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芳在发怒
那晚,马稻没有睡,一直在外面走来走去。脑海里一直想着事情,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与孩子相处?想到这些未知的时候,心思被扰乱,走来走去又如何?
愁绪一直存在。
对于马稻来说,疼痛早已让内心世界麻木,即使右脚跛的特别明显,她暂时意识不到。在院中转着圈圈,在水泥地上画出了无数个隐形的圆圈。晨曦的微光轻轻的将黑暗中的沉静驱赶。于是耳边传来了公鸡的啼叫声,听到了羊圈里温柔的咩咩之声。感受着生命的脉搏在低微颤动着,在黑暗中去检讨,想借此在光亮中寻找心灵上的救赎。天终究是亮了起来,充满未知的天亮虽有所期待,但毕竟是未知,焦虑还是时刻存在,只不过被掖在了看不见的地方。
马稻有气无力的坐在院中的凳子上稍时休息,这时候才感觉到额头上早就是汗如雨下,衣领处的位置已被汗水浸湿。双腿暂时得以休息的时候,右脚在不停的抖动着。也就在此刻,马稻才意识到右脚的伤口未愈合而带来的疼痛。
晨风这时候也缓缓吹来,温柔的抚弄着马稻的短发,也就在此刻,马稻顿时清醒了不少,想着中华也快醒来了,走到屋内,打开柜子给他找几件换洗的衣服。正当自己找好后放在床头,准备离开的时候,中华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马稻惊慌的往后退了两步,看了一眼中华后,轻声的说道“醒了,衣服给你找好了,去洗一下吧”
中华生气的转过身,背对着马稻。
屋里一片安静。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马稻看了看,嘴巴抖动了几下后,默默的转身离开,径自的来到院中,一番梳洗后,又开始她几十年如一日的习惯,先把铁大门打开,但在开门的时候,发现门口放着一个袋子,马稻疑惑的拿起来看了看,最上面放着一部手机,马稻一看便知道这是中华的,下面装的是中华的衣服。不用说,肯定是徐寡妇放在这里的。
而此刻在床上坐着的中华,一脸的怒气,看了看屋里的场景,双手插在发中,过了一会儿后,又躺了下来。自己也搞不明白,怎么一觉醒来在自己家,皱着眉头使劲的想,模糊不清的记得好像是有姐姐陪着回来的,再后来的真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长叹一声后,缓缓的闭上了双眼。
这时候马稻又悄悄的走进屋内,把手中拿着的手机放到了床头柜,转身便离开了。中华看到马稻走后,赶紧的把手机拿起来,直接拨通电话后放在耳边,咄咄逼人的说道“你什么意思?玩完我就嫌弃了对不对?你信不信我还是要找你?”电话那边说的是什么,马稻躲在外面听不到,但是中华的语气是愤怒的。
中华生气的将手机摔在地上,躺在床上不停的用手捶打着墙面。而躲在门口的马稻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她没有上前阻拦,默默的转身离开。
中华不明白的是,徐寡妇为何说的那么决绝,几天的和睦相处,他以为足可以让一个人铭记自己,谁知道徐寡妇翻脸不认人。言辞犀利的说:你有你的生活,到我这里得到安慰后就要学会潇洒放手,你只是我众多男人中的一个,我们都是没有情感的索取,各取所需达到目的后就要说再见。这是规矩,再说你这几日躲避已经推掉了我太多的生意,见好就收,这才是明智的选择,以后不要再找我。
中华的心被伤的不行。
马稻悄悄的离开后,来到院中拿起笤帚把院中的落叶清扫一遍,然后又来到大门口把门口的落叶也扫一遍,这才走到厨房准备做早饭。
这时候,村里开始有了吵闹声,还有商贩进村的叫卖声,马稻听到有卖豆腐的,急匆匆的拿着水瓢走了出去。
中华还在屋里生着闷气。他不懂为何徐寡妇会这样对待自己,说把自己推出去就推出去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解释的话语也是那么决绝。之前自己在没有看上她之前,那是格外的嫌弃,可是自从与徐寡妇有了肌肤之亲后,她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就这么把自己吸引,无法自拔的时候,她却往自己头上泼冷水,落差感遍布全身的时候,中华绝望了。一次次的拿着手机拨打出去,直到电话里传过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中华再次生气的将手机丢了出去,这一次,手机屏幕碎了。中华看都不看一眼,继续生气的举起手在墙上不断的捶打。
忽然一个起身,中华穿上鞋子,走了出去,他想找徐寡妇理论,问个明白。
