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霉
“阿娘,阿娘,醒醒,你醒醒!”
罗玉宁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有人在摇她的手臂,还有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软软的在喊娘。
她还没结婚啊,哪儿来的娃啊?
孩子不停地摇着她的手。
罗玉宁只能睁开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头发稀疏面黄肌瘦的小女娃。
一双乌黑的眼睛跟紫葡萄似得滴溜溜地看着她,见罗玉宁睁开眼睛,小女娃连忙端出破了口子的瓷碗,献宝似得端到了罗玉宁的面前。
罗玉宁终于回过神来。
她无力地望着黑漆漆的屋顶,自我消化一个凄惨又悲壮的事实。
她确实没结婚,可她竟然穿越了。
做着黄粱美梦一脚踏空就穿到了这个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朝代,而且是穿到一个跟她同年却已经结过婚还生过四个娃儿的女人身上。
同名同姓不同命,不不不,这下同名同姓也同命了。
摇她喊她的就是她的三女儿——三妞。
大名叫什么?
不好意思,罗玉宁也不知道,因为这家人重男轻女,在他们的认识中,女娃连名字都不配拥有。
“三妞,怎么了?”罗玉宁来了有几日了,她恍惚了下,接受了这个悲惨的现实。
三妞说道:“阿娘,我下午去拔野葱,捡到了一个蛋,野鸭蛋,这么大一个。”
小小的手比划了一个圆,然后就迫不及待地说,“我捡来就偷偷煮了,阿奶不知道,阿娘,你快吃。”
罗玉宁看了看缺口的碗,碗都没洗干净,里头的东西闻着一股腥气,让人难以下咽。
可这是蛋啊,野鸭蛋啊,对还在坐月子的她来说,那就是营养啊,她不想吃可以,可还有一个奶娃娃等着她的奶水啊,罗玉宁捏着鼻子往嘴里灌。
灌了半碗,低头看到老三眼睛圆溜溜的望着自己,罗玉宁灌不下去了。
三妞五岁多了,可她个头却跟四岁左右的孩子差不多,面黄肌瘦、营养不良。
鸭蛋虽然腥,却是穷人家嘴里的奢侈品了,她没蛋吃,这营养不良的孩子又哪里有蛋吃了。
“阿娘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吧!”罗玉宁将碗端到三妞嘴边,三妞摇头:“阿娘吃,阿娘吃了妹妹就有奶喝了。”
看着这个懂事的小丫头,罗玉宁心软的一塌糊涂,她摸了摸孩子的发顶,孩子瘦瘦弱弱,发丝细软,就像是刚出生不久的小鸭子的绒毛似得,“阿娘真的吃饱了,你吃。”
见阿娘再三确认自己吃饱了,三妞这才肯抱着碗,坐在床边的地上,小口小口地喝着。
罗玉宁看着三妞,又看了看自己身边躺着的那一小只,目光又扫视了整间屋子。
她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眼前这一幕了。
一直只知道穷得叮当响是什么意思,却没真实见过,如今她算是领教到了:她穷得比叮当响还要可怜。
人家好歹还有两个硬币在口袋里碰撞,她是兜比脸干净。
罗玉宁躺在一张炕上。
现在是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天气虽然没冬天那么寒冷,夜里也确实还挺冻人的。
罗玉宁盖着一床厚厚的被褥,床罩被洗的发白,都不知道之前是什么颜色,被子硬邦邦的,闻着还有一股霉味,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太阳了。
除了一张炕,屋子中间有一张四方桌。
四方桌年纪估计比罗玉宁还要大,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漆早就已经掉光了,还有可能是没漆,桌面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它的本色。
桌子上面放了一个碗,桌子旁边有两张条凳,条凳的脚也是缺的,歪歪扭扭地站着,像是个歪脖子的老头。
坐之前还要小心点,不然很容易摔跤。
屋子的另外一个角落有一个衣柜,衣柜跟桌子一样,黑乎乎的,柜门都坏了半边,依稀能看出里头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
一桌两板凳,一柜一炕,就是这间屋子全部的家当了,罗玉宁瞟了两眼就扫完了,然后抬头,看着房顶发呆。
穿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快五天了,她已经适应自己如今的处境。
本尊也叫罗玉宁,二十八岁,未婚未育,连男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这下好了,直接略过谈恋爱结婚怀孕的步骤,白捡了四个女儿。
本该是件美滋滋的事情,可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之后,就美不起来了。
原主她是真惨啊,用现代人的话,这妥妥的就是一台生育机器啊!
原主十六岁嫁给了现在的丈夫陈家友,十七岁生下了第一个女儿。没半年她又怀上了第二胎,第二个女儿现在也十岁了。
二十三岁生下第三个女儿,二十八岁,生下第四个。
当然,第四个也是女儿,就快满月了。
为什么生这么多?
无他,陈家人想要孙子继承香火。
若说陈家有钱有房有地有皇位要孙子来继承,那也就算了。
可实际情况是:陈家啥都没有,到最后为了挣钱给大房孙子读书,竟然还卖掉了她的两个女儿!
还是陈家友提的,但当初不是说卖,说的是送。
“你看你都快要生了,咱家什么条件你也知道,养不活这么多,与其让她们跟着咱们吃苦,不如把她们送到城里好人家里去做丫鬟,一日三餐能有口饱饭吃。”这是陈家友的原话。
他愿意好好说话的次数并不多,也并不怎么关爱孩子,于是这难得的一次“好商好量”就让原主迷失了自我,以为陈家友是真心替大妞二妞谋划未来,要挑起当爹的责任。
家里人多,连顿饭都吃不上,能把孩子送到好点的人家去,有饭吃有衣穿,原主自然是愿意的,“家友,你一定要给孩子找个好点的人家。”
“你放心好了,城里头的不少有钱人家里头在招丫鬟呢,我一定找个最好的人家,你就放心吧。”
于是,在夫妻两个你一句我一句话中,就敲定了大妞二妞的人生。
大妞二妞并不知晓自己要被送到好人家里做丫鬟。
原主还想着这么大的喜事,要好好跟两个妞儿说说,还要叮嘱两个孩子过去之后手脚放勤快的听话些,谁知道原主还未找来两个孩子,她自己就发动了。
早产一个多月,又是疼又是痛的在鬼门关前来来回回两天两夜,自己都应接不暇如何顾得上两个孩子。
孩子终于呱呱坠地,陈家友听说是个女儿,连看都没看一眼,收拾包袱出门上工去了。
而辛氏则指桑骂槐,又哭又闹,说原主闹得她儿子断子绝孙。
原主身心俱疲,日日以泪洗面,郁结难安。
而这时辛氏故意的一句话,直接成了逼死原主的一根稻草。
大妞二妞并不是被送到好人家去当丫鬟,而是被卖了,卖了死契,意思就是说,她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两个女儿了!
原主终于崩溃了,家人冷嘲热讽,漠不关心,女儿下落不明,生死难料,她终于选择了撞墙自尽,香消玉殒。
而罗玉宁做着成了世界首富的黄粱美梦一脚踏空就跟着过来了,本来都断气的人又接上了一口气。
如今额头还有一个伤口,草草地用草木灰处理了,好在没感染,如今也慢慢地结痂了。
别人穿越不是大家闺秀就是皇子皇孙,再不济那也能混个温饱,可她倒好,两个女儿被卖,坐月子连饭都吃不上,罗玉宁,你这穿越的质量也忒低了些。
“作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