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战起盐平

道听途说与真实所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周恒的伯母何氏年幼时也曾见过她的父亲挂帅出征，家人饭席上她也曾听父亲提起过斩首敌军多少人。

那时她只觉得父亲异常威武，真正的好男儿应该像她父亲那般疆场厮杀、护国保民。

但昨天三十五位阵亡将士女眷的哭泣，让她对战争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现在她才真正的感受到，那些阵亡的将士不是一个个冰冷的数字，他们也有家人、他们的父母、妻儿也在等他们回家。

如果有可能，她真不希望周家的男儿去征战沙场，她更想带着自己的家人回到京城的家，最好一切都像去年那般安然和睦。

带着对阵亡将士女眷的怜悯与对周家未来的担忧，何氏入睡后做了一个梦。

在梦中，她看到周家三个男人接连战死沙场，她带着女儿与儿媳在大火纷飞的渔阳城躲避蛮兵的搜寻。

“啊，不要···”

“夫人怎么了，可是不习惯渔阳城的环境，做噩梦了？”

“夫君，为什么京城动乱、边郡战乱、天下都在乱，这世间到底还有没有一片和平的土地。”

“夫人，和平的土地不是等出来的，而是打出来的。

放心吧，现在我们不用等了，我们周家可以让渔阳、甚至整个幽州成为和平的土地。”

周坚看着惊慌的妻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从京城贵妇变为将军伯母，真是难为她了。

可这也没办法，在京城虽然他们清闲富贵，但那些权势总归是无根之木，一阵大点的风就能将他们吹倒。

就连他们家最大的靠山信武侯何鸿，他的权势也不是仅仅出自那个名头响亮的爵位，更大的来源是他手中的京营兵权。

可就算何鸿再有政治智慧又如何，随着各地诸侯不断的挑衅，他终归有一天要领兵出征的，到那时他能否安然回京，可就不好说了。

而且就算他能安然回京，若是部曲损失太大、或者战败而归，即便他能凭借往日的人脉保全自己，那些依附他的人又该如何。

因此，周坚绝不后悔来渔阳，只有在这里周家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甚至能按自己的想法改变这个乱世。

“是啊，等别人恩赐不如自己争取，夫君我记得二郎来渔阳上任时有缇骑司的教头跟随，从今日起让睿儿随那教头习武吧。

我不求他能有多大能耐，但多一份勇武总归是好的，将来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也大些。”

“这···，好吧。”

周坚本想说那姚教头教的武艺不好学，但他转念一想，现在的周睿确实该学些本事了。

而且吃些苦总比因为没有胆气提刀枪，导致被敌人杀死强得多。

就这样，源自母亲的关爱，到了周睿身上化为了期待与鞭挞。

此时正在呼呼大睡的周睿还不知道，他即将被迫学习武将的种种技能。

第二日，周睿上职时突然发现他的军营中多了一个将官。

那位名叫姚汛的将官对他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将一个盛满豆子的铁锅与几根棍头包布的轻木杖摆到了他的面前。

“周校尉，你自己选一个吧，我受了周老爷与何夫人的托付，你不会让我难做吧。”

“教头，你看我能不能一个都不选。”

“一个都不选？那看来你是想同时选两个了，周校尉真是好志气，昭武将军当年也是选了两个，希望你有他的韧劲。”

此刻周睿无疑是崩溃的，他现在只想回到京城温暖的楼馆，再也不想待在渔阳冰冷的校场了。

不过现实不会因他的意志而改变，无论他愿不愿意，他终归开始接受训练了，姚教头教不了他做将军的本事，但能教会他战场杀敌的武艺。

······

在周睿被迫练武时，周恒也在关注着盐平县的战况。

他看到黑水靺鞨的援兵接连涌入盐平县，此次他们选择的进攻路线与以往的入侵都不一样。

以往黑水靺鞨入侵总会优先围困渔阳城，然后在渔阳城周边富饶些的地区劫掠。

现在他们进攻盐平的举动更像是放弃了劫掠，而是从战略方面入侵幽州。

换句话来说，他们之前只想抢了财货就走，而这次他们不准备走了。

即便他们知道攻下了盐平县，渔阳守军、甚至整个幽州的军队都会和他们拼命，他们也依然要啃下这块硬骨头。

由此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全面战争的准备，此次渔阳守军很难再通过挫其锋锐逼退他们了。

“龙神救苦，祛病救急。”

幽州的水元被周恒撬动，无处不在的水元之力跟随湿度、水气、风雪进入了盐平守军的身躯，这导致他们因寒冷而僵硬的身躯逐渐灵活了不少。

“快将重甲营受伤的士兵送往城隍庙。”

在盐平守将戴临的指挥下，大量农夫冒着矢石将那些身披重甲的士兵拖下城墙。

盐平守将戴临经过前期小规模试探，发现渔阳郡城隍真的会救治伤员后，紧急在盐平四面城墙下又修了四座城隍庙。

现在的盐平城加上城中心的主城隍庙，一共拥有了五座城隍庙，这五座不断显灵救治伤员的城隍庙，极大激励了盐平守军的士气。

“将军，黑水靺鞨的军队又增多了。

虽然我们提前清理了周边的林木，但他们还是通过拆毁民房凑了两辆投石车、三辆井阑（四面包木的楼车，比城墙略高，可用于运送士兵登城）。”

“将军，今天他们将好不容易凑出来的攻城器械都拿了出来，多半是要总攻决战了。”

“我知道，曹校尉渔阳城的援军赶来了吗。”

盐平守将戴临看着一辆辆攻城器械被竖起，只是有些头痛，他更在意的是那些数量众多的简易木梯。

不出意外黑水靺鞨要用‘蚁附’这种最残酷的攻城方式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挥出他们的人数优势。

“禀将军，福通司（周恒建立，生人联络阴差的部门）来报，渔阳守备彭将军已经带五千援军赶来盐平。”

“好，昭武将军果敢大义，告诉将士们把我们储备的猛火油、滚石、檑木都用上，我们盐平守军今日要尽力重创敌军，为彭将军制造介入战场的机会。”

“遵命。”

盐平守将戴临下令没多久，黑水靺鞨的总攻就开始了，黑压压的人山人海抬着木梯咬着刀剑，像蚂蚁一般从三个方向扑向了盐平城墙。

独留东墙没有黑水靺鞨的士兵进攻，不过那里多半不是活路，而是诱使盐平守军崩溃逃亡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