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爱你,但我不能只爱你

宋锦末却摇头，他看向窗外，天色不知道何时压下层层黑云，风雨欲来，映照着垂耳兔的脸也变得苍白。

“你也应该预料到了吧，这个世界要变天了。”

“现在这套生存法则、法律法规，都不再适用于新世界了，我们还能这样安逸多久？”

“未来的许多年，Alpha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优胜者，规则的缔造者，可是一方拥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优越权力，就代表着另一方会被剥削。”

他转头，眸子里有水光萦绕，却透着坚定，“这个星球，或许不是我未来所在的K12星球，但我知道，这里就是过去。这里的人也将会面临着类似的问题，等到宇宙探索出更多未知领域，等到星际大融合的那天，你我早已不在了，可是新的文明，还会延续。”

“可是该怎么延续？”宋锦末深吸一口气，“历史告诉我，是在发生改变的那一刻，有人站了出来。”

“我已经不想再回看过往历史了，也不想看到历史重演，那不是一个个冷冰冰的数字，是她们、他们具象化的痛苦。”

顾尘寰眼眶微红，他轻轻揽过宋锦末的肩膀，声音却微颤。

他望着他的眸子，似乎要看进他的心里。

第一次，顾尘寰觉得自己好像对这样的妻子感到有些陌生。

亦或是，他才将将认识到宋锦末的另一面，一个干净却不屈的灵魂。

道义上来讲，他很支持、甚至很敬佩宋锦末的做法，可从感情上来说，他只想让他的妻子好好的。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即使发生了改变，也会有庞大的体系去支撑，不会骤然崩塌，现代人类文明程度已经很高了，他们会一直寻找更优的解决方案。”

他眼神中带着祈求，“末末，我知道我可能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一个心怀大义的人，我一开始研究祁新，只是想控制他，只是想寻找能够削弱他的方法，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我想，你可不可以自私一点，就当是为了我？”

“我是Alpha，我的等级很高，不管外面发生什么，我都可以保护好你，我们只像从前那样，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陪在我身边就好。”

怀中陡然一空，宋锦末毫不留情推开了他。

“我还有你，可是那些omega呢？这个世界即将要蜕变的那些omega呢？”宋锦末直直看进他的眼底，没有失望，只是很认真地询问。

顾尘寰一怔。

“他们面对自己的变化一无所知，害怕恐惧怎么办？因为雨露期被折磨被坏人欺负怎么办？因为力量弱小，被人轻贱丧失人权怎么办？”

“新世界是还没有形成，可也同样代表着现在还没有一条关于omega保护的法律，可若是力量强大的Alpha都占领了制高点，谁来管我们omega的死活？”

“任何社会变革的推动都需要时间......”顾尘寰喉间干涩，说出的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一向能言善辩的他，在宋锦末面前却如此不堪一击。

“多久？一千年，还是一万年？”

“如果不靠我们自己，难道指望既得利益者能换位思考，能感同身受，能理解omega的惶恐不安，甚至主动放弃自己的利益保护他们吗？”

“就算你能，祁新那样的人能吗？”

“还是说他们应该祈祷像我宋锦末一样，遇到一个顾尘寰？！”

宋锦末从未如此激动，原本他或许并未想到这么多，可是经过和方博士的一番谈论，他在紧张不安的同时，却又好像在迷茫中寻找到了一条新的出路，思路反而愈发清晰。

“这世界上有多少个祁新，又能有多少个顾尘寰？”

“你保护得了我一时，保护得了我一辈子吗？！”

顾尘寰心头一颤，宋锦末说的每一个字，都无法让人把他和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垂耳兔联系起来。

可他还是从中窥探出了宋锦末从前的影子，他还是那个善良、有仁爱，会为别人着想的小兔子。

宋锦末所说的这些，但凡是个有预见性的人，都能想明白。

更何况他还是来自未来的人。

顾尘寰并没有天真地觉得得到进化之后的Alpha一定会大公无私地保护弱势群体。

毕竟弱肉强食，一直是社会的隐形规则，他们只是被明面上的律法和道德所束缚，才能得以维持整体的稳定性。

可是新世界更迭得太快，却没有相应的新规则去束缚，这个世界会乱成什么样。

顾尘寰也想象不到。

宋锦末抹了抹眼泪，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可能伤害到顾尘寰了，但是这次，他不会让步。

“你之前问我，有什么想做的事。”

“其实我这十几年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我是个孤儿，从小因为是个omega，还是一只兔子，我总被人看不起。”

“他们说我很笨，遇到事情只会哭，那时候我心想，我要争口气，我要告诉所有人，兔子不弱、omega也不弱，”宋锦末说，“我很努力地学习，十七岁进入研究所，为K12星星球军方政府工作，可能是年纪太小，可能是工作太繁重，我好像也并没有时间去思考，我这么做的真正意义是什么。”

“后来到了这里，我遇见了你，认识了很多很好的人，见过漂亮的风景、吃了各种好吃的，我又开始想，我的人生意义是不是为了遇见你，就这样和你幸福安稳过一生。”

顾尘寰眼睫微颤，安静看向他。

“但是我现在好像明白了，”他仰起脸看着爱人，倔强又认真，“哥哥，我爱你，但是我不能只爱你。”

“我知道我没什么用，我一个人的能力很渺小，甚至我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可是既然，我选择了你，选择了这个世界，就要承受这个世界带给我的一切。”

“我或许改变不了什么，但至少我能做历史城墙上的一粒沙，要是我再努力一点，说不定还能成为最亮眼的那一粒沙。”

“若干年后，可能没人会记得我，但也许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会记得，这个星球上第一个omega，是一只垂耳兔，他为抑制剂的研发，为omega的权益自由，努力过。”

顾尘寰上前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压下眼底一片猩红。

他将脑袋埋在宋锦末肩窝，声音压抑着哽咽，“我记得，我会记得我的妻子是一只垂耳兔omega，他叫宋锦末，他很勇敢，很善良，他是历史城墙上最耀眼的一粒沙。”

他握住宋锦末的手，和他十指相扣，“我说过，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既然我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那我就陪着你。”

“陪你去做这一粒微小的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