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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苦涩的伤痕

雨,瓢泼大雨在下着。沉静安详的苏府灯火通明,在夜幕的笼罩下显得宁静祥和,一派自然而然的悠然快乐弥漫在四方天地之中,似乎没有人觉得这倾盆大雨是多么来势汹涌。

苏辰在后面小心谨慎地潜行着,而他的身前则是提着一把可怖巨剑的女子。

柳令月没有察觉苏辰就在自己的身后,而是平静地把月章放下,任由那重剑在被雨水浸满的地面上掀动起各式各样的波浪。这刺耳的拖行声令人毛骨悚然,苏辰也只能强忍恐惧继续跟在她身后,任由自己眼前朦胧的雨夜变化出东倒西歪的样子。

瞬间,柳令月的背影变成了一道血红色的残影,雄浑的月章撕开了无数鲜红的生命。苏辰拔剑砍向柳令月,却笔直地穿透了过去,他的愤怒和欲念只是这无良雨夜中的虚影,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惊呼的熟面孔等待死亡的降临。

苏辰咆哮着,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内心即将崩溃之时,温暖的柔光又在他的掌心出现,一张丝毫没有被雨水沾染的安心容颜出现在他的身侧,握紧了他的手。

是哥哥。苏辰刚要呼喊出来,却发现了这怀念熟悉的体温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而不是悲伤。他仔细望向那勾勒起回忆的轮廓.....是秦乐,秦乐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苏辰瞬间从被痛苦淹没的潮水中挣扎了出来。

对,对啊。即使秦乐的幻影消失了,他也强行镇定了下来。他看着肆意屠杀的柳令月,立刻就想到了奇怪的地方。若当晚她真是拖着巨剑一直行走着,那刺耳可怖的声音为何没有令大家逃窜,若她肩扛巨剑,为何在追杀我和哥哥的时候又要拖行数米......最终哥哥身边也没有留下那个黑衣人的尸体。

苏辰还没想明白,整个天地又发生了虚幻的变化。只有淅沥不断的雨水冲刷着无尽的血渍。苏惊鸿化作白影与柳令月在屋宇上周旋,柳令月掏出月章中深藏的“虹”一剑了结了苏惊鸿。苏惊鸿喷涌着鲜血从屋顶上滑落下来,然后远处传来了黑衣男子的脚步声。

不对,不对。顺序都是错的。苏辰越看越乱,背部产生一股剧痛,强烈的刺痛感让他从梦中惊醒。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灌满了冷汗,他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的手,方才亦真亦幻的梦境让他惊悸万分。苏辰握紧了自己的手,调整气息,发现自己的身体已无大碍,他立刻背起了布剑和此逝,去柳令月那寻找答案。

此时的苏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勇气,正掌握在自己手上。、

苏辰走进柳令月的房间,发现她正在一个金色的盆子里调配着什么,浓稠透明的液体发出了淡淡的刺鼻气味,好似一种腐坏了的油。

“你醒了?”柳令月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摇晃着盆子。

“这是什么?”苏辰摘下了自己的面具,盯着柳令月手中的动作。

柳令月一边咳嗽一边盯着这盆油,眼神里暗藏着说不上来的落寞之情。

“绝朱油......一种很罕见的保护剑身不受烈火侵扰的油脂。身为铸剑师,你竟然不知道这个。”柳令月轻哼一声,“那我也懒得深入解释了。”

柳令月放下盆子,转头看向苏辰,那苏辰无比锋利的目光和严肃的神情正好与她轻怠傲慢的双眼交会。

“怎么把面具摘下来了?我不是说过要一直戴着吗?”

苏辰笑了,是胜券在握的笑容。

“因为我知道你的弱点了。”

“你什么意思?”柳令月冷冷道。

苏辰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大口气,随后悠长缓慢的将这口气尽数吐出,用清亮的眼神凝视着柳令月。

下一秒,苏辰立刻拔出此逝,直接抹向自己的脖子,他用尽全身力道,以腰部发力甩出了半个剑身,以雷霆之势转身朝自己的命门割去。他丝毫不迟疑又风驰电掣的动作却停滞在了离自我了结几寸的地方,任凭他怎么用力,都无法再靠近分毫。

————柳令月的手,死死地抓住了剑刃,如注的鲜血流满了整个剑身。此逝瞬间变成了载血的小舟,随即在对峙中被慢慢放下。

而苏辰那得到应验的想法还是让他有如五雷轰顶,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柳令月,方才决绝的脸也从惊愕到了苦闷痛苦,从眼睛里逐渐流出了泪水。柳令月的脸色也苍白不堪,即使还是保持着她冷面的高傲,她也只能无言地看向自己血流不止的手心。

“你的弱点就是我。”苏辰流着泪质问着她,“即使你再怎么虐打我,侮辱我,也被我察觉到了这个事实,所以你才要把我留在身边保护起来。你在乎我,关心我,说不定,你可能还深爱着我。”

