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施州恶灵战争（前夕）
不眠之夜……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多久？我不知道。
或许只要思幽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我就无法踏实，心中的石头便永久地悬在半空。
是的，十分令人窒息，那种揪心般的恶痛，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被父母严厉批评后感受，可怜而又无助。
但我不需要谁的可怜，也不需要谁的帮助，只是，如果我此生不能换回思幽真正的生命，我一定会沦落到比谁都可怜，比谁都需要帮助。
不，这是我所不允许的!
哪怕要牺牲整座城市，我也在所不惜，谁叫我是恶灵呢……或许思幽她，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吧……
但，我已经没有退路了，我要救治思幽，我要再一次和她在施州城内欢快地游玩，回到那些曾经的日子……
我……真是可怜啊。所谓的丧家犬就是指的我这样子的人吧？还是说，我连丧家之犬都不如？
“唔呼——”
在床上思来想去，最终还是难以入眠，便索性不再睡下去了。
我轻声走下了床，回头看看还在熟睡中的思幽，一时之间竟难以有言语相对。作为一位恶灵之王我还是不够格吧？居然会有这样的儿女情长。
我心里一揪，悄悄地推开了门。
此刻，月色正好，撒下的明光一层一层地笼罩在这寂静而又优美的施州城内，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身心放松。
我记得那位唐朝大诗人曾写过“独出前门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的诗句来描写那月光倾洒而下的壮景，不知，现在此般可否说成“花如雪”呢？
不，应该不行吧。那毕竟是郊外田园之景，而这城市中，所谓的月光却并不纯粹，其中混杂着许多形形色色的灯光。即便依然是月光月色，但或许已经没有了它最初的美丽。我现在所欣赏的美丽，就是被污染过的美丽吗？不算是真正的美丽吗？
虚假吗？或许吧。
我仰头眺望，倾尽这一夜的繁华，月色之下，何堪美丑？
不过依旧是观者心境所化罢了，实在虚伪!
心里暗暗一恨，便张口吟唱道：
“秋空明月悬，光彩露沾湿。惊鹊栖未定，飞萤卷帘入。庭槐寒影疏，邻杵夜声急。佳期旷何许！望望空伫立。”
“没想到西绪弗斯大人竟还有这般闲情逸致啊。”
肖雨扬出现在了身后。
“哼，不过是排遣些许忧愁罢了。”我直白地接着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嗯，预计36小时内能将阴影区的恶灵都集中起来。”
“这样啊，辛苦你了。”
“不，怎么会呢，都是加木尔在忙这些事，我不过是从旁协助罢了。”
我没再将注意力放在肖雨扬身上，而是独自欣赏起施州的夜景来。
这就是思幽曾经守护的城市，多么美丽啊。
美丽到竟让我也有些神往起来。
而这份感情本应该一直保持的。
但为了救回思幽的命运，抱歉了，我不得不对你出手。
还请原谅我的无礼……
“喂，肖雨扬，你跟我说过吧，【络吉暗阵】只是积少成多的汲取阵法，不会危害到人类本身的性命安全。”
“啊，这是自然。”
“这样啊，那我就安心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稍稍减少了一点负罪感。此后冥想中我的意识回到了从前，思幽还是除灵师会长、我也还是一个普通灵体的时候。
……
“很抱歉打断大人的思绪，但属下必须向您汇报一件事情。”
加木尔出现在了我和肖雨扬的面前。
“哦？什么事？”
“施州城内出现了另一股灵力波动，虽然不至于高过【黑渊玄白】，但也不弱，起码与荒古不相上下，我想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嗯……经你这么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这是……”
的确是一股从未见过的灵力，这个节骨点上来到施州吗？向好山、班杰叫的省协会援兵？可是、还是说……
“肖雨扬，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我也不清楚。”
“这样啊，那肖雨扬，我命你前去探查那股灵力波动的情况，可以吧？”
“了解。”
肖雨扬爽快地回答了我。
我继续看向了天边，看来会是一个很漫长的夜晚呢……
2
2024年5月15日，同样的地点不同的人。
班杰在接待【黑渊玄白】的地方接待了另一组人，江氏姐弟江玄月与江涛。
这两位是中国灵界四大家族之一江家的本家人物。中灵界或者说是除灵师协会战力有一半以上都是靠着这四大家族支撑着的。另外，也是这四家让中协会在世界上的话语权提到了一个很高的地位。
