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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回 伏家妹子

顾旸定睛一看,原来是伏苹。

苏见黎笑道:“这莫不是伏苹妹子么!”

二人便翻身下马。

“顾大哥,这位姑娘是……?”伏苹问道。

“嗯……她是阿黎。”顾旸笑了笑,转头看向苏见黎,苏见黎却有些不开心似的。

伏苹凝望苏见黎良久,眼神竟慢慢变得有些发痴,幽幽叹道:“这便是跟你杀洋人、除甲士的阿黎姐姐么?生得可真美。”

如雁在马上嘻嘻笑道:“我早说阿黎姐姐很好看!你没有她好看!”

苏见黎听得,举起胳膊轻打了下如雁脑壳,脸上微微发红,说道:“这孩子瞎说的,伏苹妹子,你别在意。你才是真的漂亮,我自打方才见到你,眼睛都不想挪开啦。”

伏苹低下头去,羞涩一笑。

顾旸却想到伏苹刚说的那句话,有些奇怪,便问道:“伏苹妹子,你从何处来?如何知道我杀洋人甲士那些事?”

伏苹听他跟自己说话,把头低得更深了,轻轻抠着竹篮壁,小声道:“我……我不敢跟着他们杀人,赵掌门便派我去周边府县宣扬义和拳之事了。听说咱们打了几场胜仗,我便跑回来,路经冠县,满城都在说一位顾少侠和一位苏姑娘的大名。这个小弟弟,想必便是那冠县知县的儿子罢?”

“是啊,他叫如雁。”顾旸说着,转头望了一眼苏见黎,笑道,“原来咱们干的这事还挺有名嘞!”

“我听老百姓说你受了枪伤,便在附近林子采了些草药。”伏苹盈盈蹲下身子,翻起小竹篮,“这是三七,又叫‘金不换’。这是‘血见愁’……都是止血用的。顾大哥,你伤在哪里了?哎呀……你伤得这么严重,腿上也有!……”

顾旸见她本来内向,此刻慌张着急之间,浑似开了话匣子,笑笑道:“伏苹妹子,多谢你的关心。好些天了,伤已大好了。”

“不流血了就好。”伏苹抬起眼来,灿烂地一笑,忽然一愣,又低下头去,轻声道,“顾……顾大哥,你虽然武功高强,但这回……你可得记住洋人枪炮的厉害呐。”

“好,我记下便是。”顾旸笑道,“伏苹妹子,我想借你些草药。”

伏苹柔声道:“直接拿就行啦。你还流血吗?我帮你敷罢。”

顾旸摇头笑笑:“我这皮糙肉厚的,没什么大碍。阿黎的肩膀上也受了刀伤,虽不流血了,多少敷一些罢。”

伏苹道:“不流血了,那这些止血的草药也没甚么用处啦,不过敷上一点也好。”便举起纤丽的手,把那竹篮递给顾旸。

顾旸低头给苏见黎的肩上敷着,伏苹转头又问他道:“我听不远处好热闹的声音,是谁家办喜事么?”

忽然苏见黎轻吸了一口气。

“阿黎,还疼么?”顾旸忙停了手。

“不疼了。……还有点。”苏见黎小声道。

“那就好。”顾旸微微一笑,一面敷着,一面说道:“那声音正是你们义和拳在办庆功宴。”

伏苹疑惑道:“你们身在此处,却不曾参与么?”

顾旸便把攻打教堂、被赶出庆功宴的事简要一说。他发现伏苹每次听到“吉兄”这两个字,眉头就一皱。等到他讲完,伏苹眉头都快皱成一朵花了。

“吉大哥这人……”伏苹叹道,“唉。”

“怎么?”顾旸有意试探她对吉峰禹的态度,故而始终敬称吉峰禹为吉兄。

“没什么。”伏苹摇摇头。

顾旸瞧着她有些忧伤的面孔,却知道她说没什么,那必是有些什么,但又不好发问。

“对了,”伏苹问道,“顾大哥,这是你丢的那匹小马么?那偷马贼抓到了没?”

顾旸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伏苹奇道:“顾大哥为何发笑?”

顾旸指了指苏见黎,说道:“你且看苏姑娘的模样。”

伏苹有些疑惑,凝视了苏见黎许久,忽然一惊,失声道:“你……阿黎姐姐,你就是那个少侠!”

