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有预谋的进化
回到清水镇时气温陡然下降，原来在几天内北方已经进入了深秋，还好大家都备着厚衣服，所以在十几度的温差里还勉强维持了体温。
出了机场取了停放多日的车子，吕父第一站就把樱柠送回了李家，还在奶奶的客气中留下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特产，里面自然包括两根巨大的竹笋。
樱柠本身不是爱说话的人，但是刚和吕家人分开，她就跟李蕊蕊简单说了一句就自己跑了，留下回归身体的李蕊蕊待了好一会儿，才在弟弟的哭声中惊醒。
“这算是什么？”
突然拿回肉身的惊喜让她不知所措，她立刻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调整心态，努力抑制让情绪霸占她的理智，她双拳紧握站在客体里好一会，直到奶奶拿着竹笋进来，她才磕磕绊绊地开了口。
“奶奶，弟弟哭了。”
奶奶立刻丢下竹笋慌忙地跑过去：“怎么了小狗子？怎么突然哭了？”
蕊蕊刚想跟奶奶说什么，还没开口就看见奶奶抱着弟弟又亲又搂，还努力晃动着模拟着街边投币的摇摇车。
虽然努力地控制住了情绪，可是蕊蕊不知道怎么的心里还是又难受又羡慕，她小声地喊了一句“奶奶”。似乎因为声音太小，奶奶并没有理会她。
弟弟越哭越大声，他吵着要吃方便面，奶奶连忙背着他去小卖部里拿方便面来煮。
晚餐时，李蕊蕊吃着奶奶煮的方便面，虽然对泡面并没有什么食欲，可是蕊蕊还是把汤都喝了，然而桌子对面的弟弟却依旧在闹。
“要桶，要桶！”
他并不理会煮的软烂也故意没加调料的汤面，甚至用手推开了面前的面碗。蕊蕊也听明白了，他想要吃的是桶装面。
抱他在腿上喂饭的奶奶也明白了小孙子的需求，她用粗糙的手抹了一把小孙子细腻的揉脸。往日的大嗓门也极具温柔软和下来。
“小狗子哎，那个桶不干净，里面都是蜡！不能吃啊，我们用碗啊！乖！”
她用勺子切断了面，一小口地去喂弟弟。要是以往的樱柠才不管这些，早就吃干抹净睡觉去了，但是今天坐在这里吃饭的是李蕊蕊，她想跟奶奶说说话，说了几句也没有得到回应，又想着等弟弟睡了再说，奶奶应该就有时间了，她想把这几天好玩的事情都跟家人说一说，那些毛竹，那些山水，那些山城的人好笑的口音，还有自己带回来的大竹笋，可是弟弟就是不睡觉。
弟没吃多少面，蕊蕊也因为难受没有吃多少，奶奶觉得十分可惜地抱怨：“外面的东西好吃吧！我看你怎么都不想家呢？”
看着奶奶大口地把姐弟俩剩下的面都吃了，蕊蕊有些内疚，她并非对于这碗面而内疚，而是因为奶奶似乎说对了，她好像真的没有想家。
晚上蕊蕊自己躺在小床上，她想着如果樱柠明天不回来的话，自己就去向吕维要回寄放在他那里的几颗宝石，亲手把这些宝石给爸爸，也许这样他们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工作了，说不定他们一家人也可以穿得干干净净，坐着飞机去旅游呢！也说不定爸爸也会给自己讲不知道的事情，妈妈也会把自己搂在怀里扎头发……
原本李蕊蕊不想浪费晚上难得自由的时间，但是这个身体舟车劳累，让她在美好的幻想中慢慢地睡着了。
樱柠觉得三哥真是够能折腾的，她一下飞机就来了，但是竟然也被那个杀马特拦在大厅里。
“你叫什么来着？”
他毕恭毕敬的对沙发上的樱柠交代：“李总，您叫我小刘就可以了。”他一身笔挺西装，也许只有炫彩的发型是他最后的骄傲。
“你为什么叫我李总？三哥又去哪里了，怎么又让你们穿起西装来了？”她真心佩服李曌，想一出是一出，完全不顾及任何人的想法。
杀马特小刘也很汗颜：“我们李总最近开始进军商业界了，说什么下海，又说什么网络崛起他要追赶潮流，带着几个上过大学的去国外学习了，所以赶回来得有些时间呢，对不起！您请喝茶！奥，对了，府里还有不少红酒呢！”杀马特小刘非常敬业，生怕招待不好这个小祖宗，坏了老板的事业。
不知道李曌又要做什么，他们兄妹五人里老三似乎得到了母体的反骨，很多时候就连大哥的话他也是不听的。她刚捧起茶杯准备意思一下，大厅的电梯突然“叮”了一下，门敞开后一堆肤色各异的年轻人从电梯里挤出来，在大厅准备的“格子间里”找位置坐下了，开始“咔哒咔哒”的击打键盘。
樱柠觉得这些人长得都是一个样子，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像，仔细看看后恍然大悟，这些年轻人全都穿着格子衫，带了黑框眼镜。
“这是什么搭配？”
走近去看，这些年轻人中不乏形形色色的外国人，但是也是一脸“生人勿扰”的严肃脸。
樱柠真的不太懂了，“你们穿成这样是厂里的统一服装？”
前台助理小刘闻言尴尬的直咳嗽。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玉玉穿着女式西装一步裙，踩着红鞋底的洁白长腿先迈先出了电梯，樱柠看过去时，自家吊儿郎当的三哥也变换了模样，已经不像是十几岁的少年，倒是个三十几岁的大老板了。
“霍，三哥，上辈子看你穿中山装还是好好穿的，也算是帅气，怎么这辈子穿个西服扣子都不好好扣了？袖子也卷成这个样子，还有这个大背头，你这也太……”她思忖半天才想起来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太油腻了吧！”
她有些嫌弃地往清爽美丽的玉玉身边靠了靠。
玉玉无奈地轻轻叹气，樱柠靠近时才发现玉玉实际上也是有些变化的，与以往窈窕的身材不同，她似乎“胖”了些，樱柠实际上分不清楚“胖”和“丰满”的区别，但是玉玉怎么样她都喜欢，不像她这个油腻的三哥，老三是个毫无内涵的人，他喜欢的东西往往色彩艳丽浮于表面，就算在多个轮回里无数次地体会了不同的文化，也一直像一只招摇的花孔雀，什么潮流他就要追赶一番。
