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梦归华胥

几天之后，那个灰色皮肤的疯狂女人还是没有被抓到，潜龙城不仅开始改变城门坐标，城内加强了人员把控，更严重的是，修补强磁隔断管的人们在管壁附近发现了大量尸体，大多数是地面人类的，偶尔有一个两个看起来像是修罗的。

比这更加触目惊心的是被层层保护的纤维级输送管也被破坏，原本无法被直接肉身触及的强磁地心溶液不知去向。

潜龙城的所有人都有些担忧，毕竟修罗城的人并不是原始人，他们之中不乏聪明智慧的人，他们之所以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恐怕是早有消息对潜龙的技术有所觊觎。

几百年间这样来回的碰撞一直都在发生，然而这次原液被掠夺的情况下或许不久的将来阿修罗的发展就可以跟潜龙不相上下，甚至按照他们好战的性格大概率会被阿修罗拿来研发战争武器，而不是像潜龙一样只是把科技用来发展民生。

潜龙城的几位长老就在这样意料不到的状况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召回所有曾经在地底城生活过的人类，对人类进行示警和技术泄露，派遣部分高知帮助人类赶在阿修罗之前研发出足够保护潜龙城和地表人类的武器。

当然这些都是蕊蕊这个幼崽所不能得知的。

幼崽们的文瑞节被突如其来的意外事件破坏，一群胎毛未退的小崽子们围绕着回学校继续上课的蕊蕊十分真的关怀安慰。

看着肉灵芝别捏地站在自己跟前，对方从莲藕一样的小胳膊上把智能手表摘下来，勉强维持高冷的给蕊蕊。

“喏，你应该是想要我的手表给人类的打电话的吧，看你可怜借你用一下。”

他没想到蕊蕊不仅有了自己的手表，还有存量巨大的话费余额。

不能告诉他自己已经有了一个非法的通讯器了，蕊蕊只好假装不识趣，狠狠地揉了一下他手感极佳的肉脸。

猛地被小猫捧住脸“蹂躏”了一番的林芝艰难地把自己的肉肉从瑞瑞软软的小手里猛然拽开，看着李蕊蕊摇身一变化成白色猫咪飞檐走壁跑得像脚底抹了油一样，林芝生气得直想给她圆圆的脑门上来上一张符，要不是现在违规使用聚灵符会让他被师傅揍，他铁定送这不识趣的小猫妖来一张带血的。

放学时被手拉着手的里奥和泝溯接走，路过华盖时头顶仿真的天空突然闪烁几下，顶幕中间少有的出现了文字提示。

“今晚有宵禁？这个宵禁是我理解的意思吗？”蕊蕊抬头问里奥。

里奥叹一口气，“并不是为了捉坏人才要宵禁的，今晚潜龙城有客人。”

“什么客人要宵禁才能接待？”蕊蕊有限的认知让她装起小孩子来得心应手。不过这些事情似乎成年人们心里很有几分明白，连大条的泝溯都好像知道内情的样子。

原本想抢先一步回答蕊蕊的泝溯被里奥一个眼神示意下突然止住，“哈哈！诺诺，据说230楼有深海鱼可以吃，我们一起去吃吃看吧？”

蕊蕊差点没让这直奔90度的僵硬转弯闪了腰，大人不想说，她也就没问。

到了晚上，乖乖跟男朋友汇报完“工作”的小奶猫从被窝里钻出来，准备马上来一场晕倒级别的睡眠把见不到男友面的疯狂想念放到梦里实现。

人就是这样，当只有书信可以互相沟通的时候，想念也很浓，但是并不会让人太冲动，然而当通话自由且信号质量超级好的情况下，感觉爱人就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偏偏对方其实距离自己十万八千里还隔着地壳，这让一场恋爱谈得磕磕绊绊盼得小两口抓耳挠腮地想念，顺便把这份感情憋得火上浇油眼看着两人上瘾一样的一天不电话就浑身难受。

然而一向宽厚的家长们虽然没有过问蕊蕊在和什么人类联系，可是他们给蕊蕊定下了一条铁律：只能电话，不能有任何图像资料由这手表传输到人类手里。

明白他们的顾虑，蕊蕊一直履行得非常好，就连吕郜林像是网聊男一样的伸手要照片时，都被蕊蕊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我爸妈不让发照片。”

电话那头的吕郜林带着苦笑无可奈何。

通话之后，好心情的把脸在舒适的带花边的小枕头上使劲摩擦一番，房间里的空气被智能调整到十度左右，蕊蕊最爱在这种微凉的空气中盖着自己的小被子睡觉，这让她整个猫在睡着的状态下也会深深地深深地钻到被窝中，被各种舒适的面料包围的安全感让她每天睡上二十小时也不会觉得腻。

嘴角带着微笑命令床底的氛围灯熄灭，蕊蕊的耳朵突然向着窗户处转去。

作为一只猫咪她有着非常宽阔的声音接受频率，在她有些被动的条件反射向着窗口炸毛时，卧室门口也响起敲门声。

“诺诺，我进来了哦！”

里奥自己开了门，意料内地看着炸毛的蕊蕊。

“浑金带着他们在楼下，你不用害怕，只有你我和浑金能听见这些声音，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他抱起小猫咪走到窗边的坐榻上，把隔音隔光的窗户转换成透明状态，里奥神秘地对小猫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窗外夜色已深，志愿者和竹林在潜龙城戒备升级之后都已经散去了，现在窗外只有零星有房屋的陡坡山壁，远处能很好地看见市中心的华盖大厦站在中央大道正中间，潜龙城的真实城门早已经关闭，巍峨的城门由无数冰晶似的砖石累积而成，在今晚细细弯弯的一牙月光下闪烁着悠悠的蓝色光晕与华彩不断的华盖大厦遥遥相望。

