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精神鸦片

潜龙城对于修罗城的抵抗在各种途径中默默地进行着，即使蕊蕊什么都不被通知她也能感受到一种肃穆的氛围时不时地从华盖顶端传到各处。

素着那晚把她推到樱柠的记忆里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更坏的是这些事情她无法跟父母们倾诉，她的智商和情商完全不足够让她完美地把樱柠从这场“梦”里完美地摘出来，憋了好几天偷偷地在夜里跟男朋友电话咨询好久，她才勉强鼓起勇气打算旁敲侧击地跟家里的之后监护人们稍微提两句。

完全靠得住的监护人成为了重新帮她塑造安全感和世界观的老师版，在某种程度非常符合“再生父母”的定位，他们优秀的学识以及沉着稳定的做事方式让蕊蕊很愿意放下以往信赖他们。

月初的一号是全家人最忙的时候，他们每天的日程都安排得非常紧凑，在工作日里一家人都会埋头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到了假期的时候玩得也会最疯。今天大家都有各自不同的工作和社交活动要完成，蕊蕊好不容易等到所有家人回到了家里，睡前故事她死乞白赖的要求在客厅讲一讲关于掐丝美人蛛的故事。

这无异于一个幼儿园女孩硬要在睡前要求讲“大马猴的前世今生”当做睡前故事，奇葩之处溢于言表，然而在这里不存在“格格不入”的“奇葩”一说，蕊蕊的这种特殊爱好只会被当作幼崽又一个突出的鲜明个性，这种个性不仅不会被打压，在不耽误正常身心发展的前提下家长们只会对这种求知欲小心的呵护。

因为逸璞在自己的哺乳假期里跟小狼崽子待得时间久了有点腻味，所以最近蕊蕊的妹妹都是泝溯在带，之所以选择他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么喜欢小孩子，而是因为他时不时下意识地表现出的对于小狼崽子的抗拒和害怕引起了大家的好奇，这种大人害怕幼崽的情况十分罕见，种种缘由之下逸璞干脆做了甩手掌柜放着假期不过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去浸泡在布艺的海洋里“修养身心”了。

于是这一晚上等到家人都在小客厅里聚集的时候，逸璞和浑金放着沙发不坐，反而背靠着沙发坐在地面的编织毯子上，看着泝溯被迫露出羊角让小崽子吊在上面磨牙而不能反抗，大家都觉得十分好笑。

化作原型的猫咪蕊蕊蹲在沙发上，正好与其他坐在地上的家人视线齐平，她的诉求只有里奥现在还有心情回答她，于是她便把自己毛茸茸的小下巴放在里奥的肩窝处，两个人用手环的投影屏幕一起看关于掐丝人蛛的基本科普。

“这种人蛛一开始来到地底的时候是一大群，他们整个家族数百只不同种类的蜘蛛在一场人为山林大火中被一只野兽背负着跑到了地底城的入口，然而当时地底的资源十分匮乏且环境十分恶劣，整个族群只能违反在地面上的生物规则，他们开始聚居团队协作来猎捕小型地下生物，整个不同属性的族群的团队协作是非常恐怖的，他们利用地下丰富的洞穴资源在有光亮的热源和水源附近布满了陷阱，不少没来得及进化的动物们惨遭毒手，其中不少老鼠或者小型的鸟类都被大批量捕杀，甚至一度濒临灭绝。

也就是这个时候，蛛群因为庞大的种族基数以及越来越少的食物产生了内斗，在部分蛛群移民到修罗城之后内斗越演越烈，百余年之后整个蛛群在互相吞噬和合并之后所剩寥寥无几，而其中就有一名雌性蛛人却一直没有被战争波及，甚至成为了数场内斗战争争夺的中心，这个蛛人就是被叫做‘掐丝美人蛛’的阿修罗，络芙。”

里奥讲故事的声音维持得非常平稳，原本看小女儿咬泝溯的逸璞有些疲惫地靠着浑金的肩膀，也开始被他舒缓的嗓音吸引来。她把浑金当做人形的靠背，放下了母亲姿态的逸璞也像个想听故事的小女孩一样，催着里奥继续讲下去。

逸璞这种小女孩的姿态叫浑金都觉得无奈，他干脆也现出原形，窝在地毯上由着偶尔小脾气上来就胡闹的老婆揪他的尾巴毛，这边和谐的故事会让还在磨牙的小狼崽也十分感兴趣，她一边舍不得松口，一边也想听一听故事，小崽子两边为难之下竟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甩头”，她依靠着刚长出来的小奶牙和自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重量拽着泝溯的角低吼着把泝溯也“拖到”了里奥的附近，人形磨牙棒泝溯被迫苦着脸让这个捕猎他的幼崽一边满足了磨牙的欲望一边还能听里奥讲故事。

