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施州灵界的过去（2）
七年前，九战刚结束后不到一年，整个灵界便迎来了百年难遇的“灵迸”，它能在短时间内提高一个区域的灵力浓度涵盖量。
而受其影响，我身体内的一部分“意识”被强制分离并且散落到了施州城周边的自然环境中。
那部分“意识”从我这里带走了一半的力量与知性。
在施州自然环境中飘荡的那些岁月，让那部分“意识”逐渐独立并开始形成可视化的【半灵】。（注:可视化指拥有灵力的人可视化，一般人还是看不见的）
但即便这样，我还是能够知晓他的一切，所谓的独立不过是他已经感知不到我的存在罢了。
他成为【半灵】后在山间又游荡了一段时间，逐渐从“小孩”变成“大人”，最终定格在我的这个年龄阶段上，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男性的样子。
然后，在某一天，无所事事的他溜进了人类生活的城镇。
“在哪里，遇见了王思幽对吧？”
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小桌板凳和淡茶花生米，我们三人就这样坐在一起聊起了天。
……为什么会这样自然并且毫无违和感啊喂。
长和公园（注:虚构建筑，注意辨别），那是我与思幽首次相遇的地方。
碰见她时，她正躺在草地上沐浴着阳光。一阵微风吹过，起身的她与路过的我四目相对了。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就是定格了一样。
公园里的人群、飞舞的蝴蝶、鸣叫的小鸟、街边的行人与路上的车辆，那一刻，好像都被停止了时间。
我原本是想赶快收回眼神——
可不知为何却仍想跟她多对视哪怕一两秒钟。
究竟是为什么呢？
“那个，你是【半灵】对吧？”
“哎？”
“哎什么哎，我问你你是【半灵】对吧？”她站起身拍了拍粘在身上的草粒，“真是个没有常识的【半灵】呢。”
“哎？”
“一般来说，【半灵】不都是好好待在自然界中等待成为真正的灵吗？你这家伙为什么会跑来这种地方啊！？”
“这种地方是……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我只是……想来……罢了……”
“想来吗……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半灵】呢。”
“奇怪？我很奇怪吗？”
“是啊是啊，这座城市可是布满了【驱灵咒】，稍有不慎就会灰飞烟灭的哦。”（注:对【半灵】和未成形的灵来说，附加在房屋上的驱灵咒就像杀虫剂一样，能够瞬间让它们毙命）
“是、这样吗？”
“……”
“噗哈哈哈，那家伙是怎么回事？！这样状态的【半灵】真是头一次听说啊。”
回忆叙述时，千草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样子真不符合一个社长的身份呢。
不过，算了。我看着喜欢就行。
“啊，抱歉，请继续。”
之后，王思幽似乎觉得这个【半灵】挺有趣的，就把它收了下来，安置在灵协会大楼附近的一所公寓里。
每次结束会长的工作之后都去那里看看——自己“宠物”的情况。
有时候也会在那里待上一夜或者几天来陪他聊天，教他一些人类世界常识之类的。
“嗯，路人老公的养成方法！”
“你在说些什么啊……”
我吐槽道。
啊，那段寄住在公寓的时光应该是我跟思幽这几年当中最纯真美好的日子了吧？
毫无顾虑地说笑谈乐、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在那个时候她不再是灵协会会长，我也不是一个【半灵】……
然后，有一天。
“啧，你学习能力也太好了吧。”思幽看过我做的公务员考试模拟试卷后说道，“比我那可爱的妹妹聪明多了。”
“哎嘿嘿，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就你讲的东西我只是顺其自然都给记在心里罢了。”
（千草:喂喂，果然是老公的养成计划，呐，对吧！？）
“……”思幽看着我稍许沉默几秒，“嗯，该给你取一个名字了，也不能老是【你】啊【半灵】啊这样叫……”
“我其实无所谓，叫什么都行。”
我笑着回答思幽。
“不行，必须给你取一个！”
她一脸兴奋地看着我，我只好摆了摆手:“是是是，那就请会长大人赐名喽。”
“……唔，叫什么好呢——”
看着陷入沉思焦灼万分的思幽，我竟饶有兴趣地欣赏起来。好可爱啊——这么想着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会得到“西绪弗斯”这么一个名号。
嗯，要说契机的话……
“哎嗯！叫‘西绪弗斯’怎么样？”
思幽瞟到桌子上的一本书后摆在我眼前说道。