猫咪的视野在夜里甚至比白天好得多，更不用说已经接受了视力矫正的蕊蕊，她圆圆的大眼睛盯着窗外，但这也并不是她第一次这样看夜景了，很快她就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持续的脊背发麻皮肤紧张了，耳中听到的声音不是没来由的，原本夜生活极其丰富多彩的潜龙城在因宵禁无人的中央大道上已经站满了看不清楚的人。

离得太远，蕊蕊也无法看清楚这些人的具体模样，还好窗户自备远景拉近功能，里奥已经贴心地把这场景放大到了眼前。

一只纯白色的水牛站在路中间，他庞大的身躯像一个正在运作的风箱，一鼓一熄之间似乎在发出呐喊。蕊蕊感受到的就是这“呐喊”的音波，然而她也能分辨出这种“呐喊”普通生物是听不到的，恐怕全城的猫、蝙蝠、狼犬可以像她一样感受得到，其他动物则都无法感知。

因为已得知音波的来源，一直弓着背的蕊蕊终于得以放松，然而那白色的大水牛还在无声地呐喊，月亮到了正头顶时，城门磁场的蓝晕突然泛起涟漪，这层蓝晕是城门是因为过于强大具象化的城门电磁场，这时候原本的城门还是关闭着的，但是磁场保护就在这无声的呐喊中像一滴油滴到了水里一样，磁场中间开始往四周后退，出现了一圈不小的空缺。

着急地看着城门在水牛面前失去了主要保护，蕊蕊紧张的爪子扒拉到里奥的衣襟上。里奥轻轻按住她的肉垫帮助她放松肌肉收回爪子上的尖刺，他不发一言，只示意蕊蕊继续看去。

泛起涟漪的城门正中，有东西踏着白水牛的无形的音波而来。

粗布鞋、青色长衫、长须飘飘头顶无发，看他虽然一脸正派但双脚离地怎么也不像是活人的样子，蕊蕊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果然随着白色水牛越来越用力的无声呼喊，衣着格式的男男女女们开始从这磁场的涟漪中踏音而来，他们中着道袍者多，但是也有着袈裟或长衫，或甲胄，甚至中山装、旗袍、还有当代的普通人穿着的。

所有“人”似乎都并不是第一次来潜龙城，他们眼里都有着类似怀念的打量眼神，大多数人都已经是年迈的样子，他们的穿着虽然年代款式不一，但是看起来在各自的年代应该都是体面的“人”。

越来越多的人被白水牛召唤而来，随着水牛渐渐地力竭，一缕袅袅的青烟从城门对面的华盖顶峰飘来，按理说烟雾这些东西只会向上漂浮，而这青烟却像是有自己的重量一般由高处坠落向着道路中央的人群涌来。等到了城门口，青烟已经翻滚沸腾扩张了千百倍，水牛自此停止呼号，城门磁场再次闭合，烟雾拖着众人向华盖最顶端飘去。

这烟雾蕊蕊太熟悉了，这是引领亡者磁场最直接的载体。当年的吕维，还有坠河的自己都被这些祭拜焚烧的烟雾追赶过，没想到这东西在潜龙城是能被控制的。

看着那些磁场犹如八仙过海一样腾云驾雾的斜着穿过潜龙城的中央大街，直达全城最高点后，蕊蕊大概已经明白或许是潜龙城的针对阿修罗的某种措施，然而她刚想跟里奥询问时，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烟雾上安详地站立着。

“这不是素着老头子吗？！”作为前世算是点化过自己的老和尚，蕊蕊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也已经归西了。

想起那天见面时他过度瘦削的脸，或许他当时身体就已经因年迈出现什么问题了。

抱着幼猫的里奥第一时间就发现蕊蕊的僵硬，等到路上已经回复往日的平静时，他直接问蕊蕊是否看到了认识的人类。

想了想，蕊蕊开始开口承认，“来潜龙城之前在寺庙里遇见过他。”说话真假参半，这是人类惯用的诡计。

因为幼崽一直把脸埋在自己怀里，这导致里奥没有看出对方并不高明的托词，但是他还是很贴心地表示“如果你需要的话，明天我们可以见一见他。”

这就很出乎蕊蕊的意料之外了，她并没有什么要紧的需要跟素着讲，毕竟对方生前都控制不住陆扶光那家伙，这都已经光剩下个磁场了还能干什么？

就在蕊蕊拒绝了这个提议的时候，被她小瞧了的素着已经跟着一群老少爷们儿在华盖顶上开动员会了。

“托梦！你们每人带一个我们的技术员，我们会把你们的磁场活性最大化，你们在华胥国的影响力会变大数倍，你们跟着我们的技术员去告诫众人就是了，我们会把有用的信息拆解好，今晚所有在华胥国的梦中人都会获得多多少少的提示，这些提示足以为人类接受我们的出现做好心理准备。”

即使是死过一次的李蕊蕊也并不知道，梦境是真的存在的，或许樱柠当初的探险让她知道有类似平行宇宙的存在，但是她绝对不会知道的是，潜龙的四位城主都准确地知道所有梦境的归处——华胥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