里奥被家人们围在中间微笑着给这群大大小小的“孩子”们继续讲关于络芙的传说。

“络芙的原型实际上并不是很有存在感的蜘蛛，她本身甚至并没有毒性，她起初能在蛛群有一席之地是因为优异的织网能力。她能在短时间内大量地将蛛丝遍布洞窟中，且织出来的网格非常坚实有力，原本地底世界中的适宜的空间资源就是非常缺失的，而她的能力使得她占据大量空间资源的同时还因为天敌的缺少越发的夸张。几百年之后，她已经在修罗城里稳固了自己一方霸主的地位，让人意外的是，当修罗城因为获得潜龙城的技术分享脱离了资源匮乏之后，络芙另外一项天然的优势开始显现，让她在弱肉强食的修罗城更加如鱼得水。”

“蜘蛛还能有什么天然优势？她有非常厉害的毒液吗？”蕊蕊也好奇起来，里奥笑着揉了揉窝在他肩膀上的小脸。

“说对了一半，她确实是有分泌毒素的能力的，但是她的毒素非常微弱，并不会对被施毒的人产生健康威胁，但是她之所以能成为修罗城背后的实权操控人之一，也就是因为她这样‘人畜无害’的毒性……”

明明不伤人的毒却成了优势？蕊蕊立刻明白梦里见到的樱柠经历了什么事。

“……这种毒性实际上并不少见，很多蜘蛛或者最不起眼的蘑菇都能产生类似的微剂量毒素，络芙的毒素也是这样，她通过把毒液沾染到蛛丝上去感染猎物，这些猎物往往会因为突然的幻觉不能行动，更加不能战斗。但是在修罗城来说，弱肉强食的大环境下就算跑得慢一点都会被欺负，更不要说因为幻觉而丧失了行动力了。没有行动力的猎物等同于自带保鲜的食物，配合上她短时间内可以大量织网的技能，前期的络芙依靠着这种能力获得了蜘蛛族群的维护，因为她是在能源短缺时代还有大量‘囤货’的人……”

“可是阿修罗们现在也有基本的秩序和组织，能源和食物都变得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这种能力顶多让她变成富豪吧？她现在还能坐上阿修罗的头把交椅应该不止有这种能力才对吧？”

听到大女儿的问题，大家都觉得孩子在智力上有了一些进步，里奥点头认可她的疑问

“你的思路很对，她的能力确实有了变化。在阿修罗解决了温饱问题有了短暂的和平期后，他们在无限能源的情况下也短暂地发展了一些科技，而这时候络芙的地位岌岌可危，科技的力量使得她的陷阱变得不再隐蔽，虽说还能通过这些蛛网自保，但是只要不太靠近络芙的身边，蛛网也是没有能力去捕捉千里之外的人的。这一时期她被迫与阿修罗们‘和平共处’了一段时间，直到修罗城的科技文明进步因为他们的自满慢慢的停滞下来。

这段时间里的阿修罗们开始全身心投入的享受以往科技文明进步带来的绝对舒适没有危机的大环境，他们的城民开始不屑像潜龙城城民这样努力学习求知探索的脚步，每日天上地下的胡乱游玩。也就是那个时候，地面人类因为发现了太多能换形的‘妖魔鬼怪’。人间的传说和书籍记录渐渐多了起来，阿修罗们乐此不疲，每天都想着办法的娱乐自己，时常还做出违反和地面人类祖先约定相违背的事情，就在这个时候，络芙却用奇怪的方式崛起了。”

里奥话音未落就听见耳畔传来大女儿着急的催促，刚想逗逗她，却发现自己的伴侣泝溯顶着个羊角也一脸期待地听他讲故事，更好笑的是他羊角上挂着个同样不撒嘴的小女儿，这丫头不知道能不能完全听懂，但是也很有兴致地向里奥用眼神催促，看得里奥和逸璞夫妇都啼笑皆非。

里奥被蕊蕊靠着不能动，一直当人肉靠背的浑金体贴地用狼尾把小女儿从羊角上“摘”下来放到了自己的背上，小狼崽立刻像里奥的方向爬了几步，催促的表情溢于言表，里奥把终于自由得有点委屈的媳妇儿抱在怀里，哭笑不得的继续讲。

“络芙的蛛丝原本只是简单的传递振动频率以及抹上毒素做陷阱的用处，然而在她被众人不当作威胁亦不再崇拜的日子里，她似乎也从某种途径接触到了更高级的文明获得了能力运用上的极大提升，原本她只能让人产生自发幻觉的毒素变得可控起来，她甚至可以通过自己的蛛丝替不同的人编造不同的幻觉，并且，她开始利用这些蛛丝收集正在做梦的人的能量。

在她的蛛丝制造的幻境中有很多‘猎物’的大脑神经会产生剧烈的神经反应，这些肉眼不可见的神经振动频率通过她的蛛丝传递到了她的大脑里，她因此通过收集不同猎物的磁场能量已经获得了比我们长的多的寿命，以及就算肉体死掉也能接近永生的灵魂。

然而，如果她只是偷偷地收集也就算了，近代她开始不满足于延长生命的速度，于是在阿修罗们的经济、科技，文明都到了停滞期的时候，她利用幻境让终日无所事事的阿修罗发现了一种新的满足欲望消磨时间的方式，那就是——主动被蛛网吸附。”

