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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故事

亚当斯愣了愣:“你知道它?”

老人倒是对亚当斯的问题感到十分疑惑,但他很快释然。

“毕竟剑枪在赫伦兹亚王国已经停止铸造七八十年了,这门手艺不知道传承下来了与否。七八十年,算得上一代普通人的一生了,也难怪你会有这样的问题。告诉我,现在的赫伦兹亚人,是不是都不知道龙骑军的存在?”

老人眼睛微眯。

亚当斯摇摇头:“龙骑军已经成为传说的一部分了。”

“传说?哈哈哈哈……传说。他们居然将曾经引以为傲的军队视为可有可无的传说?我这一辈人难道都死完了吗?”老人放声大笑,沧桑的声音仿佛随时能笑出血来。

亚当斯打量了老人一番,他确实看上去一副老态,但是在宽松的衣袍下隐隐约约能看出壮硕的肌肉。

这个老人,不简单。

“那么,你是如何得到它的?似乎还是翻新过的。”老人瞥了一眼靠在椅子上的剑枪的剑刃,不经意问道。

亚当斯起身下床,拿起剑枪,将得到它的过程全部说了一遍。

“苏尔维尔王国的东部?那应该是很古老的事情了,我也不清楚。”老人摇摇头。

亚当斯有些遗憾,看来现在是搞不清楚它为什么会遗落在那里了。他听着老人的口气,十分好奇他的年龄。

“请问,您什么时候离开的赫伦兹亚?”亚当斯坐在老人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侧身问道。

老人捏了捏剑枪的剑刃,缓缓道:“大概十五年前吧,就那次荒原狂潮之后。”

十五年前的荒原狂潮?那似乎是发生在赫伦兹亚王国靠荒原那部分边境的事,那个时候亚当斯还在赫伦兹亚王国北部,只听说过些零星碎语。

“这剑刃不错,很坚韧,但是少了剑枪最核心的东西。那个铁匠显然没注意到这一点,也或许是被锈蚀遮掩住了。”老人淡淡道。

亚当斯不解,问老人什么意思。

老人看在剑枪的份上,娓娓道来:“你应该清楚,剑枪是龙骑士的专属武器吧?”

亚当斯点点头。

“传统赫伦兹亚工匠打造的剑枪,虽然品相与质量比不上伏坎尼克城里的一些老东西的作品,但基本上是普通铁匠所无法触及的高度。”老人拿起剑枪,对着亚当斯比了比剑刃的厚薄度。

“这个,太厚,虽然坚韧,但不够锐利,不如它原本那么锐利,能不能刺穿龙鳞,难说。”

老人随即换了个角度,轻轻摩挲着剑刃光滑的一面。

“剑枪之所以能够成为屠龙者的首选武器,就是在于剑枪的剑刃上,可以镌刻魔法,属于赫伦兹亚人的魔法。”

亚当斯一脸惊讶,他从小在赫伦兹亚长大,还从未听说过魔法这个概念。

“可不是只有精灵和巫师才会魔法,我们赫伦兹亚的白袍法卫,同样也能使用魔法。要不是我出身龙骑士世家,我哈里克还真就想成为白袍法卫了。”名叫哈里克·修伊的老人哈哈大笑,言语间流露出自豪感。

亚当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什么叫白袍法卫,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

哈里克老人见他的反应,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现在的赫伦兹亚人,连白袍法卫都不知道了?龙骑军和白袍法卫,我们的骄傲啊……王这十五年间到底在干什么?”

“冒昧问一下,您多少岁了?”亚当斯试探道。

“下个冬天,就是我的百岁大寿了,子爵在这座城里虽然算不了什么,但还是有些地位的。”哈里克轻声笑道。

百岁!?亚当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老人居然活了将近一百岁!要知道,一般人六十岁就会开始衰老,能活过八十的都在少数。而这位老人已经快一百岁了,身体还如此硬朗。

哈里克看着亚当斯的反应,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不满道:“福德曼是在搞什么消息封锁吗!?龙骑军不重建就算了,白袍法卫也隐于众人,连血脉的特性都保为秘密!?”

