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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选择?

“三年前突厥屠村,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这些难民早就不在人世了!老天无眼啊,竟让您这么好的人成这样了!”

“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我们没本事,只能给您送些干粮和盘缠来,您可别嫌弃啊!”

解差前来驱赶,百姓眼疾手快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包袱,一个劲往囚车里塞。

热情得险些让谢璟辞招架不住。

“不嫌弃不嫌弃,但谢某什么都不缺……”

他下意识要伸手推拒,就听到陆晚音发出一阵咳嗽声。

于是放下手,顺势向她发出求助。

“乡亲们也不容易,你赶紧来帮我劝劝他们。”

“再不容易也比您容易!您此去千里之外,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这些年我们都没能回报您,您让我们尽一点绵薄之力,也算是安安我们的心,可好?”

说话的大汉,知道陆晚音是可信之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将自己的包袱、水囊、钱袋子都一股脑塞给她。

其他乡亲有样学样。

能塞进囚车的东西就往囚车里塞,塞不进的,就给护在囚车周围的亲卫。

被晾到一旁的侯元基,像是被一盆冰水直接泼到脸上。

他可是正三品锦衣卫统领!

就算不认识他,也该认识他身上的飞鱼服吧?

他们对他视若无睹,却去把个废人捧上天?

好样的!

好样的!

侯元基深切感受到被一脚踩到泥地里的屈辱,纵马向囚车飞驰而去。

人未至,马鞭就已经抽向扑在囚车外的百姓。

马鞭划破空气的瞬间,谢璟辞怒而下令。

“动手!”

所有亲卫闻令,顷刻间将百姓护在身后。

他们虽肩扛木枷、脚锁铁链,但人人如山似塔,坚毅果决,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玄七腾空而起,再度迎面截下马鞭。

啪!

石破天惊的一声之后,侯元基的右手被震得发麻。

骏马受到惊吓,前蹄凌空。

落地后,四蹄紊乱,在人群中前后左右突围。

侯元基慌忙勒紧缰绳。

“快停下!听到没有!本官命你停下!”

陆晚音双手上挂着六七个包袱,腰带上也被妇人系了几个荷包。

全是乡亲们质朴无华的好意。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侯元基吸引,没注意到她嘴唇频频翕张。

随着她一声“起”,骏马直起身,前蹄在空中扑腾。

又一声“甩”,骏马前蹄才着地,就剧烈甩动身子。

侯元基被甩得七荤八素,五脏都要移位。

那马却没有安定下来的意思。

而在过程中,缰绳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很快,侯元基就又被甩飞了。

“嘭”的一声肉体撞击地面的巨响后,紧接着是侯元基公鸭般的一声惨叫。

陆晚音记得前车之鉴,飞快报出一个“跑”字。

骏马便仰天长嘶,朝着来路奔驰而去。

目送这无辜的生灵离开,陆晚音收回视线。

就看到几个解差扶着侯元基,正往回走。

一日之内连摔两次,他那张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脸。

又一次染上了青紫交加的颜色。

侯元基望着骏马的方向骂骂咧咧,愣是把自己疼得龇牙咧嘴。

丑!

太丑了!

陆晚音侧头看向谢璟辞,打算洗洗眼睛。

剑眉星目,悬鼻薄唇。

哪怕是坐在囚车里,也自然流露出几分令人自惭形秽的矜贵优雅。

陆晚音正感叹,这造物主偏爱得如此明显。

就对上谢璟辞含笑的视线。

他的瞳仁是纯正透亮的黑色,笑吟吟望着她,无端端给人一种纵容感。

“干得好!”

他无声地做出如此嘴型。

陆晚音挑了挑眉。

被发现了呀。

无所谓的呢。

灵泉水都给他喝了,让他再知道她会驭兽又有何差别?

侯元基眼里淬了毒般,扫过形成包围圈的亲卫。

而后,视线越过他们,落到谢璟辞脸上。

侯元基几乎咬碎牙齿:“本官奉命前来,押送你们这等弑君篡位的罪臣,你们却对本官出手,是还想再造一次反吗?”

谢璟辞坐姿笔挺,语调从容不迫:“侯统领能代表皇上?”

普天之下,唯皇帝最尊。

谁敢冒言“代表”二字?

“不能!不敢!也从未想过!”

侯元基的毛都炸了:“谢璟辞,别想岔开话题,罚你们流放蛮荒是皇上的意思,你们眼下抗旨不尊……”

“那你还草菅人命呢,这么多人去告个御状,秉公守法的侯统领应该不反对吧?”

陆晚音的声音已经不知道第几次,从旁边幽幽地响起。

看似没说多少,却总能精准地捏住他的七寸。

侯元基现在最不想的,就是被人告御状。

无数双来自百姓的愤怒目光,或隐晦或赤裸,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知道。

他现在要么放弃往谢璟辞头上扣罪名。

要么将这数十个百姓都灭口了。

但是,为了掩盖个芝麻大的错,却要去犯下西瓜大的罪。

只要他脑子没坏掉,就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来!

侯元基额头青筋暴起,直喘粗气。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下这口气的。

忽而侯元基嘴角一斜,阴狠下令:“把这些东西都给本官收走!”

之前是他想岔了。

离京前,皇帝已命他路上暗暗弄死谢璟辞。

他何必急于一时?

“官爷,您不能这样!”

“就只是一些吃的,也吃不了几顿,您行行好吧?”

百姓哀声向侯元基求放过。

他却不为所动,顶着张七彩馒头似的脸,得意地望着谢璟辞笑。

陆晚音攥紧了拳头。

谢璟辞面若冰霜:“收乡亲赠送的物品,不违反大晟律法。”

法无禁止即可为。

不过,侯元基扬起下巴:“本官乐意!本官爱看!”

陆晚音往囚车上靠,出言提醒:“一家铺子够你日进斗金的了,这点食物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吧?”

侯元基的笑僵在脸上。

刚才他气急败坏,竟忘了这件事。

月赚五千两的铺子,那是铺子吗?

那是铸钱院!

得罪谢璟辞和陆晚音,他的“铸钱院”要飞。

想要保住“铸钱院”,就不得不听令于他们。

这是什么惨绝人寰的选择?

叮!

恰在此时,不知是哪个百姓掉落一枚铜板。

那铜板本不起眼,但它径直往前滚。

骨碌碌。

从几个百姓胯下滚过,穿越了亲卫的包围圈。

最终滚到侯元基的皂靴前。

几乎被磨平了的铜板在地上晃啊晃,反射出微末的光,忽明忽暗的。

侯元基仿佛能听到铜板在碗中旋转的声音。

哐当哐当的。

是谁,施舍他?

侯元基目眦欲裂,杀人般的视线环顾一圈。

他们在嘲笑他!

笑他堂堂一天潢贵胄,竟为碎银几两,要屈尊于两个死囚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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