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此生都解不开的结
窦依蔓匆匆结束了t岛之行,马不停蹄的赶往Z国京城,当她取完行李从国际机场出来,眼前的景象令她无比震撼。这里的一切都与她十几年前的记忆截然不同,这里的变化之大超乎她的想象。从机场驶离时,回望这新机场的造型,华丽唯美却又波澜壮阔,伫立在那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时代对比与和谐。机场连接着市区的路上,纵横交错的立交桥和流畅的车流展示出这座城市日新月异的基础设施。眼前,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与光影交织的广告牌构成了一幅现代化都市的繁华画卷。人行道上,行人穿梭匆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这个时代的活力与奋进。这座城市的脚步从未停歇,无时不刻的展示着它的蓬勃生机。
窦依蔓见到儿子欧阳琛之后,毫不保留地将与卫蘅之间的交流一五一十地讲给欧阳琛听。化妆间的空气短时间凝固了,母子彼此默契没有出声,两位资深的演员此时无比深刻的体会了何为“人生如戏”。
最终,欧阳琛打破了这片沉默,他简单的向母亲描述了一下自己第一次见魏桂时候的感受,他希望母亲去见一见魏桂,一方面是为了替外婆表达歉意,另一方面,他不希望因为这层亲缘关系,和裘媛的友谊反而受到影响而疏离。
在欧阳琛的安排下,窦依蔓在一个环境静逸的咖啡馆见到了裘媛。身为风靡三地的不老女神,窦依蔓无疑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岁月似乎对她格外优待,虽然她不再年轻,可是风韵气场却是年轻演员望尘莫及的。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就如她无数个展现在屏幕的角色般灵动优雅。可惜,裘媛脸盲,初见窦依蔓的反应竟与第一次见欧阳琛时如出一辙,那份尴尬无措在空气中弥漫,最终她艰难地蹦出一句:“很高兴认识您。您看起来好眼熟。”这番言语,反倒为这份尴尬带来了一丝轻松和幽默。
窦依蔓并没有放在心上,从淡出影视圈专心的相夫教子之后,对于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早已适应,何况裘媛的表现真实的可爱。她打量着裘媛,想象着姐姐的样子,裘媛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想法,丝毫不觉唐突的说,“阿姨,我和我母亲也就四十分相像。”
窦依蔓为裘媛的直率着实吃惊一下,裘媛反倒解释说,“我只有和亲近的人,才会这么直白的。”
窦依蔓转头看向欧阳琛,欧阳琛右手抵唇掩笑的点了点头,窦依蔓也不由得跟着喜笑颜开。
她向裘媛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和卫蘅的近况,强烈表达了希望能够见魏桂一面的想法。
裘媛委婉的告知她,母亲并未在京城,前不久刚刚回了G省老家。但窦依蔓表示她非常愿意亲自前往G省,见一见姐姐生活的地方,也为了母亲那份迟来的歉意。
裘媛无奈,只好跟魏桂沟通过后,和欧阳琛母子一起回了老家。
这是一处静逸的小村庄,它静卧在京城的边际和新区之间,沐浴着古都的余晖与现代文明的浪潮,四周洋溢的时代的节奏。错落的农田如同一幅斑驳的水墨画,因为冬雪的遮盖,冬小麦在厚厚的雪被下偷懒,静候燕来的春天。
一路过来,精致的民房藏匿在摩天大楼的间隙中,宛如时光的缝隙里闪烁的星光,讲述着时代变迁的历程。道路两旁,有几只悠闲的小羊缓步其间,它们咩咩叫声似乎也在附和着这里的宁静与安逸。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带着自制的雪橇,纵情于宽阔的空地之上,他们的笑声在风中飞扬,像极了冬日里最为火热动人的乐章。
在这里,静谧与活力并存,像是画家精心构图的风景画,每一个细节都蕴藏着诗意,是人们心中那份渴望归属和宁静的港湾。
窦依蔓见到魏桂,看到她挺直的脊背处处带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倔强,再次感叹造化弄人。她从母亲那里了解到是姐姐出生在距离这里近三千公里的地方,她想象不出是什么样的际遇,让她们姐妹的首次重逢会出现在这里。
