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重逢
明砚舟闻言,笑道:“消息竟传得如此之快,兄长在府中都已知晓了?”
“不仅是我,如今怕是整个汴京城都传遍了!”明骁舟低声道。
明砚舟看着容昭从马车中安然走下来,这才转身看向明骁舟:“我无法眼睁睁看着大胤受辱,自己却龟缩在后。”
“可你我尚不知谁要加害于你,此番出头会不会引来灾祸?”
容昭从后而来,正听见这一句。她弯起眉眼,低声道:“王爷不必忧心,我倒是觉得明砚舟此番出头,乃是好事。”
二人闻言,俱看向她。
容昭便是叶朝之事,如今仅他们三人知晓。
只听见她继续道:“他此前受我父亲连累,虽无实证,可也算污名加身。陛下虽未下定论,但坊间传言俱是认为他也是通敌叛国之人。今日他与突厥使臣一战,也算重又扬了名。”
容昭笑起来:“我如今只盼这消息传得越快越好!只因如此,那通敌传言便再也站不住脚。想来他洗去污名,指日可待!”
明砚舟听闻她此言,不由低低笑开。
明骁舟倒是颇有些醍醐灌顶之意,他眸色一亮:“容小娘子此言甚是,我倒是因着接二连三的刺杀,一叶障目了。”
朱雀街上,不时有人来来往往,三人便不再站于门前说话。
明骁舟早便将明砚舟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又收拾了一处院落供容昭居住。
三人入了花厅,有小厮呈上茶水。
明骁舟端起茶盏,朝容昭俯身一礼,容昭忙避开半步:“王爷何故行如此大礼?”
明骁舟缓缓直起身子,笑着开口:“此因有二,一是多谢你曾千里迢迢只身前来,救不逾于危难;二是多谢你不畏惧人言,信他重他,以礼相待。我此前还未曾谢你,今日不可再拖延。”
明砚舟心下震动,他站起身,望着眼前的手足至亲。
容昭还了一礼:“王爷莫要如此,这一路上,明砚舟也曾助我良多。若真要论起来,说不得便是我亏欠他多些。”
明骁舟闻言,朗声而笑:“罢了罢了,我们不必纠结于此。你如今初回汴京,便先住在泰亲王府,待叶家污名洗净,再做打算吧。”
“多谢王爷。”容昭也不与他客气,爽快地应了下来。
汴京城街道之上,有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前行,驾车的小厮面红齿白,瞧着十分年轻。
马车缓缓朝东华门驶去。
那小厮数次望向身后的车帘,车厢中的人怎能察觉不到?
只听见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来:“有余,你想说什么?”
封有余沉默半晌,才大着胆子道:“掌印大人,方才要是那明砚舟未曾出手,您可是会为大胤出头?”
“我乃宦官,如何出头?”
“可我瞧您方才似乎已忍到了极限……”他想起紧攥着车帘,那根根泛白的手指。
“若我是寻常百姓,或是已然出头了。”古齐月闭目养神:“可我是宦官,此困境最后由宦官而解,岂不是会让大胤更为无地自容?”
封有余听清了他的话,拧着眉思考了许久才道:“大人,小人认为您说得不对。”
古齐月似乎一笑:“何处不对?”
“您虽入了宫,可还是大胤的百姓。国之荣辱应与己身休戚相关,不可分割。若国受辱,那便是己受辱;相反,国之荣耀,便也是己之荣耀!”
古齐月听到此处,不由笑起来,他于黑暗中睁开眼:“有余,若这世间所有事,都能如你口中一般纯粹便好了。”
封有余年岁尚小,闻言有些不解:“大人此言何意?”
古齐月撩起一旁的车帘,从中望出去:“若有许多人在暗中等着抓你错处,只等踩着你的肩膀扶摇而上;若你出了头,迎接的并不是褒奖,而是奚落、是谩骂、是打压,如此你可还会出手?”
封有余闻言,心中一颤:“大人慎言!”
“怕什么,不过是你我之间的顽笑罢了。”古齐月缓缓笑道。
封有余沉默良久,终于在车轮碾过石子的声音中开口:“大人,我若有您一分的本事,都会不惧身死,迎着那弯刀而上!”
古齐月看着他,随后放下手中的车帘,低声道:“若我有你的勇气……”
封有余等了许久,都未曾听见他此后的话,又或是他声音太低,未能落于耳中。
马车停在东华门口,封有余看着他下了车入了宫门,才驾着马车离开。
今夜他不上值,自然不用住在皇城内。说来还要多谢古齐月,要不是他从一个老宦官手下将封有余救下,这小子怕早便遭了那人的侵害。
皇城之中,宦官众多,有些泯灭了人性的老宦官,没有宫女瞧得上上,无人与他们结对食,竟是连长得好些的小宦官也不放过!
古齐月在宫外有处院落,他不常回去。便交了把钥匙给封有余,是以不上值之时,封有余便住在那里。
他驾着车,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古齐月一眼,只见那人背影萧瑟,那身风骨似乎要被那高耸入云的宫墙吞没……
夜里宵禁之后,泰亲王府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虞兰川拎着两壶酒,站在府门之外,见黄柏来开门便笑起来:“王爷与不逾可在?”
“在的,二殿下知晓您今日必然会来,特请我留了门。”黄柏让开一步,供虞兰川通行。
随后又掩上门匆匆跟上来。
虞兰川穿着一身墨色长袍,外头罩着一件同色氅衣,步伐不紧不慢。
想起什么,他道:“今日站在不逾身侧的女子是何人?”
黄柏闻言,朗声道:“您说容小娘子啊,那是我们二殿下的救命恩人!”
“哦?”
“此事说来话长,其中细节我也知之甚少,还是让二殿下亲自与您解释吧。”
黄柏引着他往里走,未见虞兰川早便拧紧了眉。
将人引至花厅,黄柏便先行告退。
虞兰川抬眼便看见明砚舟正端坐于圈椅之中,含笑望着他。
一如少年之时。
他骤然便红了眼眶,上前几步,在明砚舟身侧落座。
竭力平息了内心的波澜,虞兰川扬起手中的酒壶,笑着道:“出征之前你我约定,待你凯旋那日定要不醉不归,这顿酒可算让我等着了!”
明砚舟心下酸涩,面上却带着笑,他打趣道:“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如此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