《西西弗的神话》，作者加缪。
加缪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家伙写的着作似乎很受思幽的青睐。
我记得思幽曾经在跟我散步的时候说过:“呐，你知道吗，‘世界只有一个，幸福与荒谬是同一大地的两个产儿。’哦。”
“嗯？”
“就是说啊……”她看了看我之后又转口道，“没什么。”
……
“为什么会是‘西绪弗斯’啊，书名不是叫的西西弗吗？”
我问道。
“怎么，不喜欢吗？”
“不，不是，我、挺喜欢的……”
（千草:喂喂，这害羞是怎么回事啊喂！？）
“呐，西绪，加缪说过的哦，‘人生在世，永远也不该演戏作假’，所以，今后永远不可以欺骗我，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哟。”思幽放下书微笑着，那一瞬间，我的心似乎完全被她的那副笑容给征服了，“因为，我们是朋友的对吧？”
啊，我学过也清楚记得，“朋友”一词的含义。
“嗯。”
“那个时候王思幽已经察觉出西绪弗斯的异变了么……”
我小声呢喃，但似乎还是被千草听见后接过话语说道:“这是理所当然的，枵，倒不如说如果王思幽小姐没有察觉到才奇怪，作为一个地方灵协会会长的话。”
【自然灵】或者【半灵】在通往“实体灵”的路上必然会经历的一个阶段就是产生属性，这个阶段直接决定了它们是恶灵还是善灵，亦或者是异灵。这是人类界本地“灵”的产生方式和必然结果。
“不错，西绪弗斯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显现实体了，这点我是第一时间感知到的。”
“因为他得到了【名字】对吧？”
“名字即为存在着的证明，这种说法在当今一些学术界可是争论不休呢。”
“嗯……”
“那你呢，西西弗斯，你这名字是【盗窃】他的吧？”
“喂，千草——”
“没事，李枵易大人。的确是这样，因为我不过是借机给自己一个慰藉罢了。唔……说到底，我——”
“后来发生什么了？我想西绪弗斯原本就不是恶灵吧？”
“不愧是您……”西西惊了一下后继续讲述起来。
在被思幽取名后的一个月，我终究是从【半灵】变为了“实体灵”。
这也是正常现象。倒不如说，通过思幽在了解这个世界后，我对我自己的变化还挺惊讶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实体化了。
“就是这样，我之前已经教过你人际交往能力了。”这天，思幽丢下工作跑来公寓对我说道，“陪我一起逛逛街吧！”
她一脸高兴地看着我。
……
“呐，这件衣服怎么样？”
“嗯，挺好看的。”
“这件呢。”
“这件是……男式？买给我的吗？”
“嗯，不喜欢吗？”
“不……那个嗯，谢谢你，会长大人——”
我真心地致谢道，但她脸上这时却闪过一副失落的表情，随后又开朗地说:“啊嗯，没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拉着我的手又在人群熙攘的街道上穿梭起来。
……
“呐，试试这个——”
“唔……”
午饭期间，趁我不注意时直接塞给了我一口虾肉。
“噗哈哈，你这表情是什么鬼，这么不喜欢吃虾吗？”
她开怀大笑起来，此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跟着也嘴角上扬了。
“唔，西绪，你这又是什么？呃，好恶心、”
“哎、哎？不是，会长大人，我——”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逗你玩的，哈哈。”
“……真是的，会长大人是不是把我当小孩子耍了！？”
“抱歉抱歉，我待会儿给你买几颗棒棒糖赔罪就是了。”
“会长！ ！ ！”
……
这种景象并非第一次发生，实体化后思幽跟我就多次去施州的各个地方游玩，就好像她特意想把施州介绍给我一样。
“今天玩的开心吗，西绪弗斯？”
公交车上，她一边吃着章鱼丸子一边问我。
“哎？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啊。”
“你之前还是【半灵】的时候不是没怎么出来玩吗？那是我要求你不要随便出门的吧，然后我就想着必须找个机会带你好好去施州城各个地方参观一下。”
“会长……”
“而且，似乎已经不用担心你会不会被驱灵咒灼伤了，看来实体化后这种程度已经没事了——”
“嗯，谢谢你，会长，我很开心哦。”
“咳咳，那真是太好了。”
她似乎被丸子呛了一下，我忙将口袋中的饮料递给她。
“啊，谢谢。”
“对了，会长，有一个问题我很早就想问你了。”
“哎？”
“会长，为什么要当这个会长啊？就我观察到的很吃力不讨好吧？”
“嗯…怎么说呢，可能是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吧!”