魏桂看到窦依蔓的时候,仅仅怔愣了一下,眼前的这个精致的女人和母亲像了七成,妍姿艳质,曲眉丰颊,不折不扣的是难得的美人。看向她身后的欧阳琛,轻点了一下头,礼让这对母子进屋。
裘文卿听奶奶的吩咐,将家里的狗拴到隔壁的羊圈柱子上,缓慢的往回走,脚上的伤已经大好,走路已经不受影响,只是略微别扭。等她回到自己家堂屋之后,看见屋里的客人,眼睛睁得溜圆,使劲儿咽了咽口水。等看见自己熟悉的小姑点头之后,她想打招呼的,却丢人的咬了自己的舌头,马上有种羞愧之感蔓延到脸上,强忍着舌尖的疼痛,故作镇定的和屋里的人打过招呼,回了自己屋里。
裘媛朝欧阳琛示意了一下,两人起身走出堂屋,将空间留给窦依蔓和魏桂。
窦依蔓很激动,眼眸中满是未曾说尽的情意,声音柔和而满含哽咽:“姐姐,我是窦依蔓。”
窦依蔓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来见你之前,我去t岛见过母亲了。她身体康健,知道我们找到了你,她很高兴,也很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魏桂没有搭话,只是静静的泡茶。窦依蔓知道,魏桂在听,于是继续说道,“母亲这些年过的也很不易。在我的记忆里,她永远是刻满苦楚、无奈又心事重重的样子。母亲当年离开内地,或许有她各种不得已的苦衷,抛下你想来也是她多年郁郁寡欢的原因之一。在t岛过去的岁月里,母亲的心始终是牵挂你的,每一个寂静的夜晚,每一次风吹过的清晨,她都在默默地念叨你的名字。”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母亲时常会画你小时候的模样,那大概是她心中最宝贵的记忆了。后来她拜托很多来到内地的人,希望他们能帮忙寻找你,可能因为没有找对地方,所以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她自己不敢亲自来找你,害怕见到你后,面对的是你无法释怀的眼神,害怕你无法原谅她。”
窦依蔓的话语中无不透露出卫蘅内心深处的挣扎和悔恨,每个字似乎都重若千钧。她希望这些话能够触动魏桂的心弦,即便不为了宽慰母亲,也为了释放自己多年背负的情感包袱。
魏桂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起身递给她一杯茶。“我已过古稀之年,”魏桂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平和,“对于母亲的渴望,早已在岁月的洗礼中淡去。自从母亲离开的那一年起,我就接受了自己是个孤儿的事实。”
魏桂的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种释然,她继续说道:“我生活的很好,有自己的家庭,孩子们孝顺,就是孙辈的孩子们也都已经长大。对于一个迟来的母爱,我不再有所企求。”
窦依蔓听着魏桂的话,心中五味杂陈。她明白了,尽管血缘的联系永远不会断裂,但是时间的消磨却会让本该维系的情感冷却。她只见证了母亲60年的磨难,可是却想象不出,姐姐从童年到老年的60年的生活景象。这一刻,她不敢冒险打探姐姐和母亲之间不为人知的那块记忆碎片。
窦依蔓斟酌再三,对魏桂说,“母亲她猜到你轻易不会原谅她。母亲让我来内地找你,让我转告你,她说,她不介意你恨她。”
魏桂听到窦依蔓的话,手中的水杯落地,“咔嚓”一声脆响碎屑散开一地。魏桂目光冷冽的看向窦依蔓,“你刚刚说什么?”
窦依蔓被魏桂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没有说错话,重复肯定说,“母亲说,她不介意你恨她。”
几个呼吸间,魏桂强制压下心中翻涌交织的爱恨,语气淡漠的对窦依蔓说,“你和欧阳不嫌弃的话,就在这里尝尝乡野的家常饭菜离开吧。”
裘媛带着欧阳琛猫在自己的小屋里,过来时从厨房摸了两个冻柿子,分别插上吸管,递给欧阳琛一个。
自己率先吸溜起来,几口之后,满怀思念的说,“真好,还是小时候的味道。”回头戳戳手上的吸管,示意欧阳琛,“赶快吃呀。得一口气儿吸溜完,感觉才爽。”
欧阳琛学着裘媛的样子,也吸溜了一口,满口甜香,有些像夏天祛暑的冰沙。
裘媛三下五除二的吃完冻柿子,对欧阳琛说,“我小时候,家里没有什么零食。冬天里,我爸就会把冻柿子放在炉子上烤一烤,等冰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就用勺子挖给我吃。怕多吃影响肠胃,每天限制只能吃一个。”裘媛仰头想了想,“我奶奶还健在的时候,会堵在门口骂我爸。”裘媛站起来,拿腔拿调的学着老太太叉腰的样子,“天杀的不孝子,有了好吃的,躲到灶坑里给娘们儿和孩子吃,一点儿不想着亲娘。”