苏辰咬牙连进两步,把柳令月生生逼退。他愤怒的腔调也逐渐变得委屈,难以接受。

“如今世人皆知你是重剑高手,对你是南剑惨案的凶手这件事深信不疑。但是弱点是我的你,怎么可能会是凶手?请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苏辰握住柳令月的手腕,喷涌的眼泪已经在他脸上收拾不住。柳令月依然没有卸下她那完美无瑕的表情,但是她游离的眼神在闪躲,丝丝叹惋的悲戚不断在她嘴角被掩盖。

“月姐姐。”苏辰止住泪水,轻声细语道。

柳令月终于是被击溃了心理防线,她难以抗拒地微张嘴巴,像是被万箭穿心的痛苦击碎了心脏一般,悲痛不堪地闷哼了一声。随即用手腕甩开苏辰,苏辰被突然的力量击飞数米,但他依然拼尽全力地爬起,而柳令月则是低着头为自己处理伤口。

“蠢货,笨蛋,没脑子的家伙。”柳令月一边给自己包扎,一边用低沉沙哑的声音骂着他,仿佛她刚才就已经嚎啕大哭了一场,“要是你猜错了怎么办,要是我慢了一步怎么办。我的武功独步天下,但是现在病痛让我没有抓住你的剑怎么办!”

柳令月包好伤口就立刻一掌拍向墙壁,墙壁瞬间被强悍的力量凿出了裂痕,上边还残留着丝丝血迹。

“我没有想过退路。我不够聪明,那么我就得用我的方式抓住你的破绽。自从我对你是凶手这个事情产生动摇开始,我就知道不能给自己留有退路。因为我的对手是你,7岁就为了救我而舍身,天底下最好的姐姐。”苏辰擦了擦眼泪,继续凝视着柳令月。

苏辰知道自己赢了,但是赢得非常惊险和侥幸。若不是秦乐的温度给予了自己舍弃一切的勇气,若不是柳令月若有若无给自己教导剑法传递出的信号,若不是自己内心深处,其实一直相信着这个最疼爱自己的姐姐......纵使万般不可能,但此刻柳令月还是卸下了诸多伪装,

“你赢了。”柳令月闭目仰头,深深地长吸了一口气,又摆出了她无懈可击的冷峻,仿佛刚才假面的破碎是不存在的一样。但尽管如此,她的口气还是软了下来,声调里透露着深深的无奈。

“你是怎么觉察到的。”柳令月坐在床边,此刻面色苍白的她,宛如忽闪的烛火。

“你给我疗伤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完全昏过去。所以我强忍着疼痛装作睡着了,然后听到了你说的话,和你略带迫切的语气。再加上近日我逐渐感觉到各种各样的不对劲,我虽然不敢保证,但是我自知已经是非赌不可了。”

“你这话不像是你说的,倒像是秦乐那个小混蛋。”柳令月冷冷地笑道,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很难让苏辰辨明她是否真的在夸赞秦乐,“果然他对你产生了莫大的帮助。”

“请你告诉我,南剑惨案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兄长的秘密是什么意思?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苏辰回头环视整个房间,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这里达到了整个高耸如塔的天一楼内部。富丽堂皇的天下第一楼好似一个巨大的猛兽,而苏辰和柳令月皆被吞噬在此,在无念无望的深渊当中翻腾受难。

“还有你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苏辰依然眼角含泪,委屈地质问着柳令月,此刻的他不像那个南方剑侠,更像是个替姐姐感到无奈和痛苦的弟弟。

面对滔天的质问,柳令月的神情没有多少改变,反而是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身边,示意他坐下。苏辰摇摇晃晃地坐在柳令月身边,潮湿的眼睛中透露着对真相的渴望和恐惧。

柳令月虽然倨傲犹在,但苦涩已显,她仿佛自嘲一样点了点头,随后用缓慢又悠长的语调轻启朱唇。

在苏辰眼中的不可思议无限放大,形成漩涡之时,他手中仿佛也握紧了那个瓷瓶的虚影。黛绿色和蓝色交织的色泽成了开启简单手法的钥匙,而这扇门的背后步步通向了常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秦兄,大战在即,特意喊我到一个这么偏僻的房间里来,是有什么重要的情报吗?”柳文台刚和天下侠士们推杯换盏完,就赶来了秦乐所在的地方。

柳文台一身酒气,左右逢源的他此刻面色微红。结交天下侠士,武林鼎力相助,五湖四海戮力同心,此时的柳文台已经不可以和当初那个颇有侠名的书生剑同日而语。

“秦兄,秦兄你知道吗?我只有一只手,拿着酒杯的时候走到哪桌都有人给我倒酒,我又没办法阻拦哈哈哈哈。真是承蒙大家的错爱,可是又喜悦非常。这矛盾复杂的心情真是羞耻啊。”柳文台做出喝酒的手势,又用手摸了摸头。背对着他的秦乐,终于转身坐下,用平静的眼神看着他。

秦乐此时,心有惊雷,但脸上还是风吹微草般的了然无痕。他的微笑像过量的蜜糖,静静地用笑容对视着柳文台。

而柳文台,一瞬间就从窘态当中恢复了过来。他尴尬地扭了扭胳膊,对于秦乐别扭的笑容,他刚想开口询问,就发现了桌子的异常。

这是那张,四角被切除了的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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