走到院中的时候,马稻刚好端着买回来的豆腐进来。看到中华一脸的怒气,感觉到苗头不对,说时迟那时快,赶紧把大门锁起,中华这时候用力的推门,奈何马稻用小锁把插销的位置加固上一道锁,任凭中华怎么晃动,门就是打不开,这时候,中华生气的将放在地上的水瓢踢到远处,里面装的一大块白乎乎的豆腐七零八碎的洒落在地上。颓废的蹲坐在地上,双手插在发中。
马稻默默的拿起笤帚,把那些稀碎的豆腐扫起来,倒进了给鸡儿拌食的盆子里。然后默默的走到厨房,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马稻挥起胳膊在脸上抹了一下,白色的衬衫上浸湿了一片。
中华默默的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屋内走去,但凡是眼前看到碍眼的东西,赌气的往一边踢去。马稻流着眼泪的在厨房烧火做饭,每听到一声响,身子会不由自主的抖动一下,直到中华走进屋内,用力的摔打着屋门,自此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正当自己隐忍着不去哭泣的时候,这时候听到一阵敲门声,国芳在门外喊叫着。马稻像是看到了救星似的,抹了一下眼泪后,急忙的放下手里的活,走到门口,掏出钥匙后,把小锁打开,插销拨开,用力的门推开,泪眼婆娑的看着在外面站着的国芳。而此时的国芳想必是因为着急赶回来,累的满头大汗。马稻下意识的抬起手在眼角擦拭了一下,小声的说“回来了”
国芳看到马稻的一脸的哀伤后,赶紧的走进了院里,这时候看到院里的椅子,凳子,洗脸盆,撮箕,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国芳是气的是脸红脖子粗,生气般的撸起袖子,径自的往屋内走去,马稻看情况不妙,追上去,拦住了国芳。流着眼泪摇着头,示意国芳不要冲动,国芳怎能体会不到马稻的无助求救,但是看到中华的所作所为后自己实在是忍耐不了,一把把马稻推开后,自己走到屋内,顺手把门锁好,马稻在外面急的直跺脚,奈何她进不去。
国芳二话不说,走进屋内,对着在床上躺着的中华一顿暴打,嘴里振振有词的说着“你个没良心的,做出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个家因为你早晚得散,妈辛辛苦苦的为你挣钱,给你娶媳妇,给你计划未来,一个闯祸老底全弄完,自己没能力挣钱,还一个劲的摆你的大爷脾气,电视剧看多了还是电影看多了?好处不学,学会模仿人,你认清自己的嘴脸没有?妈现在是单枪匹马一个人为你在奋斗,从零开始给你攒钱讨媳妇,你不知道感恩,还一天到晚的给她脸色看,有本事你自己挣钱啊,没这个本事还在妈面前作死。”国芳说归说,那拳头是一刻都没有停下来,中华蜷缩着身体任凭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身上。
中华本来想去反攻,但是听着国芳的抱怨之词后,中华的手缩进去了,面无表情的接受一个又一个拳头往身上砸,那一刻,中华的眼角也湿润了。
“你给我想想,你这几天做了多么不要脸的事情,你对得起喜乐吗?你对得起妈吗?你对得起家里人吗?你以为你的报复是一种刺激,可是你报复过后呢,心里舒服了吗?我看未必,妈辛辛苦苦把我们拉扯大,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是黑心还是歪心,怎么就这么不领情呢,你这些日子到底是想些什么?你想让这个家自此在村里消失对不对?还是说已经做好了不在村里的生活的决心?你说话啊,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国芳举起拳头打下去的时候,把手无力的放在了中华身上,她没有力气了。
有气无力的坐到床沿上,开始小声的哭泣着。
门外的马稻听到打骂声停止后,自己悄然的转身离去,走向厨房。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你清楚的事情我比你还清楚,妈这些年过的日子也是很委屈,只不过你们都不记得事,你清楚的也就是这两年看着妈经常行色匆匆的到树林里,感觉到异常,其实我早就知道”国芳说完后,垂下了头,中华震惊的看着国芳。缓慢的把身子转了过来。
“不是爹走了说爹的坏话,是因为爹从来就没有疼过妈,我几岁的时候就看见妈身上的淤青,后来才知道那是爹打的,他打妈的时候,经常趁我们不在家,借着酒劲就开始发泄,过后再赔礼道歉,这种家暴持续了三十年啊,妈是怎么忍受过来的,你想过没有?”
听了国芳的这一段话后,中华是一脸的诧异,这些事情怎么自己从来就不知道呢?
