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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王家三哥

时间才刚刚入夏,这天就跟下火一样。

炙热的骄阳烤的路边的大树和地上的小草都有气无力的耷拉着脑袋,烦人的知了还在“吱吱”地叫着。天边布谷鸟的叫声由远及近。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泛黄的麦田里一股股热气升腾,连空气都变得有点扭曲了。

眼看麦子就要熟了,大片的麦田边搭着一个个窝棚,这是为了守护麦田,一来赶赶鸟雀,野猪之类,能少损失一点是一点,免得大半年的辛苦都进了这些家伙的嘴。

更主要的是要防止有人来偷,不管是年景好与坏,每到即将收获的季节总会有看守不严的麦田被人偷偷割去,使得庄稼人损失惨重,这些偷庄稼的不止是那些赖汉,更有从外来逃难的灾民。

至于山上的强人,他们是不会在庄稼没有收割之前下山的,只会在收成完毕之后下山抢现成的。

……

在这星星点点的窝棚群里,其中一个窝棚,木板做的简易床铺上躺着一个人,一顶草帽遮在这人脸上,上半身光着膀子露出一身古铜色的腱子肉,下身穿着一条深色滚裆裤,宽大的裤腿卷到了大腿根处,大腿的颜色和其他地方比明显是两个色。

长长的裹腿布胡乱的扔在旁边的架子上,随着丝丝的微风在轻轻的摆动。

一道瘦小的身影,猫着腰悄悄的接近,来到窝棚外,探头往里边看了看,看见躺在床上的男子,又侧耳倾听了片刻,听着他发出的轻微呼噜声,看样子已经睡熟。才蹑手蹑脚的接近,猛地从地上窜起向着床上的男子扑去。

就在这个瘦小身影,马上要扑到男子身上的时候,一双粗糙而强有力的大手将其抓住,两手一前一后将其举在半空。

那瘦小的身影挣扎两下,见无法挣脱便放弃了,嘴中不服气的说道:“三叔,怎么每次都能被你抓到啊!你到底睡没睡着?”

“哈哈哈!就你从远处过来那动静比偷吃的野猪动静还大,我怎么能听不到!”男子笑着把孩子放到床铺上。

这个瘦小的身影,是一个十来岁的娃子,头上匝着两个揪揪,上身没有衣服光着脊背,下身穿着一台明显不合身的裤子,光着脚丫,脸上淌着汗水,混合着尘土弄的脸上一道一道的,像个大花猫一样。

被叫做三叔的年轻男子,拿起扔在旁边的汗衫,在男孩脸上擦了一把:“你跑哪疯去了?弄的这一身一脸。”

“嘿嘿嘿,和二黑、狗蛋他们去河滩边的瓜地去了,刚吃了两口就被陈老头发现,撵着我们跑了老远!可是他瘸着一条腿追不上我们!”男孩嘿嘿笑着。

“这时候瓜还没熟,吃着能有味儿啊?”

“咋没味啊,都已经开始发甜了!”男孩反驳道。

“陈老头不容易就一个人,你们以后别去祸害人家了啊!想吃了就来找三叔,我去给你们买!”男子并没有责备男孩,这些事儿他小时候也干过不少,而且陈老头不是追不上他们而是懒得和这些孩子们计较,这也是等他大了以后才明白的。

而且他还知道,那陈老头绝对是有故事的人,虽然陈老头本人不愿意提起,但是听村里的老人说,陈老头年轻的时候是村子里的能人,识字,身上有武艺还做了一手好木工,本来生活的挺好,后边赶上朝廷征兵,被强征走了,几年以后就拖着一条瘸腿回到了村里,从此消沉了下来,在村子的河滩边上开了一块荒地种起了瓜,一辈子没有婆娘,子女。

每年种起的瓜拉到县城卖给城中富户倒也是能挣些银钱,最起码一个人吃穿不愁。

“今天去上学了没有?跟着先生都学了什么?”