苏见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是啊,就是我。伏苹妹子见笑了。”

伏苹问顾旸道:“如今你们要去何处?要走了?”

顾旸勒了一下缰绳,笑道:“去闯荡江湖。天大地大,四海为家,何必被些凡尘小事锁住!”

伏苹听得,眼睛里忽然就控制不住地有些湿了。

那日顾旸甘愿不要那个首领的位子,也要去追那偷马贼。

如今好歹盼得他归来,身边却又多了这么一个美貌的姑娘,还与她一起经历了那许多行侠事迹。

那些,自己都跟他错过啦。伏苹伤心地想。

本以为这阿黎姑娘只是和他巧遇,方才这一打量才知道,原来那所谓的偷马贼,就是她。

那一天,他不是为了追马,而是为了追她。

她偷的也不是他的马,偷的是他的心。

又见这阿黎姑娘是官家小姐,容貌靓绝,气质非凡,想必也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华。自己拿什么和她比?

可明明是自己先遇到了他啊……

那又怎样呢?

等等,或许是他们先相遇的呢?伏苹想起刚认识顾旸时,他就已经在寻找马儿了。

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伏苹想到自己是那么轻易地就遇见了他,又是那么轻易地弄丢了他。

或许,他本来也不属于自己呢?

他本来就不属于自己。

伏苹片刻之间想了太多。她不想再想下去。

她方才问那句话时其实已有预感,预感他会和她匆匆相见,匆匆分别。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他能留下。此刻听他亲口说出,伏苹不禁满眼失落。

顾旸见伏苹眼里居然刹那间闪起了泪光,不禁动容道:“怎么了?”

“大哥哥!”如雁趴在马颈上,嘻嘻笑道,“这个姐姐喜欢你,不想你走。”

“没,没有。”伏苹听了,双颊飞红,打他也不是,跑也不是,只得把那几滴泪光忍回去,勾着双手,无力地辩解了一句。

顾旸揪住如雁脑袋上的小辫子,把他拽来拽去,假意咬着牙吓唬他道:“小家伙,你再乱说,我把你这几根呆毛揪下来!”

如雁疼得大叫:“苏姐姐救命呀!”

苏见黎把顾旸手掰开,笑道:“小孩子说话,你也当真!”揉了揉如雁的小圆头,轻声道:“不疼了罢?”

顾旸笑了笑:“我也是和他开玩笑呢。”

忽然不远处咯嘚咯嘚响起马蹄声,四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纵马奔至。

是郭栋臣。

“苹姐,你回来啦!”郭栋臣见了,大喜道。

伏苹脸上的烫意还未散尽,只得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顾兄,苏姑娘,你们跑得好远。”郭栋臣喘着粗气,擦着汗道。

“没办法,我们的马儿停得远了些。”顾旸道,“郭兄弟为何来此?”

郭栋臣道:“特来请顾兄和苏姑娘回去赴宴。”

顾旸摇摇头,微笑道:“多谢郭兄弟好意。那宴席顾某人是再不去的了。”

郭栋臣赔笑道:“顾兄息怒。阎书俭师兄心眼不坏,只是性子直,心里只把你们当奸细,才弄出这般事来。小弟方才去找了赵掌门,说明原委,赵掌门即刻赴宴,为你主持公道。”

顾旸笑道:“赵掌门带伤赴宴,来操劳这等破事,属实辛苦他老人家了。只是纵然他亲自过来,顾某人也是不愿回去了。”

郭栋臣道:“都是弟兄们的不是。顾兄有何条件,尽管说来。”

顾旸道:“顾某本来草芥,微不足道,奸细便奸细了。阿黎姑娘却是好好的大小姐不当,跑出府来跟我闯荡江湖,受了千辛万苦,斗胆来到此地,又被这般说。顾某别无他求,除非叫那说奸细的,过来给阿黎姑娘磕三个响头,顾某便回去。”

苏见黎听了,不禁凝望向他,鼻端已有些酸了。

郭栋臣道:“顾兄说的可是阎书俭么?”

顾旸淡淡地道:“不是他。”

郭栋臣犹豫片刻,低声道:“好,小弟知道了。”

“哥哥,不必了罢。”苏见黎轻声道,“这点委屈我还是能受的,何必不饶人呢。”

那声“哥哥”一喊出,顾旸顿时浑身酥麻,也没听见她后面的话。

刹那间顾旸只感觉整个身子似飘游云外,又如沐秋水春风。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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