兰科·福德曼·修尔泽特亚,如今的赫伦兹亚之主。

“注意你的言辞,前辈,对王要敬称!”亚当斯沉下脸来,全然不顾眼前坐着的是个活化石,比他的王的年龄还要大。

“那家伙应该没有修筑神殿吧?那可真是悖逆先祖了!”老人自说自话,对着亚当斯。

亚当斯愤怒起身,厉声道:“赫伦兹亚人不信神明,庇护我们的只有我们的先祖与王!你在外十五年,这些都忘了吗!?对你的王放尊重点!”

亚当斯无法忍受自己的信仰被侮辱,哪怕这是个活化石。

老人看着亚当斯突如其来的反应,眯眼道:“看来福德曼王在信仰这方面,还是做的挺好。这也算是民心所向吧,只是不得老军心啊。”

亚当斯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也不打算再问了。

“要不要听一些陈旧的故事?我不准备回赫伦兹亚了,你会是我见到的最后一个赫伦兹亚人,不如让我倾吐一下心声?”

亚当斯冷静下来,思索一番后,点了点头。

老人起身,示意他收好自己的东西:“边走边说。”

亚当斯穿好衣物,带上剑枪,跟着老人走出这个房间。

房间外是极长而华美的走廊。

老人走得很慢:“你应该知道七十三年前的天之城战役吧?”

亚当斯嗯了一声:“接触到的一些零星的书卷中有提到。”

“我名为哈里克·修伊。出身于龙骑军世家。

那一年,我二十一岁,我的父亲作为龙骑士随军出征,作为家中长子,我代行家主之责。

那年,赫伦兹亚之主,是位意气风发的女王,此前她已在位一百多年,赫伦兹亚的国力十分强大。

那年,南北诸国在坎贝纳河的上游爆发战争。

南方的几个国家动用了全部的巫师,军队来参与此次战争,并且用多种奇特的武器,让北方诸国联军节节败退。

那时的女王,御驾亲征,率领着所有的白袍法卫和龙骑军南下,扭转战局,重新把战线拉回坎贝纳河沿岸。

北方诸国的顶端战力,在上古流传至今,大部分都已流失殆尽。

弗劳埃尔的断罪者,苏尔维尔的真言师,加提斯的巫师们,尼尔森的天马骑兵,霍恩诺德的精灵,卢弗尔的灵匠。

北方七国,只有赫伦兹亚与加提斯有一战之力。

弗劳埃尔的神明不愿借出断罪者。精灵,天马早已绝迹,真言师与灵匠的技艺早已失传。

这场战争的结果以南部退兵,天之城升起为结束的标识。

加提斯的巫师们就此隐世不出。赫伦兹亚的白袍法卫只留存了一少部分,巨龙绝迹,龙骑军损失殆尽。

最重要的是,女王失去了踪影。

这样的结果令赫伦兹亚人无法接受,而王位的空缺让心有歹意者亮出了獠牙。因此,赫伦兹亚陷入了十几年的内乱。

福德曼王终止了它,长达四十多年的治理,他鼓舞提纯赫伦兹亚血脉,补充白袍法卫的数量,但是对龙骑军绝口不提。

在亲眼见到十五年前的荒原狂潮的那场惨胜后,像我这样的龙骑军世家的后代,未参与天之城战役的人,都心灰意冷。不少人隐居了起来,也有像我一样离开赫伦兹亚的,但最起码,没有与故土断了联系。”

话音刚落,哈里克和亚当斯已经走到长廊尽头。

老人轻松推开大门,走入外面的小院。

虽然已是秋季,但这座小院打理的特别好,各种珍稀植株被修理成漂亮的模样,甚是可爱。

有不少女仆细心呵护这些主人的爱物。过道上,还有不少女仆在清理,打扫着。

亚当斯看着这些每一个都长相不错的女仆,心里有一个不礼貌的想法随之产生,但他并未说出口。

老人目无旁人,继续道:“福德曼王出征应对边关的荒原狂潮时,我为当时他的小儿子牵马。值得一提的是,那个小孩绝对不简单,才两岁,就有直面巨龙的勇气,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小孩不具备的东西……哎,想来,那应该是现在的王子殿下吧。”

哈里克说完这句,停下了脚步,看向头顶湛蓝的天空。

“那可,真是场惨胜。不然现在的王子殿下……哈哈。”哈里克自言自语,他已然记不清那个小孩的模样,也不知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成为了赫伦兹亚的王子。

“总而言之,哪怕在那样的羞辱过后,福德曼王依旧不提龙骑军的事。我们不知道到底为什么,因此离开了王。龙骑军就是我们的生命,我们的荣耀关乎于那个军队,它就是我们这些家族的一切。”

