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回 夏日诀别
转眼之间,春去夏来,已是芳华盛开。顾旸从一棵樱桃树洞里走出,放眼望去,尽是郁郁青翠。他施展“梯云纵”,三两步蹬上树去,——这仿佛才是那正宗的“梯云纵”。这是他苦练六个月的结果。
他立在树枝之上,遥望着几里之外的剑冢峭壁。
夏风吹起漫天尘沙,把那峭壁衬得有些像一堵高大的脊梁。
半年之间,他每天逐日而起,先在樱桃树下练一番轻功,再去那峭壁之下。他在那里压过无数回腿,舞过无数次剑。那峭壁也为他挡了一阵又一阵的风雨雷电,俨然就像父亲一样。
而顾旸每日练完三套武功,便走上几里,回到樱桃树母亲的怀抱里。
看官不必讶异此处为何有这么烂漫的一片樱桃林,想那独孤求败与杨过夫妇隐居于此之时,虽有野獐山兔,终不能每日三餐都打来为食,故而早已在住处以南种下了这樱桃林。
樱桃林四周,还有桃林、橘子林、苹果林。春天,朱红的樱桃一串一串,宛如宝石挂林梢;夏天,粉色的大桃子一团一团,毛茸茸的,煞是馋人;秋天,圆圆的小橘子一颗一颗,把枯灰的山谷装扮得分外娇俏;入冬之际,鲜美的苹果吊满树盖,给一整年画上最后一枝枝圆满的句号。
顾旸虽只有幸吃到了独孤剑谷的樱桃、桃子,但他深知岁月不待人。他自忖功力已有大进,是时候出山找狗官复仇,是时候与洋鬼子一决高下了!
他凝望了那堵峭壁很久,又看了一圈四片果树,最后呆呆地瞧着身后那粗大的樱桃树干,瞧了半晌,忽然张开双臂,把它紧紧笼住。
顾旸跟那樱桃树亲昵了许久,忽地飘跃下树来,回到洞中。洞中他已收拾妥当,此刻进入,却是取出一粒今日份樱桃胡。
顾旸拈着那粒樱桃胡,沉吟片刻,微笑道:“今日我走啦,你便种在我娘旁边罢。来年看你,愿你也长成一棵大大的樱桃树。”
——这半年里,他与谷中风物产生了感情,如上所述,监督他习武的峭壁是爹爹,供他所住的樱桃树洞是娘亲。
顾旸立在树洞旁,把樱桃胡微微在掌心一握,忽然,手掌飞起,“唰”的一声,那樱桃胡朝着远处的树林脱手而出,片刻间已飞出十数丈以外。
顾旸看着那樱桃胡要飞进对面树林,这才使右手把地一撑,整个身子如飘浮般直窜出去,不知何时竟已身在樱桃胡前,一个筋斗翻在半空中,头在下,腿在上,飞起一脚,那樱桃胡掉转方向,在空中疾打着螺旋,落回树洞旁边,稳稳地嵌进地里。
顾旸微微一笑,走回树洞旁提了晓夜鸣剑,戴了顶草笠。他伸手摸了摸怀里新打造的一些梭镖,又摸到了一张纸。
抽出一看,皱巴巴地扯开,却是去年七月,在烟台港上,变法失败的康有为赠给他的名片。
顾旸凝望着那名片,忽然有些忧伤。
犹豫片刻,他嘶嘶几下,把那名片撕得粉碎,拿起腰间血红色的葫芦浅浅喝了一口,便往树林之外而去。
这次他不是去练功,本应不那么紧张,本应放松一些,可他此时心里却无比地沉重。
迎着清风,顾旸走到树林尽处,走出剑谷,他忽然忍不住回过头来,注视着这承载了他半年武学钻研的地方。
他摘下草笠,跪倒在地,拜了几拜,起身而去。走过几步,却又有些不舍地转过头来,看了这片山谷一眼。
“等我报了仇,救了天下。”顾旸心中说道,“明年,我再回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