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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旧院

虞兰川只觉得有一缕清凉攀着臂膀而上,他微微抬眼,却瞧不真切对方的面容。

那只受了伤的手藏于大氅之中,他晕得很,将伤手撑在腿上才稳住身形。

过了许久,李玉棠收了手,温声道:“此病甚小,只是染了风寒所致。若大人信得过我,我可为你开个方子。”

虞兰川闻言,微微一笑:“小娘子尽管去开方子便好,我既然敢让你瞧病,便是信得过你。”

李玉棠闻言,身形未动,只淡淡地看着他:“可大人身上有伤,方才为何不说?”

虞兰川闻言一怔,片刻后笑道:“实乃小伤,于我无碍。”

“这有碍无碍的,也是要瞧过才能知晓。不知大人受伤之后,可曾用过药?”

“用了金疮药。”

李玉棠伸出手,白皙的掌心朝上,温声道:“伤在何处,可否让我一观?”

“有何不可?”虞兰川将另一只手伸出来,只见那纱布之上已渗出血。

想来是他方才过于用力所致。

李玉棠小心翼翼地解开纱布,只见那伤口极深,皮肉外翻,瞧着极为狰狞。

她拧紧眉,这伤口不可谓不严重,若是运气差些,伤及筋络,这手便废了。

她捧着那只手,仔细检查了许久,才缓缓松了口气:“未曾伤及筋络,但这创口还是深了些,我先取些药来清理下伤口,稍后再为你包扎。”

“有劳。”虞兰川勾起唇角,随后掌心处的凉意倏然间消失。

李玉棠为他处理完创口,又开了方子抓了药,才送他们离去。

秦景云瞧着并不甚放心,但还是朝着李玉棠道:“多谢小娘子,不知诊金几何?”

掌柜的慌忙摆手:“大人,此药并不值钱,李小娘子也不是出诊的大夫,我怎好收您的钱?”

“那怎么行?哪有看病不给诊金的道理?”

李玉棠笑起来:“这位大人,我们掌柜的所言极是。且我瞧着,你也并不相信于我,不若便这样吧,你先带着你家大人回去,若喝了我的药之后无异常,再来付药钱。”

“但我不出诊,这诊金便不收了。”

秦景云闻言,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虞兰川微微一笑,他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给那掌柜的:“李小娘子不出诊,即便诊金不收,药钱还是要给的。”

掌柜的面露难色:“可这药真不值什么钱……”

“该收多少便收多少,民生多艰,且我也不会因着你未曾收我药钱,便私下照拂你的医馆。既如此,为何不收?”

掌柜的闻言,到底还是接下了那锭银子,又给他找了零。

李玉棠看着虞兰川不紧不慢地将碎银妥善放于袖中,不由勾起笑。

他整理好衣袍,这才朝着李玉棠微微颔首道:“多谢。”

“举手之劳,当不得谢。”

虞兰川展颜一笑,这才由秦景云搀扶着往外走。

大氅中露出紫色的袍角。

李玉棠瞧着,突然想起在何处见过他,虞兰川到金陵之时,车马便停在离李氏医馆不远处的路口。

她那日正好替容昭看诊归来,曾迎面见过虞兰川。

彼时他也是这身紫色的官袍,芝兰玉树的模样。

李玉棠微微一笑:汴京威风凛凛的三品大员,如今瞧着,似乎也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马车缓缓驶去,她再不多想,又绑了襻膊回后院晒药材去了。

秦景云仍是不放心,他命元光带着虞兰川先行回府,自己则带着药与药方,快马加鞭赶去了最近的医馆。

时已近午时,医馆中病人不多,他径直寻了个大夫,便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那大夫瞧着已至花甲,他颤颤巍巍地捏着方子朝着光,看了许久。

越看眼中越是满意,半晌后他点了点头:“你家大人若是染了风寒,那用此药方并无甚不对之处。”

“您未曾看错?”

老大夫看他一眼,将那方子置于桌案上:“老朽看诊多年,风寒之症该开何药方,还是知晓的。只是不知你家大人身上可是有伤?”

“您因何知晓,可是这方子并不利于有伤之人服用?”

“非也。”老人家抚了抚胡须:“此药方中另加了白芍与干姜,乃疗伤之用。”

秦景云闻言,一脸愕然:“如此说来,此药方无异?”

大夫又拆了包药,仔细闻了闻:“确无异常,安心拿着替你家大人熬药去吧。”

他将药包与药方递给秦景云:“方子上这字倒不像男子所写,字体温婉雅致,好看的紧。”

“确是女子所写。”

“哦?”那老大夫来了兴致:“此女子倒是有些学识,想来这医术也是拿得出手的。”

……

秦景云不知是怎么回的府,他将药交给厨娘,吩咐了火候与时长,便来了主院。

虞兰川如今穿着身中衣躺在床榻之上,额上蒙着块湿帕子。

见秦景云推门进来,不由笑起来:“这药方可是无异?”

“大人因何知晓?”

“我并不知晓,但是我再不敢小瞧这世间的女子。”

秦景云闻言,垂下头:“我去了另一家医馆,将药方与药材俱给大夫看了。不仅能治您的风寒,还对你手上的伤有益。”

“那便好。”

虞兰川的精神差了许多,没说几句话便昏沉着睡了过去,秦景云也不敢再扰他,低声吩咐了元光几句便出了来。

容昭今日由禾禾陪着,在汴京城中转了转。眼前之景与数月前无异,可与多年前却不一样了,便是风中也多了几分萧索之意。

她循着记忆,走到了原先的平疆将军府。

大门上贴着的封条早已零落,檐下那块极其荣耀的烫金牌匾也已不见。

院墙上到处可见斑斑锈迹,只有她院落中的紫藤花未曾死绝,沿着院墙攀出来。

可如今还未曾到春季,入目的只有光秃秃的藤蔓。

她站在府门口许久,直到路人纷纷侧目之时才转身,隐下眼中的泪意。

有个卖糖葫芦的小哥从她身旁路过,容昭抬眼,只见那一串串如同小灯笼一般的果子。

她扬声道:“这糖葫芦怎么卖?”

那小哥转身瞧见是位小娘子,顿时笑道:“五文钱一串。”

容昭从袖中拿出几枚铜板递过去:“劳烦卖我几串。”

小哥接下,随后熟练地取下几串糖葫芦递给她。

容昭抬手接过,递了串给禾禾,自己执着一串置于嘴边。

一口咬下,果实的酸意并着糖霜裹挟了她的味蕾,容昭顿时便红了眼眶。

禾禾吃得高兴,见她如此不解道:“小娘子,可是这糖葫芦味道有异?”

容昭笑着摇头:“无甚异常,只是好酸啊,怎么如此之酸?”

“我这串倒是不酸,您可是吃到了未熟的果子?”

容昭刚想回答,便听见身后传来男子温润的声音:“劳烦卖我一串糖葫芦,舍妹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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