李曌动作夸张地在一个铁匣子里挑了一根雪茄，杀马特小刘给他夹了烟口，恭敬地点上送到嘴边。
“噫！”看他做的样子，樱柠歪嘴嫌弃。
李曌并不以为意，他舒坦地张开双臂往椅背上一靠，翘起二郎腿还晃荡了几下。
“没办法，妹妹，老外都吃这一套，你看为了做生意，我把玉玉都搭上了。”
“你缺钱了？你能缺钱？”
“Nonono ！”李曌晃一晃手指。
“说人话！”
“咳，非也。好妹妹，你知道为什么我让你在这个年代来一世吗？”
看他故作深沉，樱柠很想把晚饭都吐出来，还好身边时冰清玉洁的玉玉，能很解解油腻。
也不等樱柠理他，李曌自顾自地接话：“你这个身体出生在一个特殊年份。”
他环指身后的一众眼镜仔：“网络元年，科技起跳板在这一年诞生。樱柠，哥哥提醒你，这个地球要巨变了。”
樱柠看他神色突然正式，还没能完全理解。
“地球巨变，还是人类巨变？”
“哈哈，是我用词不准，人类巨变，地面人类的巨变。你得做好准备，你这次的肉体是承接了赤贫到小康还要经历数字科技突飞猛进以及经济崩溃又重生的过渡体。”
“这么厉害？怎么会突然出现这种变化？按照现在的科技进度来讲，起码还要百余年才会有些起伏，你说的那么严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人也来地球了吗？”
李曌长吁一口气，吐出一口浑浊的烟圈：“是因为我和玉玉去参与到这个变化的前端了，不光是去做生意的，你有没有发现，即便我已经出手了，时间线却还是很稳定，老大也没有来管我啊！好像他也允许我们来搅和，而且这次不是我先掺和的，你要问问老大和老四，他们俩都不干净。”
说好的守规矩不扰乱这个文明的发展进程，谁知道几个哥哥自己先出手了，她有些生气，但是她也对所谓的数字很不甘心去，因此也没有多管。
“会打仗吗？”
“会打，但是没有硝烟。”
“会死人吗？”
“尸横遍野，但是落地无声。”
“那还叫做打仗？会让我吃不饱吗？”
“哎！好妹妹，对你来说，并不会。”
“那就行。”
别的都无所谓的樱柠只害怕吃不饱，她因为几枚硬币的小事情来找李曌，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无所维护的消息。
“你们挑起了一个新的分枝？这样的话，后果你知道的吧？”
樱柠有些无力地坐在沙发里，随口提醒了李曌一句，谁知道李曌并不领情。
“我跟大哥见过面，他什么也不说，我甚至觉得他有事瞒着我们，不过大哥就是大哥，他不说，就等同于让我放开了玩。”
“放开了玩？”
重复了一遍之后樱柠突然开心地跳起来：“三哥，你确定？那我也可以？”
她话没说完，老三带着笑肯定地点点头，他们这几个兄妹在地球寄生游玩，总是顾忌时间轴的约束，这个新的分枝不知道是谁挑起的，但是等于给他们兄妹几个开全了特权，就算现在他们有人玩够了，把地球一脚踢到太阳里化了，对大宇宙也没有影响只不过是浪费一个星系的能量罢了。
樱柠兴奋地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她兴致盎然地自言自语，开始规划一直被憋住无法反抗的某些局限事实。
“再有人敢把我浸猪笼，或者把我劈了当羊卖，我就先这样，然后再这样，然后！”她咬咬牙，却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恐吓以前伤害过自己的人，有些泄气得噘嘴跺脚。
“小妹，你不是有事来问我的吗？”老三好笑的提醒她。
“哦对，又有人在人为地收集活人的磁场碎片呢，原则上来讲，这种收集能量的方式在人类早些年用得还算多，但是因为战争和旧文化灭绝已经失传了，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又被人发现并且重新利用，那间密室里的兜帽小像也奇异的不像凡品呢！吕维的父母也不知道从哪里学会的这些东西……”
她旁敲侧击，不掩饰怀疑地看着李曌。
然而玉玉却在一旁轻轻开口：“你担心他们会被吞噬？”
樱柠点点头。这种不走正常渠道收集磁场能量的方式短时间内都会让收集人获得看不见的无形助力，但是实际上在收集地开始，他们已经把自己的磁场也一起也抵押上了。
比如说，他们利用某些手段，让人们心甘情愿地赠予他们一些硬币，并且主动愿意在这些硬币上留下一些痕迹，那么多少还是会有一些能量沾染到硬币上，给予者是这样，获赠者也会这样，一枚枚硬币被积累起来之后，本身磁场的能量会有肉眼可见的损伤，这些人一旦肉体受伤就很容易造成磁场震动不规律，如果不小心失去了肉身的活力，残缺的磁场也很难再作为人类出生，有些即使出生的，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对身体的完整掌控权。
总之，这种交易自身能量的方式是十分危险的，人类还没有能保护磁场的能力，这也是以往使用这一旁门左道的人们基本已经失传的原因。
玉玉柔声安慰她：“不用担心，他们供养的宿主你认识。”樱柠奇了，她来地球只几百年，不像三哥那样有时间培养这种开了灵智的地球生物，可以说出了自己在三哥树林里种下的朋友，她几乎并没有认识什么能归化利用的人类。
玉玉也卖了个官司，她和老三都不打算告诉樱柠，似乎有些捉弄小朋友的意味在里面，弄得樱柠只好无功而返。但是也不算是一无所获，因为可以不受时间线的约束，她从此可以不拘束于白天黑夜的区别，在白天，甚至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可以“为所欲为”了。
离开“李府”站在清水河的桥头，樱柠在清河镇刚刚露出的第一缕阳光中站稳，她眼底压抑不住的小兴奋让她的眉眼看起来多了些狡黠，一个响指过后，她身边突然多出了川流的人潮，挑着担子卖油条的大爷，背着竹筐卖小鸡仔的女人，桥边捏馄饨的妇女，还有骑着大梁自行车、摩托车的上班的工人。