哈里克不再说话,带领着亚当斯走进另一处住宅,在客厅里,方桌上准备好了早餐。

他示意亚当斯自便。

亚当斯点点头,拿起一块面包吃了起来。

“我的家族已经在这里生根,十五年的时间,很短,也很长。我空有一身高贵的赫伦兹亚血脉,拥有常人不具有的力量,体质,但无处驱使。

这十五年,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福德曼王为什么不愿意重组龙骑军。

他那样的人,十九岁就带领着在尼尔森王国募集的起义军北上,花了不到几年的时间就平定了赫伦兹亚的动乱,继承了女王的王位。他的十几个叔伯亲姨都没能做到的事,身为孙代的年龄最小的他做到了。

我很疑惑,在登上王位后,他逐渐变得不再那样果决。他并不是我所认识的福德曼王。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在以后告诉我这个答案。”

哈里克看着亚当斯,眼神凝重。

亚当斯咽下一口面包,才听明白原来他在请求自己。

请求自己去质问王为什么不重组龙骑军?

开玩笑!他连面见王子殿下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见到王?

他犹豫不决。

哈里克看出了亚当斯的心思,他淡淡道:“如果你能见到福德曼王的话,直接问他,就说是我哈里克·修伊问的。他如果把我忘记了,我会骑着马回去在诸王殿里划花他的雕像。”

亚当斯吓了一大跳。

且不说老人的身份如何厉害,单是敢说这份话的胆识就很骇人。

赫伦兹亚的诸王殿,在王国境内只有一座。类似于其他诸国的神殿,但又不完全是。

里面供奉的,是赫伦兹亚王国自开国以来所有的王,他们的先祖。

是最为神圣的地方。

亚当斯感觉,不答应眼前这个慈眉目善的老人,似乎不行。

他点了点头。

老人呵呵一笑,拿起一杯奶饮,喝了一口。

亚当斯心里无奈之余,还是不忘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您能再多讲讲那些事情吗?”

哈里克长舒了一口气,似乎陷入了回忆。

……

不同于睡了个好觉的亚当斯,豪尔森可谓一夜无眠。

他与亚当斯分别后,在深夜交付了货物,拿到报酬后,就将马车停靠在城内的空旷处。

他看了看马车内依然熟睡的艾云莎,似乎她的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她身上的光点闪烁。

豪尔森知道,呼唤她的精灵一定不简单,否则远离茂林之后,这些状况应该就消失了,而现在,哪怕临海的在起航港,依然没有。

似乎所有现象都在表明:

她,艾云莎,必须成为一个半精灵。

豪尔森不知道从哪里取出了一个小口哨,离开马车,走到一处广场,轻轻吹响了它。

口哨中发出风声,并不尖锐,就是细微的沙沙声。

他在月下独立,抬头仰望着并不朗爽的夜空,星屑被云层遮掩着。

很快,一直鹰隼极速俯冲而下,落在了豪尔森的肩头。

豪尔森轻声笑道:“好孩子。”

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塞进鹰隼腿上的信筒,将它抛了出去。

鹰隼远去,消失在夜色中。

这个身材不算高大的男人默然独立,有些怅惘。

最后他还是回到马车,拍了拍疲惫的马,也不拉缰绳,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就坐在路边,等天亮。

一夜无眠,无言。

当天边的鱼肚白翻滚,红日自海天一线诞生,晨曦展露着她的美。

豪尔森这才上车,驱车向内城走去。

内城大多是大家族的聚集地,布兰切特家族,就在起航港的内城里。

布兰切特家族算是这里的望族,家中有五个公爵爵位,家主还是霍恩诺德议事厅中的大臣,参与管理霍恩诺德的国政。

豪尔森的父亲,就是布兰切特家的家主。

马车缓缓驶进一处空旷的长长的街道。

这一条街道,只有一户人家。

布兰切特家族。

一名中年人笼着长袖,等候在路边。

他所等候的位置,离布兰切特家族的大门还有一段距离。

他看见驶来的马车,欣然笑道:“豪尔森,总算又回来了。”

豪尔森跳下车,快步走过去。

中年人张开双臂,拥抱他的弟弟。

豪尔森展露出从未在外人面前展示的语气:“大哥,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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