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僭越之言
黄柏面色尴尬,他提议道:“二位主子各一间,我们八人挤一挤,总能休息的。”
那掌柜的闻言,打着算盘的手一顿,他抬眼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女,随后又垂下脑袋,自言自语道:“这天下竟有分房睡的夫妻……”
在场除了容昭,俱是习武之人,便是他声音再小,也能听清,是以众人闻言都神情莫名地背过身去。
明砚舟神情一滞,但他未曾出声,只是垂眼考虑着黄柏的提议。
八人一间房吗?
容昭见状,不由出声询问:“掌柜的,便不能再匀几间房出来吗?”
“小娘子有所不知。”那掌柜的记完最后一笔账:“清河郡的县试便在几日之后,我们客栈中都住满了前来赶考的学子,如何还匀得出房间啊?”
他又看了看二人,腆着脸笑道:“不过我们的客房中虽然仅有一张床榻,但也可另外为客官准备几床被褥,三五人挤一间想来也是可以的。不过这八人一间,怕是连铺盖都放不下……”
明砚舟闻言,眉心拧紧,半晌后他沉沉出了口气:“这附近便没有别的客栈了吗?”
那掌柜的神色殷勤:“旁的不说,便是小人这儿都仅余下三间房,别处定然是一间都不剩了。”
“为何?”
“只因小人这儿的价格要比别处高些,若他处有低价的客房,来清河郡科考的寒门子弟又怎会退而求其次,住到小人这儿来?”那掌柜的一脸的精明相,他目光投向人群中气质卓然的男女,笑道:“二位可是闹了别扭?这俗话说,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啊?”
容昭一张面庞早已涨红,她不自然地背过身去,只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可那掌柜的还在继续:“不若这样,小娘子您大人有大量,便先原谅郎君,好歹让他进房睡啊!余下几位壮士便受累挤一挤,困境便可解。天色将晚,几位若不早点决定,今晚怕是便要露宿街头了。”
黄柏闻言,缓缓踱到明砚舟身旁,轻声道:“二殿下,您不若便先答应下来,莫要叫外人看出问题来!”
明砚舟拧眉看了眼容昭,终于沉沉出了口气:“便依你之言。”
黄柏闻言,顿时笑起来,而容昭只垂着眼,面色堪称平静。
只耳后那抹粉色,泄露了她一些情绪。
明砚舟见状,靠她近些,低声道:“你先上楼吧,我今夜可宿在马车中,或与黄柏他们挤一挤便好。”
容昭闻言不由抬眼看向他,只见他神情坦然,并不像在顽笑,便抿了抿唇未再开口。
明砚舟笑起来:“怎么了?”
容昭未曾看他,只低声道:“你莫要去马车上睡,天气寒冷,仔细再受凉。”
“无碍,以往行军之时,我也常餐风露宿。”
“可你如今身子骨还亏着!”容昭眼神执拗,她偏过视线:“不若…便歇在我房中,中间用屏风隔着……”
她耳朵都已烧红,一个姑娘家,开口让外男留宿已是僭越。
黄柏在一旁,耳朵伸得老长,却只听见几个字眼,见状终于作罢。
明砚舟闻言,先是神情一怔,随后肃着面庞:“此话以后莫要对旁人说,明白吗?”
容昭垂首,手指搅着衣带:“你当我傻吗?我怎会对旁人说!”
明砚舟面上不虞倏然而逝,他勾起笑:“也不能对我说。”
“你怎么能算旁人?”容昭接下话茬,待她反应过来,为时已晚。
她瞪圆了眼,干巴巴地解释:“我…我非是此意,只是…只是你乃是我信任之人,又是兄长……”
明砚舟瞧着她越描越黑,终于朗声笑起来,面上神情愉悦。
众人均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瞧见容昭通红的耳垂。
那掌柜的笑着道:“看来二位已冰释前嫌了,还是小娘子气量好,不与郎君计较。”
容昭到底是女子,面皮薄,见状不忍再听,忙攥住明砚舟的袖子,扯着他往楼上走。
后者一身风华,半点都不在意身上平整的衣袖被扯出褶皱,一双眼中俱是笑意。
黄柏双手抱胸,有守卫凑上来,低声问:“老大,这是咋回事儿啊?”
“看不出来吗?”黄柏闻言一笑:“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难怪你娶不到媳妇儿!”
那守卫顿时垮了脸,他辩驳道:“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小人想的那样吗?”
“哪样?”
那守卫喟叹一声:“二殿下可真是好人,对容小娘子便如对待亲妹妹一般!”
黄柏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眼疾似乎越发严重了,可有去看过大夫?”
说完也不待他反应,抬腿便往二楼走,留下那守卫一脸莫名:“我何时患了眼疾?”
旁边几名守卫见状都低声笑起来。
那人茫然地转过眼:“我何处说得不对?”
“你啊,便照老大所言,去看看大夫吧!”众人越过他往二楼走去。
只余下那名守卫站在原地,喃喃道:“难道我真得了病?不对啊,我没有何处不适啊!”
他抬眼,见众人均已上了楼,便忙不迭地也跑了上去。
容昭推开门,扯着明砚舟进了房中,门板隔绝了外头的喧闹之声。
她这才松开手,仔细打量起房中的陈设。
难怪这间客栈要价高些,便是这房中的布置都极尽讲究。
那芙蓉纹路的窗此刻紧紧阂着,地上铺着厚实的绒毯,房间中央是张罩着锦缎桌围的桌案。
桌案上摆着一个瑞兽香炉,此刻正升起袅袅青烟。
转眼瞧那床榻,上头的锦被簇新,浅蓝色的帷幔用一对别致的帐钩勾起。
明砚舟面上颇有些不自然,他转身行至桌案前,抬手便为自己倒了杯茶。
茶是新沏的龙井,茶香扑鼻,他仰头饮下,随后将茶盏轻轻置于桌案之上,低声道:“时间不早了,你早些休息。”
容昭转过身,瞧着他:“那你呢?”
明砚舟微微一笑:“我若与黄柏他们挤一间,那他们今夜定然是睡不好了。是以,我还是去马车中对付一晚。”
容昭抿着唇,见他真的要走,情急之下便握住他的手,温热传来,她垂下眼:“柜子中有多的锦被,你不若在此打个地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