一个卖薄粉的奶奶推着三轮车不小心碰到了她，车轮上的泥土蹭了樱柠的花裙摆，樱柠看着裙子上的淡淡轮印，轻轻地拍了拍，开心地往桥对面走去。
早上还没睡醒的李蕊蕊被一阵尖锐的指甲划木门的声音吵醒，她有些没睡够似的伸展了下双臂，忽然意识到是自己在掌控这具身体。樱柠真的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拢一拢睡乱的头发，发现自己的卧室里多了一个不应该在卧室里的东西，是一只在扒门的小奶狗，这小奶狗大耳拖地，傻头傻脑的可爱至极，正是陪她在樱柠脑海里很久的花花。
对于花花突然有了实体的李蕊蕊惊讶至极，她还未思索到结果，就看见扒门半天的小奶狗生气地冲她叫了一声。李蕊蕊这才看明白，这个小狗想要出去。
卧室地上了生了锈的小门闩刚一打开，花花就急不可耐地跑到院子里，在大门口附近的下水道口舒服地解决了一件大事。
愣愣地看着花花真实的尿了一小滩尿渍，蕊蕊明白这个一直在意识世界里陪伴的小狗是真的活过来了。
李家奶奶早就起床了，她正在厨房给两个孩子做早餐。弟弟也要上幼儿园，现在已经醒了，在堂屋里自己玩变形金刚，花花开心的叫声吸引了他，他跌跌撞撞地跌跌跌撞撞地跑来。
“狗狗！”
奶奶闻声而来，发现了不属于自己家的小奶狗。
“哪里来的小狗？快撵出去！”
原本想上手去抱花花的蕊蕊被这一声厉喝吓到。奶奶一把拽住弟弟想过来的领子，将他揽在怀里。
“快点赶出去啊，脏死了！耳朵怎么这么大？是不是有病啊！别碰！噫！”
李蕊蕊吃惊地看奶奶对着花花简直称得上恶心的表情，她还是默默地把花花抱在了怀里，谁想奶奶却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拿着旁边的扫把就去吓唬她。
“都是细菌！快放下去！脏死了！”
小孩子们都喜欢软软的小动物，弟弟也不例外，在一边哭着还想要摸，听到弟弟的哭声奶奶忙去安慰。
“我的小狗子哎，不哭不哭。都怪小狗，奶奶打它啊！”
被晾在一边的蕊蕊就这么抱着花花站在大门口，花花有点饿了，开始舔她的手指。蕊蕊很有些为难，以前都是樱柠再用磁场的力量她喂养他们俩，现在两人都有了实体，吃的穿的都得依靠长辈。她也觉得自己不赚钱有些没底气，可是想到已经被故意丢到李父跟前的那些宝石，她又有了一些底气。
她长了张嘴，小声地问奶奶：“奶奶，能不能找个不要的碗，我给她一点奶粉。”
听到这种请求奶奶自然生了大气，她本就不喜欢除了人类的任何动物，更不要说出钱养它们，再说奶粉这些东西，她自己平时也是舍不得喝的，嫁到李家之后的穷苦经历让她十分不愿意留下这只狗仔，当下就打下扫帚要把花花驱赶出去。
弟弟的哭声突然响起，阻碍了她又要继续抬起来的扫把，最终还是在弟弟和蕊蕊一起的恳求下不情不愿地在厨房碗柜下面摸出一个粘了蜘蛛网的碗，随便在水池中冲洗了一下。
“奶粉不是钱买的吗？！给狗吃！泡点煎饼给它就行了！”她说着就去扯了一块家里吃剩下的快要发霉的煎饼，兑了一点自来水端到院子走廊的一根柱子旁放下了。
“不能进屋！”
奶奶抱着弟弟，找了一节还算长的布料，让蕊蕊把小小的花花拴在这根柱子上。蕊蕊不太情愿，但还是听话把花花拴上了，吃早饭时又偷偷地多拿了一包早饭要喝的奶粉，准备趁奶奶不注意偷偷喂给花花。
吃完早饭后，回房间收拾书包的蕊蕊被奶奶大声叫出来。
“蕊蕊！你有同学在门口等你一起上学！你快点别磨蹭了！”
蕊蕊以为是吕维又来接她了，她惊喜地快速收拾好，在大衣柜的镜子上旋转看了看自己今天的穿着，愉快地跑过院子，还未开口叫出那两个字，浑身就僵住了。站在门口的不是帅气阳光的吕维，而是她的噩梦——樱柠。
樱柠长发几乎拖到大腿，厚厚笔直的黑发在晨光照耀里微微发红，蕊蕊第一次在真实的世界里、在明媚的阳光里看见这个妖怪，她看见樱柠穿了一双漂亮的红色皮鞋，白色的带蕾丝边的打底裤，还有一身带红色格子的骑马裙，她甚至还背了书包，骑了一辆粉紫色的自行车，这些东西蕊蕊看着都很熟悉，都是她从小到大穿过的款式，甚至那辆自行车，和爸爸给自己买的，正倚靠在门后的一模一样。
“你，你怎么会……”
她想问樱柠，你怎么会能站在阳光下，你怎么会背上书包，你这个怪物，怎么敢用真面目装作一个学生？
巨大的恐惧让她不能开口，她看见樱柠从倾斜的自行车上下来，粉嫩的脸颊贴上她的侧脸，轻轻开口：“白天你也自由了，但是晚上还是需要我帮你养着这具肉身，不用谢。”
她站直了身子，像个真实的邻家女孩的主动自我介绍。
“你好李蕊蕊，我叫樱柠，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同学。”她弯腰把李蕊蕊僵直的细手腕塞进自己手里，好笑地摇了一摇，“快走吧，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迟到。”
脊背发凉的李蕊蕊跟着樱柠，两个身量有些相似的少女，穿着风格类似的衣裙，骑着一模一样的粉紫色的崭新自行车在上学的少男少女车流中向学校驶去。
事情的发展太出乎意料了，樱柠的出现大家好像都觉得没什么不正常，她的班主任一开始还好像有些怀疑，但是低头只跟樱柠说了一句话，语气都变了。
“转校生？你走错了吧，我们班上没收到通知……啊！樱柠！是老师不好，老师忙忘记了，来吧，进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看着樱柠自信地微笑着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李蕊蕊整个人都僵硬了，她以为自己脱离了樱柠的桎梏，没想到樱柠这种可怕的外星人竟然开始伸手到现实社会了。