四大家族包括目前家主为江浪的江家、家主为王恽的王家、家主为陈允陈的陈家和家主为沈灵春的沈家。
现在坐在班杰面前的其中一位便是江浪的大女儿江玄月小姐；而另一位则是前任江家家主和中协会总会长江蓝的表哥。而这两人从辈分上是属于姐弟关系，姑且是。
餐桌上，三个人面面相觑，氛围变得异常奇怪。
这是因为在这之前，班杰开口向江氏姐弟委托了一个工作。
讨伐施州的恶灵之王西绪弗斯。这是李枵易之前拒绝过的委托。
“可以哦，但是你必须支付我500万的报酬费。”
——这个费用远高于班杰的预期，甚至是想委托给李枵易他们价格的十倍之上。
江玄月端着咖啡平静地说道。
“能让我稍微考虑一会儿吗？”
“请便，我有的是时间。”
*
“老姐，你这太狮子大开口了。”
身为表弟的江涛在江玄月耳边低喃道。
“哼，你管我。”江玄月虽然脾气冲但也知道压低声音说话，“说到底，这只恶灵之王原本悬赏金就有560万，要他500万我还亏了呢。”
“啧，老姐，你这——”
姐弟俩的窃窃语被突如其来的答复打断了。
“好，我接受江小姐提出的条件，不过我想等两位杀死了西绪弗斯后再支付，这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
江玄月爽快地答应了班杰的条件。
反正在她看来，一个区区庚字的恶灵之王还不是手到擒来吗？
就这样，签署委托书后，这份委托便正式成立。
在很早之前，江玄月就已经盯上了施州的恶灵之王，想消灭了换点零花钱用。但因为总会长江蓝死后，中国灵界群龙无首，曾经给这些恶灵之王标下的悬赏金便没有能力发放了——因为代表中协会最高机构的灵协会如今并不存在，这样，江玄月就不得不放弃了计划。
现在班杰送上门的钞票，可有不拿之理？
中协会从第一任苏明总会长开始，中国灵界境内的所有恶灵、恶灵之王都被设立了悬赏金额，以调动非灵协会的除灵师势力。可以理解为赏金猎人。
但在灵界十战后，江蓝一死中协会便无人总领，这些悬赏金没有地方认取，逐渐所谓的悬赏金成了空头之名，而地方除灵师协会连自己的开支都运营不过来，压根就没有多余的钱去支付报酬。
四大家的人则是暗中搞夺权搞小动作，也无心发展，毕竟太吃力不讨好了，没有意义，还不如自己去派兵镇压和消灭呢。
不过，在此前江蓝看来，统合非协会势力的除灵师也很重要，相当于拉拢民心之类的。
3
“老姐，这一单又是赚发了呢，没想到那个班杰真的会同意你的要求。”
姐弟俩走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说起刚才班杰委托的事情。
“哼，你这小子别高兴太早了。那个恶灵之王我们还不一定能讨伐掉呢。”
“嗯？这是什么意思？”
“班杰不是提到过吗，这个委托他也曾跟李枵易和浅上千草他们谈过，但被那两人拒绝了。这就说明了，那对夫妻对这个恶灵之王母亲并没有恶意——”江玄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道，“不，或者说是，他们来施州的目的就是西绪弗斯……”
“哎？老姐，你怎么越说我越糊涂啊。”
“嘁，听不明白算了。趁着今夜我们赶快行动吧，运气好的话，应该能在李枵易发现之前解决掉西绪弗斯。”
江玄月催促着江涛感知城市恶灵浓度分布情况，浓度最高的地方应该就是西绪弗斯所在地，也就是她的目标。
不过，说起来也很没办法，江玄月虽然拥有顶级除灵师的实力（字阶分低位、中位、高位、顶级、超位、世界级，顺带一提，荒古是顶级除灵师），但灵力感知方面的能力却比不上她的中位表弟江涛。
“怎么样，在哪里？”
“嗯、怎么说呢——”江涛面露难色，“地方是找到了，但浓度高的有四五个。要一一前去筛查吗？”
“不，不用了。”
说着江玄月的视线落在了前面出现的人影上。
江涛也随即对那人打量起来，她身穿着黑色的衬衫与长腿裤，梳着女性很常见的卷发发型，妆容上则并没有江玄月那么艳丽，硬要形容的话，质朴中带有一丝神秘？
“你是什么人？”江玄月警戒起来，“看起来不像是好人呢，喂，你，是叛灵人吧？”
“是又如何？倒是堂堂江家大小姐【银蛇】江玄月居然会来到施州这种偏远地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呢。”
“哼，你很让人火大哎。”
江玄月不由分说地直接掏出来一把全身银色的长枪，然后一跃而起冲向女人，准备了结她；但枪尖并没有如预想的那样刺在女人的心脏上。
一个高大的黑影替女人挡住了江玄月的攻击。
江玄月先是一惊，随后便稍稍催动灵力一击消灭了黑影，女人则趁机遁入黑暗离开了现场。
整个过程，江玄月只是想试探一下那人的底细并没有运用过多的灵力。
结果没想到就让她给逃掉了，想到这里江玄月不甘心地咂了一下舌头。
“老姐？”
“没什么，走吧。”
4
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流浪了，印象中从两年前十战开打离家以来，我就好像一直在四处奔波了吧？
作为沮家的长女，我被自然而然地委以接任下任家主的责任，因此无论是父亲还是其他长辈们都对我非常看好，但这种看好却让我的肩头无比沉重。
每次迎上他们的视线，我的内心都快要窒息一般疼痛难忍。
