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生的意义

当高成赶到时，爷爷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

他上前掀开白布，病床上爷爷面容平静，就像睡着一样。

高成轻轻盖上白布，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旁。

大伯高建梁挺着个啤酒肚在病房门口和三叔高建名聊天。

高建名很瘦，眼睛很小，眯着的时候只有一条缝，他用那尖细的声音道，“大哥，我看是火化比较好，后事上的流程也一切从简，我那也挺忙的，没空耽误工夫，你看呢？”

高建梁假装沉吟片刻，“不太好吧，老爷子辛苦一辈子，后事也不风光一回，这不让人笑话吗？”

“哎，咱爸窝囊一辈子，死都死了，不差一回。” 高建名摆摆手道。

高建梁长叹了口气，“行吧，一切从简，守灵下葬啥的就免了，火化后找个地方埋了。”

高成神色平静，对着二人道，“你们就不怕死后也被你们儿子这么对待？”

大伯闻言，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从哪来回哪去。”

高建名附和道，“就是就是，从哪来回哪去。” 然后他转头对高建梁媚笑道，“大哥，那遗产......怎么分？”

高建梁脸色为难道，“老爷子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就只有那套破房子，这不太好分呐。”

高建名满脸堆笑道，“有啥不好分的，卖了咱们兄弟俩五五分就行了。”

高建梁转了转手上的佛珠，显得不那么着急，敷衍道，“这种事以后再商量，人都还没凉透，尸骨未寒呢。”

高建名挠挠脸，笑眯眯道，“行，咱们私下里商量。”

没过多久，大姑高春丽和小姑高春静也来到医院，他们先是和二人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在爷爷身上鬼哭狼嚎。

感觉戏演够了，就抹抹不存在的眼泪，起身和其他人聊天，四人各怀鬼胎，目的都是那唯一的遗产。

高春丽在聊天时假装不经意提到那套房子，问大家该怎么处置。

小姑主张卖了之后平分。

大姑表示自己曾经照顾过老爷子，要多分5%。

叔叔则表示同意小姑平分的想法。

大伯眼看敷衍不过去了，只能假装为难，“唉，本来想晚点讨论这件事的，毕竟老爷子尸骨未寒，说这种事有点不太好，既然这样，我就发表一下我的看法。”

高建梁清了清嗓子，“我的看法是这样的，卖房后的钱，我得50%，建名得20%，你们姐妹俩各得15%，怎么样？”

此言一出，三人顿时哗然，尤其是他的两个妹妹。

高春丽率先发难，沉声道，“大哥，你这也太黑了，不说平均分配，大家也要差不多啊，你一人拿50，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高春静也点头附和，“就是，大哥你就有点说不过去吧？”

高建名没有说话，他虽然不爽，但也不想得罪高建梁。

高建梁向下压压手，示意大家冷静。

“既然我的看法是这样，自然有我的道理，首先呢，我是长子，都说长兄如父，而自古以后呢，长子就有着优先继承权，没有全部归我，我已经很仁义了。然后呢，从小到大，我没少帮过家里吧，就算是最近，老爷子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不够是我来处理照顾的？”

高建梁摸摸他的啤酒肚，笑道，“所以我拿一半，很合理吧？”

高春丽小声嘟囔道，“不都是高成在照顾吗，而且我也照看过一段时间。”

高建梁假装没听到，让大家举手表决。

高春丽两姐妹自然不同意，高建名看了看高建梁的威胁表情，无奈的举手同意。

高建梁脸色阴沉不定，在下一刻就要撕破脸皮的时候，高成笑了笑。

他神色冷峻，看着这些孝子孝女，不屑道，“别想了，房子给我了。”

四人闻言纷纷齐刷刷看向高成。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给你。” 高建名眯起眼睛，脸色不善说道。

高成冷笑一声，起身离开了医院，留下众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高成漫无目的的走在路上，心里悲不自胜，虽然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但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又是那么的惆怅、难过和悲戚。

此刻的他已经真的是孑然一身了。

回到家，看着空洞的房子，他从来没有感受到这种孤独。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一动不动。

就这么过了三天，高成躺了三天，饿了吃泡面，渴了喝水，没有出过一步门。

他以为自己可以承受这一切，但理想和现实总是相差那么大，社会的冷漠，亲戚的无情，让他倍感无助。

他总以为这天到来时自己可以承受一切生命之痛，他一直在想，要是父母没有抛弃自己该多好，自己会有多么幸福，自己会有多么快乐，自己也能体会到爱意。

但生活没有假设，睁开眼还是要面对现实，他不想面对。

他起身找了条床单，拧成绳，从门框上穿过，打好结，简单写好了遗书，搬来一条凳子。

站在上面沉思良久，在他将脖颈穿进床单时。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

高成跳下凳子，打开房门，是赵凝之。

赵凝之看着脸色憔悴，浑身脏乱的高成，满脸担忧。

“你没事吧？你好几天没上学了，老师让我来看看你。”

高成摇了摇头，嗓音沙哑道，“没事，你回吧。” 说完就欲关门。

赵凝之抵住房门，“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高成回头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

“那我们能出去走走吗？感觉你很久没出过门了。” 赵凝之轻声道。

高成沉默着。

“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走了。” 赵凝之语气坚决道

高成看着她认真的模样，最终还是点头道，“我去洗个澡。”

片刻后，高成和赵凝之走在小区路上。

高成瞥见她干净的鞋子上有许多的污点，是这里的污泥溅上去的吧，她应该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吧。

“老师和我大概说了你的情况，你要节哀，人死如灯灭，死人走了，生人还得好好活着，不是吗？”

她应该是很少安慰别人，或者根本没有安慰过。

高成听着她笨拙的安慰话语，嗓音沙哑道，“嗯，我知道。”

双方一阵沉默。

二人坐在长椅上，赵凝之看着天上的太阳，“你看，阳光多明媚啊，这世界还是很美好的，对吧？”

高成看向光洁的太阳，眼神恍惚，“是啊，很美好。”

赵凝之转头注视着高成，“答应我，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好吗？”

霎时间，高成内心被什么击中一般，让他不知所措。

“无论世界如何以痛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高成看着她柔美的侧脸，释然一笑，“好，我答应你，和老师说，下周回去上课。”

赵凝之笑眯起眼，笑容温暖，“好哦，你可不能反悔，我先回去啦。”

将赵凝之送走，高成回到家收起床单，打扫了房间，清理了垃圾，拉开了窗帘，他想通了。

人这一生，总要有点目标，总要为了点什么而活，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除了爷爷，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过自己，在赵凝之身上，他感受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此刻的他，寻找到了活下去的意义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