班级里明明没有空余座位，但是她眨了眨眼，姗姗老师就热心地在讲台旁加了个座位，她将倒数第一的赵自成拎到这个座位，一名学习不太好个子很高的男生替换了赵自成，这么依次调整了五六个人，最后樱柠就坐在全诗颜的身后，就在樱柠坐在蕊蕊斜后方的时候，蕊蕊强烈地颤抖和急促的呼吸神奇的慢慢地平稳下来，就好像樱柠是她对现实生活过敏时的肾上腺素似的，她半伏在课桌上，不争气地流出一滴泪水。
樱柠的到来似乎对这个班级没有什么影响，又似乎改变了很多，她总是笑眯眯地弯了一双月牙眼和大家愉快的分零食，甚至没有多久，她的瓜子脸吃的有了些肉，白皙的手腕也圆了一小圈，运动会她会自告奋勇地去丢铅球，吃到一块变态辣的豆干会调皮的骗别人再去咬一口，然后开心地看被捉弄的人流着口水扇风，她好像不知道尴尬和害羞是什么，好像走在哪里都有阳光照在她的身上。
很快班里的女孩子们大多都愿意与她玩在一起，有些男孩子们路过她的课桌时还会用大手打乱她的长发，然后被她傻憨的笑容折服，乖乖地回来帮她整理。
李蕊蕊以为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但是她小心翼翼的翼翼地和原来的朋友们说话时，她们似乎察觉了这个肉体里面的人不一样了，连全诗颜都是跟樱柠最要好了。她鼓起勇气去交新的朋友，却只能和没人愿意一起玩的那些角落里的女孩子一起尴尬的无言交流，甚至她如果刻意离开樱柠太久，在面对其他同学时就会不自觉地激活自己脆弱敏感的神经，开始下意识地颤抖和抽搐，樱柠发现之后会故意离她近一些，她的不适即刻也会好很多。
“我是真的需要她，可我也真的很讨厌需要她的自己。”
李蕊蕊在日记本上艰难地写下这样一句话，止不住的泪水滴落在日记本上，把新写的钢笔字晕开一朵蓝色的花。
正如樱柠所说，她们俩还不到分开的时候。不仅李蕊蕊离不开樱柠，如果想继续在人类群体中生活的话，樱柠也离不开李蕊蕊。
樱柠离开她超过两天，天外来人的无所畏惧和不敏感就会让她在人群中格格不入，对别人的话她无法做出正确的情感共鸣。李蕊蕊恰恰相反，她在别人说话时内心会把对方的情感放大数十倍，对于别人的疼痛会感觉到当事人更严重的疼痛，她的不堪、恐惧被放得过大，直到把她脆弱的磁场结构压得像纸一样易碎。
只要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就成全了两个相对健康的正常人。樱柠不会在过马路时一脚踹上朝她鸣笛的汽车，李蕊蕊也不会在同学被书本划到手时自己痛的晕过去。
这种和谐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看起来很平淡的日子里，晚上回家时樱柠会在众目睽睽下消失融入李蕊蕊的身体里，但是大家好像没看见似的，只有李蕊蕊骑着的自行车会微微晃动，晚上樱柠也不会和蕊蕊争夺和家人相处的时间，睡着之后她会带着蕊蕊去各种光怪陆离的维度里看一些做梦都梦不到的奇异事件。
这样和平的日子一直过了三年。
三年后。
蕊蕊在一张大床的粉色公主帐中掀开了被子，散落银色月光的阳台上微微刮来的春风把她的琉璃风铃吹得叮当作响，她有些嫌吵地关上了阳台门，再回到自己的床上时，发现门缝中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光着脚看向床头夜光的可爱闹钟，已经是夜里两点了，今晚樱柠没有带她出去，应该也是睡了。然而这么晚，蕊蕊却听到客厅传来吵闹声。
“别哭了！你懂什么？！”
是爸爸的声音，他好像很生气。随后客厅里又传来妈妈的哭声。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的！这套房才买两年，贷款还要还的！哪里还有钱去开KtV？你的那些狐朋狗友没钱时候都不想和你说话，我们这好日子才过了一两年，他们就来怂恿你做这个做那个，你疯了吗？！你上赶着做担保人！以后出了事情你让我们都怎么办？”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清清楚楚地透过门缝传来，蕊蕊吓了一跳，她被樱柠养着，这几年心情好了许多，基本已经能维持和普通女孩相似的情绪。这时候她大着胆子偷偷开了门缝，却看见自己的爸爸拿了从老家时就用的一把锋利的水果刀，狠狠地抵在妈妈的脖子上，全然没有日常见到的那份逢人微笑的亲和模样，竟像是疯了一般脸红脖子粗。
毕竟面对的是亲生的父母起了争执，蕊蕊到底还是被吓倒了，她想出去阻止这场暴行，却被懦弱抓住了脚，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看着爸爸将妈妈用一把刀压制在这崭新的客厅沙发上，恶狠狠地威胁已经没那么年轻的母亲：“把字签了！你说什么已经没有用了！把字签了！”
水果刀就横在妈妈纤细的脖子上，妈妈的眼睛早就红了，颤抖着在一张纸上签了字，这个被称作爸爸的男人才起身把水果刀放回茶几的果盘里，拿了那张不知道什么内容的文件看了看，竟然没事似的摔门回卧室睡觉去了。而沙发上的妈妈佝偻着身子，不敢哭出声来，没多久穿着睡衣睡裤抽噎着出了门。
李蕊蕊吓坏了，她长了张嘴连开口挽留的勇气都没有，依旧吓得瘫软。
在天快亮时，父母以往就要起床开车去厂里开工的时间里，爸爸睡醒后没有发现妈妈，竟然又发了好大的脾气，气哼哼地出门了。
缩在门后僵直了大半夜的蕊蕊被巨大的摔门声惊得眼前一黑，身体在快要无力地滑倒时被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扶了起来。她再次体会到肉体被樱柠支配的安全感，透过樱柠的视角她看到了一样被吵醒的弟弟从主卧室睡眼惺忪地起床找东西吃，看见樱柠把弟弟直接送回老家丢给奶奶，然后骑车沿着清水河边在寻找什么。
终于，樱柠在清水河边找到了还在哭泣的妈妈，但是晚了一步，爸爸的车就在旁边，爸爸粗暴地掐着妈妈的脖子把妈妈抵上了车，一旁的公园里有晨练的人似乎觉得不对想上来劝阻，却见爸爸涨红了脸对他们怒喝：“看什么看！我管自己的老婆！”