“为什么会主动去找事？这是吃饱了闲的吗？”蕊蕊不禁吐槽。

“哈哈，确实是吃饱了闲的。”睡在里奥怀里的泝溯笑了出来，里奥于是继续往下讲。

“没错，当时潜龙城以为和修罗城共享能源技术之后阿修罗们就会老老实实的生活过日子，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些阿修罗原本就是追逐舒适产生的民族，他们追求更好的居住地、更无拘无束的生活环境、更加放纵的娱乐更加没有压力的生存条件，他们之所以被称为阿修罗，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约束这样子的追求，反而把这种追求放在了第一位。

以享乐为中心的阿修罗一代又一代的被生出来，一代又一代的因为过度享乐而早亡，到了络芙能控制蛛丝改变幻境内容的时候，这些阿修罗的享乐主义也达到了顶峰。

当社会稳定后第一个不小心被蛛网粘住的人发现自己虽然被络芙捕获，但是不仅没死，还在昏睡的时候中看到了一直追求的无数美人、酒池肉林，他全身心都能体验到的乐趣比美酒更让他沉醉。

几天之后他虽然在饥饿中醒了过来，但是他没受到任何的伤害，就连以往的大魔王络芙都只是笑着放他离开了，于是他虽然‘幸运’的虎口逃生，却也因为在现实生活里无法重置那样的梦境焦灼不已，直到他发现又有人被络芙无伤害地放回来。

一个、两个、三个……几十个、几百个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又去找络芙，做了第一个清醒着自投罗网的阿修罗。”

故事讲到这里，蕊蕊差不多就明白了，自投罗网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在食物已经不是生存的基本问题的时候，这些人全都为了满足精神方面的欲望爱上了自投罗网的幻想，简单来说，毒性等同于蘑菇的掐丝美人蛛络芙，利用精神鸦片控制了整个修罗城。

“好厉害……”

蕊蕊不得不感叹这种温水煮青蛙、请君入瓮的高等手法。她还想问什么，低头时却见泝溯和小狼崽都睡着了，而逸璞也恢复了往日的慈爱，在浑金怀里温柔地抱着小狼崽蹭了蹭她羽毛状的皮毛。

知道大家白天里的工作都十分投入需要好的睡眠，蕊蕊只好按捺下她的疑问，她的手表发出微不可察的震动，然而浑金和里奥立刻就下意识的侧耳向她。

“诺诺，或许你也到了回房间的时候了？”

里奥笑中有话的贴心建议，蕊蕊立刻有点不好意思地从他肩膀处跳下，在逸璞处轻吻了下睡着的幼崽之后，蕊蕊带着完全被满足的好奇心小跑着回到了房间。

熟练地手动关闭了房间内所有的设备和网络，钻到被窝里的蕊蕊开心地打开了手表。

果然是吕郜林发来的短信暗号，她们两个被迫异地快一年了，但是由于巨大的生活环境差距以及匪夷所思的神秘领域的吸引，两个年轻人即使很少间断的每天都最少一个小时的通话，却也从来不会觉得无话可说或者觉得腻味，反而想见面的心情一日强过一日。

“蕊蕊，今天怎么停了几分钟才打来？这么晚了你有事情耽误了？”

把时差背得烂熟的额吕郜林很好奇正在长身体维持固定睡眠时间的小媳妇儿在睡前遭遇了什么。

蕊蕊于是言简意赅地把晚上听到的睡前故事与男友分享，顺便两人分析一下到底素着是为了什么要让蕊蕊知道樱柠有这一段经历。

“通过每个‘猎物’自己的喜好控制他们沉迷幻境，从而控制这些猎物？”

吕郜林喃喃地嘀咕了一遍，用这种精准投其所好的控制方式控制大部分没有自制力的人，即使阿修罗们还有不少控制力极强的清醒者，也很难阻止络芙这样卑鄙的掌权手法，毕竟对方掌握了整个修罗城人人依赖的精神支柱，想要这么多人脱离精神控制简直难于登天。

“怪不得，阿修罗们这几百年的科技进步和潜龙城比起来差距这么多了，他们这样自我精神麻醉，欲望只会徒增不减，越是这样就越依赖于网络芙的毒素，难怪你在梦里会看见络芙主动驱赶他们去觅食这种情况……很蠢，但是如果用到地面人类的身上的话只会更加容易且快速……”

听到吕郜林话语里的严肃，蕊蕊也明白他的担忧。居安思危一直是人类不能缺少的自我警醒机制，但是在潜龙城待得久了她时不时地会有一种不真实感，当她初来潜龙城定居的时候看到很多东西都觉得“这么花里胡哨？”“怎么这么浪费？”“为什么要做这么多华而不实的装饰？”……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彻夜开灯，从不关水龙头的时候已经毫无罪恶感了，想起自己最终的梦想还是和吕郜林在地面度过余生，她才被吕郜林的话突然点醒。

如果她自己的能力达不到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为自己和家人创造这种优渥的不真实的生活情况的话，现在她还是得常常有节有度的约束下自己的行为才行。不知道素着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蕊蕊和吕郜林确实都获得了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