便算你赔了我的紫藤花了。”
明砚舟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终是叹了口气:“你可是要去寻星云大师?”
“是,我有疑惑未解,须问他一问。”容昭低声道。
“那我陪你一同去吧。”
“好。”
二人缓慢行于回廊之上,容昭大病初愈,便是走上几步都需休息片刻。
如此走了许久,才到星云大师住处。
面容慈悲的僧人如今正在与弟子慧济收拾行装,见她来也丝毫不意外,只笑道:“容小娘子,如今可是大好了?”
容昭一笑,她福了一礼:“多谢大师关心,我已好了许多。”
她抬眼望过去:“大师竟是要走了吗?”
“贫僧在清河郡已耽搁了许久,如今既已救了该救之人,便是时候离开了。”
“那我们何时还能再见?”
星云闻言一笑:“到该见之时,便能再见了。”
容昭闻言,不由失笑:“大师豁达,我等自愧不如。”
“你今日来,可是有话要问?”
“是。”容昭坦然道:“大师应是早便知晓了我的身份。”
“在出家人眼中,众生平等,身份于我等而言,便如浮尘一般。”
“我知晓大师眼中,信男信女无高下之分,只是想问上一句,”她抿紧了唇,半晌后才开口:“她是何时知晓,我便是叶朝的?”
星云闻得此言,霎时便皱起眉。
容昭见状笑起来:“很早之前的事了,是吗?”
星云叹了口气:“是。”
“她可是来找您确认过,并请您务必瞒住我?”
“是。”
容昭听得此话,不由垂下眼,袖中的手几乎捧不住那汤婆子:“她可还有说什么?”
“没有,那些期望,她定然已对你说过。”
许久之后,容昭低声道:“母亲便站在我眼前,我都未能认出她来,实在不孝。”
明砚舟闻言摇了摇头:“此事不必怪罪自己,你彼时并无旧时记忆。”
想起什么,他问道:“除夕那日,你拿着笔,可是在画她?”
“是。”容昭颔首:“我见她亲切,便想让她时时都高兴,可那幅画终究未成。”
“如今也来得及。你画技卓绝,想来定然能将她再画一遍!”
“不画了。”容昭摇头道:“青州一案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再画她。”
“为何?”
“她瞒着我的这许多事,便是想让我无忧无虞,我又如何能教她失望?如今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如此她在九泉之下,也可安心。”
明砚舟闻言,顿时哑了嗓子。
容昭却笑起来:“待我叶家污名洗净,我便再为她与父亲画像,画成之后置于祠堂之上,日日燃香供奉。”
星云大师闻言,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小娘子聪慧,想必定会得偿所愿的!”
“如此便借大师吉言了。”容昭还了一礼:“大师可想过往何处去?”
“便往北方去吧。”星云抬眼眺望远方:“北方风土与此处不同,贫僧倒是想去一观。”
“北方有雪山、有草原,若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明砚舟闻言,弯起眉眼:“待此间事了,我们也可一道去。”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还未等他再开口,容昭便接下话茬:“你说得对,到时我们便一道去。”
明砚舟看着眼前浅笑晏晏的女子,倏然偏过头去,耳后微红。
星云大师忍俊不禁,他又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继续道:“王爷说,你们不日也要回汴京了。”
明砚舟闻言,敛下眉眼:“是,朝中有要事发生,陛下宣他回京。”
容昭顿时抬眼看向他:“是何要事?”
“突厥遣使臣来大胤了!”
容昭拧紧眉:“可如今,既非战时,无须和谈,突厥为何会突然遣使臣来我大胤?”
明砚舟缓缓道:“我朝向大胤缴纳岁贡已有数年之久,突厥今次遣使臣来,明为答谢。”
“实则呢?”
“不知。”明砚舟摇了摇头:“突厥到底所求为何,还须回京之后探查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