他大力地关上车门，驾车往厂区驶去，车轮甚至在地上磨出了黑黑的印子。
樱柠坐在公园朝河的长椅上，将李蕊蕊放了出来，蕊蕊恢复了对自身的控制，她毫不顾忌地大哭起来。
“别哭了，妈妈暂时没事的。”
看到这些樱柠也是有些诧异的。这几年里父的生意越来越忙，但是也确实小赚了一笔，用极低的价格贷款买了房，买了车，每次回老家吃个饭都有好些他的儿时旧友上门来寻他，几乎日日有酒场，夜夜有笙歌。
他们搬家后日子看起来过得好了，但是夫妻俩几乎没有一个白天会在家里，李蕊蕊和弟弟白天在老家吃午饭，晚上回家后运气好了，冰箱里会有头一天爸爸在饭店里带来的剩菜，或是妈妈买来的熟食。夏天工厂最忙的时候蕊蕊做一些简单的粥、炒几个鸡蛋，爸爸有时候还笑着说：“最喜欢一回家就能闻见饭菜的香味。”妈妈回来后临时再添一些小菜，一家人也吃得很开心。
几个寒暑假里，蕊蕊整日把弟弟带在身边，像个小保姆似的照顾着，因为奶奶也被征用到厂里帮厨，他们两个已经能走会蹦跳的小孩就被关在防盗窗完全笼罩的家里整日整日地看动画片，玩电脑。到了傍晚八九点钟，一旦楼下有车子的发动机声，蕊蕊就兴奋地跑到防盗门上透过猫眼去瞧，是不是自己的父母回来了。
这种日子懵懵懂懂过来了，本来虽然有些辛苦和别离，但是却蒸蒸日上，好像很火热的样子，谁知道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场矛盾打碎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妈妈真的没事吗？”几年相处下来，明白自己短板的李蕊蕊已经开始依赖樱柠，她的节假日白天都消耗在带弟弟上面，只有夜里和樱柠还有吕维在一起玩闹时才会感到自由和不用时时照顾一个幼儿的愉快。
樱柠却没有回答她，她的神态也已经越来越像正常的人类了，她脸上似乎有种欲言又止的无奈。
“你得坚强一点，他们既不会离婚，也不会有大事的，你顾好自己吧！”
听到樱柠说他们不会离婚也不会出事，李蕊蕊就放下心，她没有看到樱柠有些担心的眼神，甚至对于父母不会离婚这一结果还有些庆幸。
“不会离婚就好。”
小孩子们总对自己的父母有天生的依赖，即便这对父母在她的生命长河里出现的次数并没有那么多，即使这对父母现在也已经两相生厌。
樱柠盘腿坐在长椅上，她的头发越来越红了，有时在太阳底下会觉得这头发火红艳丽，但是整体看去，却是黑的。
“有机会，你还是劝他们俩离婚吧。”她一时间似乎恢复了天性的冷漠，淡淡地说。
蕊蕊一怔，劝自己的父母离婚，那个孩子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这话却出自樱柠之口，让她不敢去细想。
两人在长椅上坐了一会，早饭也没吃，一起去了学校，这几年她们的相处还算愉快，樱柠自从沾染了更多李蕊蕊的情感之后，变得好像只有几岁的小孩子一般，一贯的任性、好奇心旺盛，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
吕维这几年已经不和他们在一个班级了，确切地说，他们虽然升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是都不在一个班级中，吕家双胞胎占据了高三高二两个文理双科年级第一，樱柠在文科班垂死挣扎，而蕊蕊却选择了当时新兴的艺术班，他们各自发展了新的交际范围，但是节假日还会在一起玩，只不过蕊蕊还要照看弟弟，于是很多爬山、钻洞、远程的旅行她再也不能参与。
对这些蕊蕊也没有觉得多可惜，反倒还因为能有机会用玩耍的时间为家里分忧而开心。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像以前那样见到吕维就脸红心跳，似乎是忘了，也似乎是没去想了，就连吕家的别墅都已经很久没去过了，好像现在这种平凡的日子才是正常的。当然，她也知道樱柠会经常被叫去吕家吃饭，在寒暑假白天也还依旧跟着他们一家人旅行，晚上回来两个人躺在被窝里，樱柠会兴奋地跟她讲白天的见闻，她也是羡慕的。
这一天的画室里，樱柠回到自己的班级上课了，留下的蕊蕊还是忍不住地哭了一整天，她的颜料都被泪水浸湿了，班里的同学都被她哭得红肿的眼睛吓到，倒是一窝蜂地安慰她，可是她嘴巴哭得打战，话也说不明白，这种颤抖直到放学见到了樱柠才又停止。
晚上爸爸妈妈果然如樱柠所说，毫无异像地地回来了，大家无言地吃了一餐，一家四口人，弟弟一门心思盯着电视里的动画片，他吃饭坐的是主位，睡觉睡的是主卧，这种优待让他才七八岁就知道了自己的重要性，一般除了有需求他并不开口说话，只需要说“随便”两个字，无论什么事情，家里人都会安排好，就连吃饭看电视这种小事，也从未有人勒令他改变，甚至没有人会去想换台。
双眼哭了一整天肿的像被人揍过的蕊蕊看起来红彤彤的有点我见犹怜的感觉，甚至放学时遇见吕家兄弟，他们都心疼得皱眉，吕郜林还以为她受了欺负，跟吕维两个人一起送她回的家。
实际上她和吕郜林并不算真正的熟悉，除了学校里远远地见过，也有很久没有接触了，不知道吕维用的什么理由让吕家轻松地接纳了樱柠代替了李蕊蕊，有时候蕊蕊还期待他们不能来找一找她，但是想着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要不是因为樱柠的关系，吕家这种人跟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别别扭扭地吃了一顿饭，父母也对自己明显肿胀的眼睛视若无睹。哭亏了心的蕊蕊心里却有点庆幸：没察觉就好，不然问起原因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免不了又要委屈地哭一场。