“不许岔开话题，给我认真回答！”
“唔，其实是一些很现实的问题啦。”思幽的语气突然严肃很多，“看来也是时候该和你说说我的事情了。”
“我们是王家旁系没落的一个分支，为了在灵界中继续有立足之地，我的祖辈受命镇守施州一带。本来施州地区的恶灵并不多，阴影区也少的可怜，这份工作可以说是最好的归宿了。”
“不过，八战、九战之后，灵界大换血，各地的恶灵势力骤增，灵协会的压力不断增大，这个时候有一个强有力的会长显得尤为重要。上一任会长就是我的父亲，但因为实力支持不起施州灵协会对抗恶灵的运营，就被撤职让我担任了。”
“你就没有拒绝吗？”
“嘛，我也考虑了很多才会同意的啦。所以就不要纠结这件事了，西绪弗斯。”
“嗯，知道了。”
就这样结束话题后，公交车也识趣地停站了。
“那就明天见了，西绪弗斯。”
她跳下车后向我摆了摆手。
“嗯，明天见。”
第二天，我还在被窝里躺着的时候，公寓的房门就被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不要猜都知道是她来了。然后她似乎还并不想让我知道，悄咪咪地打开了我的房间。
“喂，会长，你在干什么？”
“呀！”
她转身带上门的瞬间我起身出了声。
“你原来醒了吗，真是的，干嘛吓我啊。”
“是会长不好吧，悄咪咪的干什么呢？”
“哼，当然是——Surprise了！”
说着的同时朝还在床上的我发射了礼炮筒，没有任何防备我就这么让她的计划得逞了。
“这、这是？”
“和你相遇的周年纪念日！所以我——”
她兴奋地尖叫起来。
“哈？”
“哈什么，这么冷淡吗，呜呜呜……”
“呃、那个，抱歉——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纪念的……”
“……你这个笨蛋！”
“哎——？”
未等我起身，思幽就立马逃出了房间，“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啊！？”
（千草:喂喂，要不是那家伙愚钝，王小姐下一步就该表白了吧？）
虽然发生了这种插曲，后续的日常生活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她的行为总感觉有些特意在躲避我的视线。
就这样，暧昧不清的状况持续了冬天。
“下雪了啊……呜呜，好冷——”
思幽走在白雪皑皑的街道上一边朝双手呼气保暖一边注意着城市的灵力波动情况。
这是工作上的巡察，近来城中恶灵化现象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今年怎么会下这么大的雪？太反常了吧，施州都几年都下过雪了……”
“这跟最近的灵界动乱有什么联系吗？”
我问道。
“谁知道呢。有关系也不关我们的事，那是那边该思考的。”
思幽说了这么一句后便撇开我径自走开了。
“会长，你最近都好像在刻意躲着我，我是有什么事惹你不开心了吗？”
“唔……”思幽听到后不由分说抓住我就飞了起来。
就这样我被强制地抓到了与思幽初次相遇的那个广场处。
“会长？”
无视我的疑惑，思幽深呼吸一口气后说道:“本来我想找一个更好时机的，但眼下灵界的局势似乎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哎嗯？”
“呐，西绪，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我的心意吗？”
“哎？”
“……”思幽看起来对我的装傻已经不再气愤，“呼、西绪，我们度过几个秋冬了？”
“五、五个。”
“哦，五年了，那么我喜欢你也就有五年了吧？”
“……”
一阵北风袭过，树枝风雪被吹的吱呀作响。
但我确定那时我没有听错思幽的任何一字一音。
因为，我也暗暗喜欢她五年了。只是——
……
……
……
虽然冷风仍旧呼啸着，但双方两人都没有感受到任何寒意。
这不是什么灵术的功用，而是名为“喜欢”的灼烧感。
“所以，你的答复呢？”思幽说道，“不允许拒绝哦，这是身为会长的、命令——”
“唔，真不愧是您啊。这时候摆出一副会长的姿态，不过——”我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样真的好吗？我……”
“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一介灵体啊，对于你来说，我根本不算是人类，也不算是一个正常的恋爱对象，不是吗？”
我尽量放平心态去诉说这些现实，好让思幽能够放弃她所做出的选择。
“笨蛋——”她突然走过来抱住了我，“对我来说，你就人类啊，人灵恋爱什么的，历史上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个笨蛋西绪弗斯！”
“啊，果然，还是你的怀里最温暖了。能让我忘记一切工作上的疲劳呢……”
“……会...思幽，你真的不后悔？哪怕今后我可能——”
“嘘。那种事情今后再说。”
思幽打断了我的发言后又一头栽进了怀中，看着她飘逸的长发、轻嗅着她沁人心脾的体香，我最终还是舍弃了“不想牵连她”的想法。
坦率地顺从了此刻自己的情感。
“对未来的真正慷慨，是把一切都献给现在。”（出自加缪《鼠疫》）
“西绪，不用担心，即便未来发生什么了，我也会与你共同承担的，我发誓。”
“嗯。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