“如果没有我们四个人的存在,兴许妈早就离开这个家了,就是因为有我们,所以才不忍心做出那样的选择,爹年轻的时候在外面也有人,并且还生了一个姑娘,比你大。当我知道爹妈同床异梦的时候,我最害怕,害怕这个家会零散,谁知道后来事情悄然变化,在惊恐中看到妈的脸上不再是愁云密布,而是一脸笑意,后来才知道有个人一直在给妈安慰,关怀,陪伴。我刚开始知道妈的事情的时候,我也难以接受,和你的反应是一样的,觉得她做了太丢人的事情,背叛了爹,可是后来才知道,妈只不过是找个可以诉苦的人,找个精神寄托,而那个人却因为妈把自己的青春年华耗尽,一直在背后默默的陪着妈,村里知道的人不少,刚开始那几年都在背后把妈快说死了,后来知道爹的事情被外村的人拿出来议论后,又都站在同情妈妈的角度上闭口不谈。你以为妈的日子很好过是不是,如果不是那个人早就被爹折磨死,或者真的会把我们四个放下。但是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母亲在这个村子里停留。她也从我们这个年纪走过,她心里难道没有梦吗?她难道不需要爱吗?这样的爱爹从来没有给过。从别处得到的爱我们又觉得丢人,可是妈也有自己的情感,她也只是一个渴望被人照顾的人,知道吗”
“她本质不坏,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只是命运不公,遇到爹不知道怜香惜玉。这些年挨的打,她心里留下了太多阴影,为这个家受的罪,不找到一个人去诉诉苦,肯定要疯掉,想到这里,一切都无所谓了,她能够在水火之中撑起这个家。已经把母性的光环发挥到极致,这些足可以遮住她的缺点。你二姐结完婚后,家里攒的钱都是如数的存起来,从来没有乱花过一分钱,还不是等着以后给你娶媳妇用,可是呢,你一个寻滋闹事把原本不富裕的家变成了这样”国芳说完后开始小声的低泣。
“最近还在给我商量着找个羊贩子把家里的羊卖掉一部分,给你结婚用。她,她,心里,,只有你,,啊”国芳抽泣的说着。
中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姐姐是在变相的去开导他。
这会国芳不去打中华,中华反而自己去捶打自己的身体。
国芳伸出手来,紧紧的攥着中华的手。中华只好妥协。
国芳轻声的安慰道“不是姐姐三观不正,任由妈在外面胡搞八搞,给她一个私密的时间,她又不是像徐寡妇那样大红灯笼高高挂,她只是躲在一个小角落里,找个人陪她疗心伤而已。生活不都是将将就就一辈子到了尽头,睁只眼闭着眼算了,世上奇葩的事多, 咱家不管算不算得上,随便他们评说。但是别在用自己的无知去刺激亲人了,徐寡妇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清楚,跟她沾惹上,你想过以后没有,想过山那边的喜乐没有?你才二十岁,因为冲动,或者受到家里的刺激把一辈子的事给毁了,等到过后了醒悟过来,如何的忏悔都晚了啊。”
蒯中华默默的听着国芳语重心长的话,情绪也逐渐的由激动变为了平静。
“你是姐一手带大的,从小到大,你心里有事都会给我说,你大哥与二姐经常吃醋,说我对你太好了,我们的关系不会因为姐姐成家而变的平淡,我们更不会因此而互相疏远,你过的好姐为你开心,过的不好,就像拿着刀子在我面前比划,我难受啊。你说说,你这几天是中了邪还是被恶魔附身,怎么就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你以为关起大门无人知晓,可是你不知道,太阳下面没有新鲜事啊,你这一时的冲动换来的是什么?妈的撕心裂肺,你的情感滥用,最后是人家把你赶回来。你的年轻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值钱,懂吗?借刀杀人的伎俩也要看为何事而这样做,你想想这样做对吗?心中的戾气是要靠自己消化的,不是拿着戾气去引火烧身,这样叫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你这几天看似逍遥快活的日子,你收获了什么?可是你知道家里经历了什么?”
中华把手从国芳手里抽出来,一个悄然的翻身,背对着国芳。像是在躲避国芳的眼神,更多的是内心世界已经分崩离析,他不太敢正视国芳,像是刻意的躲避。
“世间的事很难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家不能因为爹的离去而让人看不起,现在是该你独当一面的时候,你看看你最近做的事,有那件是对的,你想反思过没有?”
“他们这些年来感情很稳定,所以你过多的干涉,只会让他们余生更痛苦,一个是痴情种在身边默默守护,一个是被婚姻折磨的遍体鳞伤,他们等于是在抱团取暖罢了。用平淡心去看待这件事,睁只眼闭只眼算了,日子凑凑合合就这样过下去,人嘛总要会被人背后议论,你管不了别人的嘴,随他们去吧,啊”国芳拍着中华的身子说道。
国芳语气里多了一丝恳求。
看到中华还是没有反应的躺在那里,国芳再次小声的低语着;“好了,说多了,你也听不下去,我知道你最听姐的话,起来,把身上的一股汗味,酒味给我冲洗干净,把胡子给刮干净点,找个时间带着妈到喜乐家坐坐,这事闹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总要给人家一个说法,安慰安慰人家吧”国芳说完后,晃动着中华的身子。示意他起来。
“姐姐是不是把你打的下不了床了”国芳小声的问道。
中华背对着国芳摇着头。
“那就起来啊,还在那里装什么装,如果家里这两天待着感觉别扭,先到我家去,帮我把地里活干了,然后咱俩再回来帮妈收秋。你俩心情都好好的静一静。回到原来的生活中去,把不好的事情都忘记”
说完径自的走开了,中华猛的转过身子。表情瞬间扭曲,说不疼是假的,国芳生气的时候那是把人往死里打,他体验过几次了,这次也不例外。
当国芳推开屋门的时候,看到雨轩和浩轩两个小孩趴在窗前,做着偷听的动作,国芳大声了呵斥一下。两个小孩慌乱的抱在一起,然后又松开手,逃也似的离开了。
马稻这时候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了看,小声的问道“怎么回事”
“国庆家的两个小毛孩在溜墙根,被我吓跑了”
马稻吓得手中的锅铲掉在了地上,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完了,这下完了,我怎么就没有注意他们进院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