这一晚并没有什么突发事件发生，然而躺在床上的李蕊蕊却觉得胸口漏风一样的难受，本来已经不想哭的她，渐渐地又让自己沉浸在没有来的忧伤中哭了好一会儿。
直到樱柠突然冒出来，蕊蕊才反应过来自己波动的情绪皆因为刚刚她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姗姗来迟的樱柠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的，上手去摸着她的心口。“你的心率都有些不对劲了，别再想这些事情了，要是我不回来你又会把自己弄死了。”
她手上并不存在人类的温度，蕊蕊却觉得有柔和的力量传过来，她呼吸渐渐平稳，神志也渐渐清明。
意识回笼，她自嘲道：“别看我了，很丢人，我的眼睛肿得厉害吧？就像你说的，我还是太敏感了，感觉我的共情能力虽然分了一些给你，你已经接近正常了，我却还是敏感得像最薄的玻璃。”
樱柠却没有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说实话，她给了蕊蕊足够的力量，自己顺势躺下。
这间卧室很大，连着阳台，阳台上的琉璃风铃是吕维送给她们的，今天实在是太巧了，是李蕊蕊十六周岁的生日，但是所有人包括蕊蕊自己都忘记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只有樱柠这个半路出家的人类还记得，还是她选择不说出来，准备用一个惊喜作为她的生日礼物。
“蕊蕊，我带你去玩吧，好不好？”
她半支起身，长发散落在带雏菊花的床单上，李蕊蕊被她挡住月亮制造出的阴影笼罩着，根本看不清樱柠的脸。
叹息一口气，蕊蕊蜷缩着往樱柠的阴影里钻去。这几年两个人都长大了，蕊蕊的个子也长起来了，但还是比樱柠矮了一些随了李母。她皮肤虽然没有樱柠那样白的发光，却比樱柠的冷白色更暖一些，在李母已经开始老去的年纪里，她基因里父母的长相优势越来越明显，瓜子脸上的凤眼深邃，鼻子小巧挺翘，她的上唇微微突出一小块唇尖，双眉正中间在十四岁那年长出了一颗美人痣，这两年颜色越来越深，在白色的肤色承托下已经很明显了，甚至太太还经常拉住她的手，说这是一颗大吉的“观音痣”，她自认为没有什么慈悲观念，也不喜欢“美人痣”这个称呼，所以白天经常带着一副小度数眼镜，眼镜鼻托正好遮住了这颗痣，也让她少说了很多话。
见蕊蕊心情不佳，樱柠也没直接出手。像李蕊蕊这样的人类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躲起来，躲在床上，被子一盖，好像烦恼也就被隔绝了。但是樱柠从来不按套路出牌，她干脆拉起被子把两个人都裹在一起，在温暖的黑暗中小声又问了一遍。
“你想去哪里玩？我都带你去，别不开心啦！”
原本想拒绝这个提议的蕊蕊，似乎悲伤让她上瘾，她心里没有强烈的愿望，也没有渴求的物质，她像个小孩子似的，问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想过的问题，“樱柠，我是从哪里来的？”
这个问题太大了，大地让樱柠都不知道从何开口。
蕊蕊笑了。“樱柠，那你告诉我，人类是怎么来的吧？到底是女娲，还是伊甸园？还是，大猩猩？”
她原本只是开玩笑缓和一下悲伤的心情，却没想到睡得比她高一点的樱柠认真地开口了。
“实际上告诉你也没有关系的。”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蕊蕊有些差异，她虽然已经不惧怕这个被她称呼做妖怪的天外来客了，但是还记得当年那场地震的时候，她那异域须臾而来的大哥的告诫，时间线什么的，不是不能说的吗？她觉得奇怪，樱柠这边用一根手指点上她的眉心，竟是要直接带她去看一看了。
原本以为，既然樱柠没有拒绝她的提问，那么她应该会看到的不外乎是恐龙、猴子、神话传说这些东西，但是却没想到再睁眼时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她和樱柠站在一片荒芜的黄色戈壁上，这片戈壁如此的荒凉，就连脚底踩着的地面都是干燥成粉末一样的碎渣，环顾四周，除了她紧紧拉住的樱柠，连天空都被黄色的雾霾遮得严严实实。
“这是哪里？我什么也看不见呢？”
樱柠轻轻拍拍她，在蕊蕊回头看她时，就见樱柠张手像撕扯一块面团似的把她手边的空间不断拉扯再拉扯，那块空间里黄色的粉末也被她拉的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不知道多少次的拉扯后，原本蕊蕊看起来是粉末的那些东西，已经被拉扯的千万倍大，虽然还是像人类手掌那么高，但是比还是尘埃时清晰太多了，起码现在蕊蕊虽然一头雾水，但是能看出这些尘埃长的都不一样，而且他们排着队在有规律地飞舞，像蜂群似的利用震动和队列表达某些信息。
樱柠在一旁解释，“他们在说话，你看不懂，我帮助你理解下。”她对着飞舞的尘埃吹了一口气，被放大的黄色尘埃开始发出类似于说话的震动。
“不行了，这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能量循环已经到达最低值，到下一次蓄满能量还要几千万年。我们再换一个地方吧。”领头的大尘埃语重心长地跟下面漂浮的小颗粒尘埃门说。
数以万计的小尘埃开始震动，附和他的话。
“我们要去那里吗？我们能在那里存活吗？那里的环境实在太特殊了，我们的存在形式恐怕不能适应。”
“是啊！那里距离恒星太近了，我们不需要那么多光线！他还有一层难以去除的外皮，里面包裹的气体会对我们的寿命有很大影响的！那里的土着甚至必须依赖液体才能存活！我们怎么适应得了呢？”
