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剑拔弩张

广元寺梅林

宋瑜万万没想到会在此处看到胡秀儿，忍不住想上前，却被赵信有一把拉住。

“你疯了，这种时候走出去，咱们都得完蛋。”

赵信有沉着脸，顾不得什么斯文礼仪，只想把宋瑜死死摁住。

要是早知道会撞上勇冠侯跟老御史对上的场景，他怎么也不会拉着宋瑜过来。

这会儿别说结识丁大学士了，只要能全须全尾的回去，他就谢天谢地了。

跟赵信有一同来的几个书生，也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满京城谁人不知，老御史对勇冠侯擅自回京一事十分不满，屡次三番对他进行弹劾，哪怕皇上都置之不理，他也依然不肯罢休。

勇冠侯也十分看不上老御史，被弹劾成那样，既不上书自证清白，也不私下跟老御史走动缓和关系。

大有随便你怎么弹劾，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实在是傲慢至极，自负至极。

不成想，水火不容的两拨人，在梅林遇上了。

老御史上来就是一连串指责，说国家危亡之际，身为主帅的勇冠侯不思如何御敌如何保家卫国，竟然还有闲情雅致带着女子来赏梅，实在令人不齿。

勇冠侯不甘示弱，当即就反问老御史来梅林难不成是为了查案，还嘲讽老御史自命清高，沽名钓誉。

眼看这两拨人剑拔弩张，一触即发，赵信有等人躲在假山后面，紧张到不行。

他们现在是进退两难，不敢出现，怕被卷入麻烦，也不敢退出，怕被发现一样很麻烦。

只能待在原地，一动不动，生怕发出一点响动，被那两拨人发现。

一个勇冠候，一个大学士，一个老御史，哪个他们都得罪不起，只能暗暗在心中期盼，这两拨人赶紧吵完走人，别发现他们。

宋瑜被赵信有提醒，稍稍冷静了下，但心依然怦怦跳个不停。

他终于见到胡秀儿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种情形。

她穿着一件大红白毛卷边的大氅，只露出一双脚，穿着羊皮小靴，鞋头嵌了珍珠，她的头上罩着白毛卷边的雪帽，只露出一张脸来。

可那张脸比这满园的梅花看着都艳，尤其是被那柔顺的白狐狸毛边围着，更显得面如桃花，风姿绰约。

比京城那些名门贵女丝毫不差，甚至因为生气，杏眼圆瞪，还多了几分灵动俏丽。

宋瑜贪婪的，一眨不眨地看着跟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胡秀儿，她变了模样，却没变了性情。

她咬着嘴唇，攥着拳头的样子，一看就是忍到了极限。

果然，下一瞬，胡秀儿就撸起袖子冲了上去，挡在了勇冠侯前面，叉腰冲老御史骂了起来。

“你这老头，我看你一把年纪，本来不想同你计较，可你听听你自己说的都是啥狗屁不通的话！

怎么着？按你的意思，他没被坏人害死你挺可惜的啊？

就因为他是主帅，所以他被奸人害了也不能退，受了重伤昏迷不醒也不能退，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了，也不能替自己喊冤。

他就该打碎了牙和着血咽进肚子里，连个屁都不放，立马滚回战场上去拼命？

我读书少，没见识，我就想问问他到底当的是主帅还是当王八？

当王八都没这么憋屈的吧？”

顾清晏看着冲上来替他鸣不平的胡秀儿哭笑不得，这话听着挺解气，只是，他真不想当王八啊。

宋瑜有些想笑，又满是苦涩。

胡秀儿还是那个胡秀儿，只要惹怒了她，不管天皇老子她都要骂。

嘴皮子一如既往的利索，骂起人来好像都不用换气。

可她维护的人却变成了别人，不再是他了。

赵信有等人都吓傻了，尤其是赵信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耳朵。

宋兄的前妻竟然是这样的人物？

她可知道她现在指着鼻子骂的老爷子是何种身份啊？

骂的这么难听，勇冠侯竟然也不拦着？

刘周被胡秀儿骂的老脸挂不住，沉声怒斥道：“无知妇人，你懂个甚，休得胡言— —”

“是，我不懂，你懂，就你懂的最多，行了吧？”

胡秀儿直接打断，继续骂道：“我再无知，也知道蛮子是谁打跑的，燕云十二城是谁收回来的。

不像你，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才过几天好日子，都快把祖宗忘了！

你去过西北吗？你上过战场吗？你杀过蛮子吗？你知道前线究竟是什么情况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揪着一个人不放，他打败仗是因为他不尽力不拼命，不敢跟蛮子死战到底吗？”

刘周过了一开始被女子怒骂的震惊后，很快便恢复了御史的冷静，沉声反驳道：“西北战况如何我自然比你清楚，身为一军主帅，若是连战场上的瞬息万变都应对不了，无法及时脱困，扭转战局，就该退位让贤，让有能者上！

身为主帅，不能及时调整部署，驱逐外敌，是无能！

身为臣子，不思为君分忧，擅自回京，是不忠！

如此不思不义的无能之辈，不配为人，顾家世代忠良，满门忠义，都要毁在他的手中！”

胡秀儿棋逢对手，丝毫不怕，反倒斗志昂扬。

她身高比刘周矮了大半头，自觉气势上不够，便抬高了下巴，紧盯着刘周道：“你这倒打一耙使的可真顺溜，是他应对不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吗？分明是有人投敌叛国当了奸细，背后插刀你老奸巨猾躲得了，他可躲不了。

你说他无能，那你倒是厉害一个给我瞧瞧啊，都这么久了，叛徒抓到了吗？奸细都揪出来吗？到底是谁指使的，谁参与了，你们查出来没？

御史不就是抓坏人的吗？都这么久了，你们还抓不出来坏人，查不出真相，你们是不是太无能了？

吃着官粮，拿着俸禄，连有人投敌叛国了你们都不知道，你们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在战场上卖命的将士们吗？

坏人抓不出来，只会揪着好人一个劲儿骂，这就是你的忠义？可真是感天动地啊！

我看你的年岁都活到脸皮上了，城墙那拐角都没你的脸皮厚！

刘周当了那么多年御史，弹劾下去的官员没有一百也有大几十了，自恃口才了得，没成想竟被一个无知妇人骂的还不了嘴，不由气的浑身哆嗦。

丁学真见状，忙搀扶住老友，沉声对胡秀儿道：“这位夫人，你许是不清楚，查案抓坏人并非御史职责，你这番指责实在是太过了。”

胡秀儿眼一横，没好气道：“我是不清楚你们那些弯弯绕绕，我只知道，将士们在前面豁出性命保家卫国，后面的人就该齐心协力帮忙，光知道拖后腿，自己人咬自己人，早晚大家一起完蛋。

国破家亡的时候，蛮子会听你们讲道理吗？你跟他们说这不是你们的职责，还有用吗？”

丁学真被问住了，官员争辩，讲究个有理有据，必要时还要引经据典，证明自己的观点。

但是这女人根本不跟他讲什么大道理，也不跟着他的思路走，主动承认自己的不足，只说自己认为对的，反倒弄的他不知道反驳。

胡秀儿见这俩老头总算不吭声了，觉得自己吵赢了，可以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