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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书网 > 静静的葡萄架 > 第19章 妁妁其华——太太沟

第19章 妁妁其华——太太沟

我大舅捻着他米黄色的手串说:

那件事发生在我十八岁时,那天晚上我去太太沟我的姥姥你的太姥姥家,我本来没想去,可是经过太太沟时,天已经很晚了,我赶着一辆牛车,道又不好走,我也太累太困了,那时,我们都在桃花吐修梯田,没黑下没白天的干啊干啊,累的我啊!我都一个礼拜没回家了,我也挺着急的。

刚开始我确实没想进去,因为天都黑透了,我怕你太姥姥睡下了,可是,忽然我又很想她,于是就赶着车进了你太姥姥家,我寻思进去歇一会再走。我记得当时你太姥姥家的院门没关,我就把牛车赶进了院子里,我站在窗户下喊了几声,没一会儿屋门开了,你太姥姥出来看见我,愣了一下,又愣了一下。那一年,你太姥姥好像是六十五,她见着我没有笑,也没有让我进屋,这有点反常。你要知道,往常我们来了,你太姥姥高兴的什么似的,拉着我们的手都不撒开,可是那一晚,她很严肃,严肃中还挂着一丝慌乱,虽然是就着月亮地儿,可我看的真楚儿的,我当时也愣了一下,我以为你太姥姥是嫌我去的太晚了,打扰她了而生气呢。

你咋这么晚来了?你太姥姥挡在屋门口问我,明显,她没有想让我进屋的意思。

我想找口水喝。看到你太姥姥的态度,我撒了谎,虽然我撒了谎,可我真心地希望你太姥姥挽留我一晚。

哦。你太姥姥听了,转身给我舀了一瓢水出来,我喝完了,站着没动。

快回去吧,待会儿更晚了,道又不好走。你太姥姥说。

可是我挺累的。那晚我也知不道怎么啦,就是想进屋。

哦,累了,更该早点家去睡觉,你太姥姥说,她还是不想让我进屋。

什么?我心里真的有点生气了,哪有这样的,从太太沟到咱铁营子,我赶着牛车快走也得一个来时辰,这大晚上的,她也不问问我吃了吗,有事吗,也不让我进屋,这是什么姥姥啊?想到这儿我来了脾气,抬腿走进了屋里,谁知你太姥姥三步两步又把我拦在了外屋地:回去吧,她说,说完还使劲的拽了我一下。

我有点饿了,我没理她,一方面我是真的饿了,另一方面,我确实也是生气了。

哦,那中,你太姥姥肯定是见我不高兴了,犹豫了一下,让我进了里屋,随后,他给我拿上几块地瓜,一碟子咸菜来,我吃完后,你太姥姥忽然问我:

跟你一块来的那个人是谁啊?

什么?我以为我没听清楚。

就是和你一块来的那个人,刚才我拿地瓜的时候,他又走了。

哪个人?我心里一抖,我知不道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太姥姥发了癔症。

就是刚刚和你一起进屋的那个人,我刚才点上蜡烛想细看看他,可他转身又出去了。

啊?我忍不住叫了一声,我的心咚咚咚的跳着,我的腿突突突的抖着,我盯着你太姥姥,你太姥姥不像是发癔症,也不像是说瞎话,我又看了看整个屋里,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蜡烛的火苗跳动着,闪烁出一丝诡异,我害怕了,我想想她刚才的表现,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你不认识他?你太姥姥又问我。

我是自己来的,我的嘴都有点发颤了。

哦,那是我看花眼了。你太姥姥随即镇定下来,可是她的眼神却没有镇定,她平时不这样,从我记事起,她从来都是一脸的微笑和淡定,你的姥姥们都爱笑又都淡定,这一点,就是随了你太姥姥。没事,没事,她又说,我近来老爱眼花。

我姥爷呢?我问。

去你太姥姥家了。

哦,他今晚回来不?

不回了,你呢,你是在这住一宿,还是回去?你太姥姥又犹豫了一下,问。六月,我再说一遍,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以前不管我们多咱来,你太姥姥总是千方百计的要留我们待两天,千方百计的给我们做点好吃的,从没像今晚这样急着打发我走。

不了,我也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刚进院儿的时候也想在这儿住一晚了,可知不道为啥我又不想住了了,也许是你太姥姥刚刚说的那些话吧,使我脊梁骨一阵阵发冷,我回吧,我说。

中,早点家去更好,省得你妈惦记你。你太姥姥说着站起了身,我也下了炕往外走,到了屋门口,我说:

姥姥,你别出来了,怪冷的,我拦住了你太姥姥,并关上了屋门。你说,这世上就是有那么多解释不清的事儿,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就是到今天一想起这件事来,我还是没有想明白——我明明是把你太姥姥关在了屋里,我坐上牛车时还特意往院子里看了又看,什么都没有,静的连只耗子都没有。可是我刚往后倒了一下车,又倒了一下车,就听见“哎呦”一声,你说我的心啊,腾的就悬了起来,我赶紧跳下牛车往后一看,你太姥姥就躺在了车轮子下,哎呀,吓得我啊!

“快把我拉出来。”好半天你太姥姥说。我赶忙抬起车——你说我也知不道我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我生生的把车周到了一边去。

姥姥,姥姥,你咋的啦?

我浑身疼。

你咋钻到车子底下去了?

知不道啊。

我慌得都不行了,我一个劲儿的叫着你太姥姥,我只怕她出点什么事儿,你太姥姥看上去很痛苦,她一边安慰我别怕,一边叫我去找邻居,我站起身来的时候,正好对着你太姥姥的屋门,我看见屋门关的好好的。

是吗?我问。

是。

那后来呢?

我和邻居把你太姥姥送到了医院,她的两根肋骨轧断了,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把我悔的啊,我好几年都没敢再去见她。

又后来呢?

后来我几次问你太姥姥:姥姥,你说那晚你是咋跑到车轮子下头去的,我明明把你关在了屋里,而且我也没听到你出来的任何声响啊。

是和你一块来的那个人把我带出去的,你太姥姥说。

啊?可我,明明是自己来的。

那天晚上,我一开门,就看见一个人站在你身后,开始我寻思他是和你一起的,可那个人躲躲闪闪像见不了人似的,老往你后边藏,我还挺奇怪的,无意间我一低头,地上,只有你个人的影子,我就起了疑心。

所以你就不想让我进屋了?

嗯,后来那个人还是和你一起迈进了屋,我还是看不清他的模样,我就更疑心了,只是当时怕吓着你,我就没说。

哦,然后呢?我又问你太姥姥。

然后我点着蜡烛想细看看他,他倏的一下就出去了。

哦,我说你那晚咋有点反常呢,那你是啥时候出来的,我看屋门也没开啊。我又问。

你关上屋门后,那个人不知怎么又进了屋,我也不知怎么就跟着他一起轻飘飘的出了屋,没有开门就出去了,然后我就在车轱辘下头了。

六月,你说怪不怪。我大舅问我。

怪,我答。这件事儿我一点都没有怀疑,因为这件事儿是真的,我姥姥,我姨姥姥,我妈和我姨都知道,她们还时常说起来,时常带着疑惑。

唉,现在想起来,我的心还是一剜一剜的疼,我对不住你太姥姥,让她平白受了那么大的罪,我大舅说。

这不怪你。

咋不怪,要是那天晚上我不去就好了,要是去了我不进屋也没事了,都怪我。

可是谁又能预测到呢?如果你事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你肯定不去看我太姥姥的。

那倒也是,可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我大舅又问。

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次,我没有猜测,也没有分析,因为我真的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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