另一颗尘埃也在震动，似乎他们交流的方式是观察对方的震动频率，因为有了樱柠的帮助，蕊蕊才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领头的那颗尘埃起来就像是一个坑坑洼洼的大土豆，但是他十分有魄力地往天上一颗亮晶晶的星星看去，那颗星在太阳旁边，就算是在白天也能清晰可见，天上虽然被淡黄色的尘埃弥漫了但是还能依稀可见在太阳高照的白天里，离太阳很近的地方有一颗非常亮的星星，它并不是唯一一颗星星，在较远处也有几颗白天也能肉眼看见的星星，只不过它们发出的光比那颗离得近的星星微弱很多。
“没有办法，这颗星球的熵值已经达到了最高，需要让它在宇宙的大运行里重新储存能量，我们可不能再等几万宇宙年，虽然去哪里发展会全方位的方面地限制我们的天性，但是我们可以慢慢的进化，通过不停的复制，我们终究会慢慢进化成应该有的样子，那几颗星球早晚也会被我们改造得更加宜居！活下去，我们就有希望！”
小土豆们被鼓舞得士气大振，紧接着大土豆发出了一声指令：“成团！”
刚刚那些围绕着他的尘埃立马互相叠加，组成了一个跟樱柠和蕊蕊差不多高的巨大土豆，他们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脚下的土地，往那颗星星飞去。
蕊蕊被樱柠拉着手，跟着“巨人土豆”的飞行轨道驶去，很快，他们穿过了所处星星的大气层，回头看去时，这颗星星毫无生机，灰头土脸的，好像已经被榨干的样子。
眼前的“巨人土豆”一路上撞到了不少宇宙中无目的漂浮的石块，没多久身量就小了很多，但是它的速度丝毫不减，直到离那颗星星越来越近，近到就连理科非常薄弱的李蕊蕊也已经认出它来，这颗表面大部分都被蓝色海水包裹的星星真是她一直生长的地方——地球。
蕊蕊不解，她继续看去，不出意外的这棵被削短了的“大土豆”穿过大气层时因为摩擦力的原因，燃起了熊熊大火，绚烂的火光尾巴拖在身后，剧烈的燃烧让它的体积又缩小了一些，但是砸到地面时还是穿过海水把海底砸出了一个巨坑。
部分海水在接触它时瞬间气化，冒出来的泡泡顶翻了这一片海域，滚烫的海水把这一代的海洋生物瞬间煮化，但是没多久破烂的残肢断臂吸引了更多海洋生物闻息而来大快朵颐。
大土豆现在已经摔得四分五裂，刚刚的首领被保护在中间这时候才露了出来，他十分果断，立刻指挥剩下的石头瞬间分裂回尘埃的样式，向天南海北分散开来。一颗小小的尘埃在蕊蕊面前撞到了一条普普通通的海水鱼，也有的尘埃冲破海面，撞向了一只鸟，大半尘埃都在海里找到了归宿，但是也有小部分上到了陆地。
被拉樱柠着，蕊蕊跟随一颗上到了陆地的尘埃。
茂密的热带树林里，大多数动物植物都被刚刚的巨响惊吓，但他们没有跑远，反而不约而同地围到海岸上，疑惑地看着冒烟的海水，这时候一只有小狗那么大的兔子突然从丛林中跳跃出来，在看见冒烟的海水想要拐弯时，被后面飞来的一小块石头击中头骨，无助地在地上抽搐，不同方向有两群人类向这里跑来，几乎同时将手伸向那只兔子，都觉得这只肥美的猎物归自己所有。
蕊蕊吃惊地看去，这些“人”已经直立行走，但是他们的额头十分扁平，像是脑袋被人砸平似的畸形，连带着眉骨，颧骨和嘴巴都非常突出，体毛也和大猩猩没有多大区别，但是他们是实实在在地在地在用双腿直立行走的。
“人类已经进化成这样了，你是不是搞错了时间点？我想看人类进化的开端。”
她这样说着，心里也以为进化论果然是真的，但不及她思考完，一颗尘埃从海里飞出来，融到了争抢猎物中的某个猿人身体里，得逞似的樱柠把那颗尘埃进入到那猿人的身体里的进程放缓了给她看，那颗尘埃在进入到这个男性猿人身体里之后，轻轻拨动了一节他的基因链，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归处。
“我可没有搞错，这里，才是你们人类的开端。”
她得意地笑着，像完成了一件美丽手工作业的小孩子。没太明白她的意思，蕊蕊的思考被猿人们打断。
抢兔子的猿人并不是一批人，暂且把他们分成甲，乙，两个部落，在樱柠的帮助下，蕊蕊听明白了他们的语言。
甲的领头人说，“兔子兔子！”还做出一个龇牙吓唬对方的姿势。
乙的领头人也说，“兔子兔子！”毫不客气地也回复了对方一个大龇牙。
蕊蕊看得出来，这些猿人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但是他们的语言也十分匮乏，跟野兽们的嘶吼几乎没什么区别。
甲和乙的首领开始围绕着死兔子转圈圈，做出准备打一架的姿势。
按照石头飞出来的方向来说，甲确实是兔子的拥有者，此时，甲方的跟班们在后面给自己的首领加油助威：“兔子！我们打死的！”
乙方虽然没有动手丢石头，但是他们也在助威：“兔子！我们先碰到的！”
蕊蕊似懂非懂，她明白双方都没有说谎，但是一只兔子的归属跟人类的起源有什么关系呢？她不解，但是看看樱柠也没有解释的意思，就耐着性子看这群茹毛饮血未着寸缕的野人打群架。
双方对阵的野人嗓门越来越大，眼看着就要发展出不和谐的大型斗殴事件，刚刚被尘埃击中的乙方的那个野人突然在人群中说了句话。
“兔子，神赐给我们的，你们的石头没有击中兔子。”
这就是睁眼说瞎话了，他说着，面色十分露出心虚的样子，他也知道自己在编瞎话，但是又重复了一遍。
“你们没有击中兔子，神赐给我们的。”
他装腔作势地对着海面还在冒水蒸气的方向五体投地跪下，嘴里大喊：“神！神！”其他甲乙双方的人都迟疑着，也跟着跪下，这时候一条刚刚被水煮熟的鱼被海浪推着飘到了岸边，这人立马抓住鱼向其他人炫耀。
“我们的神！我们的神！兔子，鱼！神给我们的！”这话说完，两群部落的人都十分坚定地向他叩拜，甲部落跪拜完之后自觉地撤走了。
留在原地的乙部落开心地跳起舞来，显然他们也相信这个平凡的野人说的是真的。
“看懂了吗？”樱柠问蕊蕊。
蕊蕊摇头，樱柠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她加快时间的流逝，停在不知道过了多久的一个黑夜里。
月光皎洁，树林深处一块空地上，一个猿人正在乘着月光用一块鹅卵石砸什么东西。