“当然去了,先生散学以后我们才出去玩的,今天先生教我们背了《劝学》,还写了好多字呢!三叔我教给你啊!”一说到上学孩子立马精神起来。

“好啊!那你把今天学到的跟三叔说说!”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一大一小就在这简陋的窝棚中背起书来。

良久,直到日头西垂窝棚中的诵读声还在继续。

远处一个女孩挎着一个竹篮慢慢地走了过来。

走到窝棚前,停下脚步,看着正在认真学习的叔侄俩会心的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趁着夕阳的余晖显得甚是好看。

“三哥、大娃别读了先吃饭吧!”说着话女孩走进窝棚,将手上的篮子放到桌子上,从中端出两个粗瓷大碗和一个小瓦罐。

“好,不读了,咱们吃饭,”男子随手将在地上写的字扑拉掉,站起身来。

“终于要吃饭了!小姑姑,跟着三叔在一块比跟着先生读书还累呢!他好多字都不会写还得我告诉他!”男孩如释重负般的从地上爬起来,扑向了桌子上的饭食。

女孩一把揪住了男童:“你先把你的爪子洗洗,你看看上边全是土,还不拿的馍馍上都是黑印了啊!”

男孩不情不愿的挪到角落的水桶旁,拿着葫芦瓢舀出半瓢水倒在木盆中洗着手,嘴里还嘟囔着:“小姑就是讲究多,哪里脏了嘛还非要洗手。”

可是木盆里的水却肉眼可见的变黑。

洗好之后,三人围坐在木桌跟前,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抓起馍馍就啃了起来,年轻女孩嘴上带着笑看着两人大口吃饭。

“老五,今天怎么是你过来送饭啊,小四呢?”男子嘴里塞着馍馍含糊不清的问。

“一大早就说和他那几个哥们出去河里抓鱼,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谁知道他跑哪去玩去了,娘顾不上就让我来了!”女孩柔柔的声音甚是好听。

“这个老四,准是出去疯了,回头我收拾他。”说完又接着对付手里的馍馍,很快又是两个馍馍下肚,顺着碗边把残留的米粒吃干净,男子放下碗拍了拍肚皮。

“行了,吃饱了,大娃吃饱了吗?”

男孩有样学样的拍着自己的肚皮“吃饱了!”。

男人拿手指头在男孩的肚子上弹了弹,发出“蹦蹦蹦”的声音,“嗯,看来了饱了,这小瓜都熟了!”

男孩发出清脆的笑声。

“行了,吃饱了就趁着天黑前跟着你小姑一起回家去。”

“不回不回,三叔,我晚上跟你这睡了,我帮你一起看地!”男孩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不行,晚上蚊虫太多了咬的厉害,还有现在天都黑了你得保护你小姑回去!”男子拒绝道。

见叔叔不同意,男孩只得噘着嘴应承下来。

看着姑侄俩拉着手挎着篮子消失在视线之内,男子才转身返回窝棚之中。

男子名叫王树亭,今年二十一岁,北直隶真定府灵寿县王家村人,刚才的女孩和男娃分别是他的五妹王兰和侄子王春良。

村子里人多半是王姓,都是同一个祖宗的同宗关系。相传王姓老祖是当朝太祖初年带着家人从山西洪洞迁移到此落地生根。

直到现在传承十几代人,也算是村中大户了,这大户并不是说多有钱,而是男丁多的那种大户。

从古至今,不管哪里,尤其是在乡下,男丁多就代表家族兴旺,有壮劳力日子就能过的好,男丁多就代表在村中不会被人欺负,有话语权。

王树亭爷爷那一辈兄弟六人,父亲那一辈有兄弟四人,到了王树亭这一辈自己家里兄弟三人,再加上叔伯家堂兄弟,直系的男丁达到了五六十人。

凭借着庞大的男丁数量,王树亭大伯王保良成为了当代的族长兼王家村村长。

王树亭家有父母双亲,兄弟姐妹六人,上边一兄一姐,下边一个弟弟两个妹妹。他自己排行老三,小辈中一男一女两个娃娃。

父亲,王保田,四十有六;母亲王陈氏,四十四岁。

大哥名叫王树山,二十七岁,娶妻刘氏,育有一子一女,王春南和王春花。

二姐王英,二十四岁,嫁到县城,夫家姓侯日子过得还不错,现在育有一子,姐夫是个读书人前不久还考上了秀才。

老四王树林,年十九,天天和同村的一帮小子在外边野。

五妹王兰十六岁和六妹王芳年十四,都还待字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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