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 捧杀
“国舅是不是在想——‘我凭什么要帮你’?”
长风轻声道。
孙国舅被她说中心思,不禁有些讪然,不过面上却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国舅您帮我,就等于是在帮王后,帮五公主。”
“你在胡说些什么?”
由于太过惊诧,孙国舅早将敬称抛到了九霄云外,待反应过来之后也没有立时请罪,而是不悦地望着长风。
因为他实在不喜欢哗众取宠的人。也不觉得今日之后,面前的少女还能有继续哗众取宠的机会。
“您是鸿胪寺卿,不会不知道此次天颂使臣前来,意欲再选一位‘越妃’……”
之所以说再选,是因为已经薨了一位越妃。就在一年前。
而那位越妃,是巫越的二公主,也姓孙。
孙国舅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死死盯着长风,想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目前宫中只有三位待嫁公主,五姐,我,还有七妹。”长风朗朗而谈,丝毫没有闺中女子对于婚事的羞赧,有的只是政客的老辣,“七妹年岁尚小……那么,天颂国的选择必是在五姐和我之间,依国舅看,天颂会选嫡出的五姐,还是早有封号的我呢?”
孙国舅唇角微翕,显然已经被长风的话所触动,他当然不想看着自己的亲外甥女嫁过去了!
虽说没见过几面,可血浓于水,那可是他的亲外甥女!
谁不知道,天颂的圣武帝于床笫之事上有些变态的。
不然二公主也不会死得那么早了!
“国舅一定更想让我去,”长风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孙国舅内心的真实想法,并道,“而陛下只怕也是这样想的。”
孙国舅一惊,也顾不上指摘她私自揣度上意的不端,直问道:“陛下怎会舍得?”
怎么不舍得?
如果众子女中,一定有人要以身伺虎,那一定是她。
所以她不洗铅华,却依然得宠。
她不必懂佛,却一定要深谙人心。
因此她自幼便可以自由进入十方居。
明明她只是宠妃之女,却偏偏要让她的荣光凌驾于众姊妹之上。
长风注视着孙国舅,缓缓吐出两个字:“捧杀。”
孙国舅眉角一跳,注视长风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殿下为何出宫?”
长风答:“想抗命。”
孙国舅又问:“殿下为何回宫?”
长风想了想,答:“决定从命。”
“是什么令殿下忽然就想通了?”
孙国舅眼神中不无讽刺。
“自是拜出宫经历所赐。”长风答得不卑不亢,“见了芸芸众生,见了无情天地,方得见自己。”
孙国舅愣了一息,继而失笑:“老夫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把‘铩羽而归’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长风面不改色,又是一句:“国舅谬赞”。
孙国舅算是彻底服了。
他有什么理由不帮长风呢?
这种妖孽,留在巫越实在是屈才,就该送去祸害天颂啊!
“愿助殿下回宫领命。”孙国舅拱手一礼,“但这枚白玉梅花坠,臣暂时不能还给您。”
以为这样就算攥着她的把柄了?
长风一哂,“请便。”
孙国舅的做法也没什么新意,就是借着年节将至的名义,给各宫捎去一点孝敬。
长风藏身于一口巨箱的夹层之中,作为一份厚礼,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越湖殿。
她在感叹顺利之余,也不禁心生忌惮:
巫越宫禁何时变得这么松懈了?
方絮指挥两名内侍将箱子搬入内室。
待内侍退下,她不禁盯着箱子自言自语:
“今日是怎么一回事?一箱接一箱的东西送来……还都嘱咐要殿下亲手打开……”
话音未落,长风按动机括,从箱中站了起来。
“啊!”方絮毫无防备,被吓了一大跳。
两位未走远的内侍一听,连忙顿住身形,互视一眼后,齐唰唰地朝内室侧目。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长风冲方絮使了个眼色,将计就计地把声音传了出去。
“婢子该死,”方絮请罪,语气中透着真切的关怀,“殿下,您的脸……”
“去,叫人传小夏御医过来。”
两名内侍更不愿走了,多劳多得,他们巴不得去跑这个腿。
方絮推开门,指了其中一名内侍交待了长风的话。这等事情,本不需要两个人去做。
另一个没被指派到的内侍,面上难掩失望。
谁知方絮对他也有安排,“你,去吩咐小厨房,给殿下准备沐浴事宜——记住,水温不要过热。”
两名内侍各自领命,欢天喜地的去了。
待方絮转身回到内室,发现长风已经把那身缁衣给脱了下来。
“殿下,让我来……”
她知道殿下一向喜爱洁净,从来不把一件衣服连着穿两天。
长风摆了摆手,问道:“适才你说‘齐大伙地给越湖殿送礼’……是何意?”她心头一动,“难道说,还有别的箱子送来?”
“是。”方絮表情有些怪异,垂下眼帘:“先前六王子送了一箱子佛经来,说您读了之后,定能平息心火……”
长风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只问道:“那箱子呢?”
“不知为何,不到半天的时间,六王子又差人将箱子要了回去……”
长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方絮瓫声瓫气,“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噗。”长风竟浑然不以为意地笑出了声,“解释?怎么解释?难道要明着说——自己冷静下来后,觉得此举是对牛谈琴,索性去把那些佛家经典要回来……免得被你家主子的俗气玷污……”
话虽这么说,长风却对六王子连半点怨恨也无。
方絮张了张嘴,不再言语,给长风斟了杯茶。
她是真的渴了。
长风接过,连着啜饮了几口,进入正题:“我不在宫里这段时间,都有谁来过?”
方絮抬头:“七王子来过……听说为了请旨,他缠了陛下贵妃一整天。不过,婢子哪里敢让他进来,就将他给打发走了……”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愧疚。
长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又问:
“除了七弟,还有别人来过吗?”
“有。”
“谁?”
“回殿下,还有杨公公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