欧阳琛看着裘媛鲜活跳脱的样子,嘴角一直洋溢着笑意,虽然他听不懂裘媛说的“灶坑”这些是什么,但是他喜欢裘媛在他面前不拘泥的样子。
裘媛看他不吃,光看着自己傻笑,说道,“快吃呀?不喜欢吃吗?我跟你讲,这个可是正宗的磨盘柿。我猜,这是我爸拿出来放在厨房的。我爸这个人吧,优点不多,但是最大的优点就是疼老婆和孩子。”随后裘媛话锋一转,“欧阳,其实我真的不赞同你和阿姨来这一趟。虽然作为晚辈,我这样言说外婆的是非不好。但是作为女儿,我还是更心疼我的母亲。”
欧阳琛将吃完的冻柿子皮用餐巾纸包好,放在手边的托盘里。对裘媛说,“媛姐,我在m国长大,接触Z国文化的机会寥寥无几,曾经我也对这个远在东方的国度有着许多误解,可是来到Z国之后,那些成见渐渐被现实温暖化解。我喜欢这里,热闹非凡的夜市,五颜六色的食物,还有千姿百态的人。”
欧阳琛想了想继续说,“因为热爱公益,我和燕姐投缘做了朋友,后来认识了你。那次在你家见过魏妈妈之后,那莫名的熟悉让我心情澎湃。媛姐,我在m国上学的时候也经历过霸凌,我在这里有时候会感觉孤独,所以知道魏妈妈是我的亲姨母之后,我迫切的想要靠近你们。我以为外婆年轻时的心酸和无奈,以及对魏妈妈的歉意,能够打开彼此心扉,让失去的年月重叠起来。那里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亲情”反而将旧日创伤揭开,使我们之间的友情都受到了影响。”
欧阳琛抬头看向裘媛,“媛姐,在Z国不是很讲究血脉传承,重视血缘关系的吗?”
裘媛一本正经的听欧阳琛说着,脑袋里却早就天马行空的跑偏了,“‘血脉传承’,人族和妖族吗?欧阳的Z国文化不会都是从狗血剧的剧本里获得的吧?”
裘媛右手托着下巴,食指轻敲着嘴唇,问欧阳琛,“欧阳,你学过Z国历史吗?”
欧阳琛诚实的摇摇头。
裘媛看着欧阳琛一言难尽,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跟欧阳琛解释这华夏文明正史,于是跟欧阳琛说,“欧阳,血缘关系的确是人际关系中唯一有实质联系的,Z国也有谚语称‘姑表亲姑表亲,打断骨头连着筋’,而且千百年来,一些家族的利益也是靠姻亲来维持的。但是,很多人还是开始尊重内心,从成熟的意识出发,辨别是非观念,理智的识别亲近关系的。所以Z国也有,‘远亲不如近邻’这样的谚语。”
欧阳琛听裘媛左一句谚语,右一句谚语都懵了,连忙打断裘媛,“媛姐,我只是想用时间和耐心去慢慢解开这个魏妈妈心里的结,修复那些年的误解和创伤。”
裘媛摇摇头,“恐怕很难。我母亲执着了60年的心结,谁能一朝一夕说解开就解开。”裘媛打量了一下欧阳琛,压低声音问,“你妈妈和外婆的关系好吗?”
欧阳琛摇摇头说,“不知道。我们生活在m国的时间比较多。我只是听我母亲说起过,外婆在t岛开始的日子并不好过。至于具体情况,母亲却为说起。这次母亲来Z国,主要是为了和魏妈妈相认,不知道她能不能让魏妈妈对过去释怀。”
裘媛看欧阳琛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低声问,“那你知道外婆的父兄后来都是什么情况吗?”
欧阳琛惊诧的看向裘媛,将裘媛看的莫名心慌。
欧阳琛看裘媛真的一无所知的样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出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都不在了。母亲没提过,在t岛,我还有个舅舅,因为外婆是继母,后来舅舅也有自己的家庭,他们一家在t北市,外婆自己在Gx市,两家也渐行渐远了。”
裘媛觉得还是等段舅舅的消息好了,估计从欧阳琛这里也获取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裘媛看了看欧阳琛,还是和欧阳琛说,“欧阳,我们实际也还有个舅舅,只是不到一岁就夭折了,而后外婆就走了。这才是我母亲的心结,这恐怕是个此生都解不开的结。”
欧阳琛被裘媛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因为他小时候和母亲去探望外婆的时候曾经误闯外婆的佛堂,那佛龛上有一串铜钱,他记得他问过外婆,那是什么?外婆说,那是“婴儿锁”,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