我没有父亲那样的御尸人天赋，自幼体质也不是很好，可以说，我是典型的那种无才继承人。
但是、为什么你们就不能认识到这一点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那样看我！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抱有期待！？
我…我…我明明就没有那种才能啊呀！
其实我都知道，沮家的后人到十岁后都会被施于御尸禁术，以保存沮家千年以来的家族根基。说白了沮家长女长子就是纯工具人为了家族延续用的。
我作为家主沮天庆长女的未来早已被绑定了。
我的一切都在他们的掌控与注视下。
我说过，这曾一度让我窒息；但还远远不止如此，在偶然了解自己的命运后，我又对自己的这种身份感到不甘。
对，我不甘心，为什么我要受到这种待遇。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某个夜晚，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与想法，就让我偷偷潜进了沮天庆的秘密房间，拿走了沮家的传家宝【御尸天书】。
然后我就开始了逃亡生活，开始了流浪者的身份。
一边躲避着战火，一边寻找安身之所。
本来在此之前我都一度以为我跳进了另一个无法改变的命运中，但……
“怎么了，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
李枵易似乎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出于关心地问道。
没错，之前是那般以为的，但现在不同，李枵易与浅上千草这两位站在中国灵协会顶点的除灵师庇护着我，为我提供这份只要牵着手就能感知到的温暖与安全。
虽然作为出身沮家的本能让我还没有完全信任这两个人，但至少目前，我已经沉溺在这份安全与温柔中无法自拔了。
我想，即便是被欺骗被伤害，也没什么可以抱怨的吧？
况且说到底，【黑渊玄白】的人品应该还是能够保证的，这一点通过灵界的风评就知道了。
另外，听说他俩好像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来着？
嗯……关于他们的一切我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就这样邀请我加入千草社了，未来该如何，说实话，我也没有实感呢。
“好了，到了。”
一直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我，直到千草开口提醒才注意到原来已经到家门口了。
“啊，哎，哦……”
“来了来了——”
李枵易敲响了房门，奇怪，明明是自己家却没有带钥匙吗？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非常年轻女性，她扎着并不突兀的单马尾、身上则穿着一袭暗蓝色的连衣裙，这是谁啊？李枵易的姐姐？风格怎么感觉完全不一样。
“啊，妈，这件衣服是——”
“哎呀，你注意到了吗？这是白天送来的庞大【货物】中的其中一件噢，我看着挺漂亮的，就穿来试试了，怎么样，合适吗？”
“啊哦、合合适……”
“说起来，白天的那堆东西究竟是什么啊，那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打劫了商场呢。”
“其实也没差多少了……”
李枵易小声嘀咕着，而我听着这两人的一问一答，基本确定了两人的关系。不、不过，这也太离谱了吧？
“怎么了？”
千草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疑惑开口询问起来。
“没、没事——”
“哎呀，这孩子是？”年轻女性注意到我了，“好可爱，我可以抱抱吗？”
喂喂，这莫名其妙的母爱泛滥是怎么回事啊！？
“啊，这孩子叫沮小柔哦，是我们从街上捡回来的。”
千草闻言将我介绍起来，不过她似乎并没有同意抱我的请求，这也正常，再怎么说，我今年也满8岁了，不是那种几岁嗷嗷待哺的小屁孩了。
什么，你说我就是个小屁孩？啊！？想干架吗，你这家伙！
“捡回来的？”
“嗯，这里面有很多原因啦，关于灵界的。”李枵易挠头解释起来，“所以，我希望妈妈不要过问太多……”
“oK，我知道了。是叫沮小柔，对吧？”她看着我说道，“我是李枵易的母亲，虽然可能相处的时间不会太长，但在这里还是请随意，就当是自己家就行了。最后，请多多关照咯，小妹妹。”
“嗯…请多多关照。”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话语好。嗯，简而言之，我不太擅长人情世故的交际。
“好了，都快去睡觉吧！已经凌晨一点了哦。”
“噢，收到！”
千草像个小女孩一样敬礼回答，让我不禁怀疑她之前面对东叶的时候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