蕊蕊看他的长相，“是那个被尘埃选中的人？”
樱柠摇摇头，“是他的孙子。”
蕊蕊看着他手里的动作，似乎已经很熟练，一晚上时间，这个猿人不停地击打这块鹅卵石，蕊蕊低头看去，他在用鹅卵石击打一小块露出地面的质地较为坚硬的岩石。
白天到了，鹅卵石被刻意的击打成手掌大小，带一个锋利尖端的石锥。
她微微皱眉，看着这个猿人用这个原始的工具切割兽皮，分割树枝，别的猿人们只会在森林里捡现成的石头的时候，这个家伙学会了按照自己的需求创造工具。
他的工具在现代人看来微不足道，但是在部落里成了众人追捧的奢侈品，他用过教别的猿人使用这些工具，不仅获得了更多的食物，也获得了更多的交配权。
眼前景物又飞快变化，樱柠停住时间的流逝，在一条大河的两岸，两群猿人在隔岸互相观望。
“哎？都是猿人，但是他们长得不一样了。”蕊蕊看出区别来。“右边的这群人怎么那矮？而且毛发也多。”
樱柠笑一笑，她指向左边那群人：“你看看这些人手里拿的。”
果然，左边的这群人手里已经有石头做成的矛，骨头做成的锋利的匕首，他们身材较对岸那群人高一些，眼神也不一样了，最顺眼的地方就是他们的额头，已经不像是被拍扁似的扁平，而是微微鼓起，越来越像现代人类了，不过最大的区别就是在两群猿人隔岸相望的时候，右手边的猿人还在惊恐大叫，左手边的猿人，正在像开会似的互相交流。
蕊蕊凑近了去听，甲说：“这些人看起来很瘦弱，对面应该没有足够的食物。”
乙说：“但是他们应该有足够的雌性，我们需要更多的雌性，我们太像了，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怪物，养不活。”
丙插嘴：“神赐给我们的茅和刀，就是让我们去杀食物的。”
丁在一旁煽风点火：“是勇士都跟我上！”
一时间左岸的猿人纷纷把手中的茅和石块丢向对岸，对岸的矮猿人像猴子一样惊呼着想要跑走，但是没跑几步就被带着锋利尖端的“武器”打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
左岸的猿人没了武器，轻松地游泳过了河，把对岸的矮猿人尸体推在一起，留下一个人补刀，剩下的人观察地下的脚印，径直找到了矮猿人居住的山洞，不费吹灰之力像牵绵羊似的把年轻的女人们牵走了，年老的男人女人也没有杀掉，被带走后捆绑着圈养在一个简易的围栏中。
在这些猿人被分食时蕊蕊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不一会，樱柠将她盖住眼睛的手轻轻拿下来。
时间又开始飞速运行。
被尘埃选中的人在时间长河里开始大量地繁衍，然而世界很大，在不断地迁徙中他们遇见了更多很多其他人类，他们发现自己的族群已经可以开始猎取更大的动物，但是他们也发现，动物之中也有像他们一样聪明的特殊存在。
被他们当做动物之王的格外聪明的动物，大多数是当时和他们的祖先一起被“尘埃”击中的对象。
当那批尘埃赶往地球的时候，这些动物的数量远远高于人类数量，因此按照当时击中他们的尘埃数量来看，它们获得了比人类更多的基因改变。
被击中的动物也被拨动了基因中的某个细节，它们或是羽毛脱落，或是长出尖刺，或是长出了更大的翅膀，或是得到了强大的牙齿，这些变化极其繁杂，不同于人类获得的在大脑结构的变化，这些动物不仅发展出了一些能帮助物种生存的有力进化，也发展出了一些不利的进化，这些进化的初衷并不完全适合地球的环境，因此这些动物都像是实验品一样，因为错误的进化方向而被淘汰了。
当然，其中有些物种也发展出了极其适应地球环境的物种。
随着樱柠无所顾忌地揭露，蕊蕊投入的看着一粒尘埃飞入一个黝黑的山洞中。这颗尘埃击中了一只小小的壁虎似的肉粉色生物，这小小的生物便在繁衍过程中从只能攀爬行走学会了飞翔，并且在后面千万年里体型一代大于一代，与此同时他们似乎拜托了能量守恒定律，演化成了可以几十年不吃饭也不会死去，甚至都不会变老的特殊存在，在他们繁衍的某一阶段，他们之中也出现了能模拟其他动物形态的特殊存在。
当他们走出洞穴参与更加复杂的繁衍时，因为过于长寿而导致的繁衍多样化不停地刷新着大陆上的生物物种，他们的繁衍中甚至也有原始人类的参与，因此，这一独特的动物群体在进化中又柔和了原始人类的基因。
在某个时间节点上，单独发展大脑的智人，和多向发展躯体更像动物的群体们在世界的多个大陆上不停地偶遇，在大脑的发展还处处受限制的时候，多样化躯体的这些动物成功地成了智人们崇拜和跟随的对象，毕竟他们不仅寿命超长，并且还能飞天或者下海，而这些都是智人想做都做不到的。
在两个不同方向发展的族群在互相接触中，混杂了原始人分类的动物族群开始跟智人一起繁衍，而第一批出生的“混血”不仅保留了动物的形体，也获得了智人的脑力，一个称得上“完美”的物种就此奠定了基础，而这也正是地底人的祖先。
“这种繁衍状态，怎么感觉在哪里听说过？”
在经历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件之后，李蕊蕊虽然觉得这样特殊的人类历史确实奇怪，但是她的接受能力已经被训练得很好了。
小闺蜜的提问让樱柠觉得很神气，在陆扶光不再约束她之后，她可以完全随着自己的不成熟的性格和欲望生活，再加上李蕊蕊的影响，她变得鲜活起来，也有了一些小女孩会有的脾性。
“你听说过‘感生’吗？”
李蕊蕊摇头，看见李蕊蕊不明白，樱柠更加开心，但是她只让李蕊蕊去论坛上自己查一查，没有多说。
此时的李蕊蕊也已经被大量的知识冲击得头脑昏沉，在回到家里之后，也被不知道来自何处的疲惫浸染得说不出话来。
樱柠在被子里点亮了一个小小的手电，看着蕊蕊若有所思。
“原本我还伤心呢。”为了顾忌樱柠的情绪，李蕊蕊努力打起精神，“看了这些，发现我真的像是个蚂蚁似的，只看到了被自己占领的一个小土堆，不知道自己原来在历史里什么也不是。”她声音有些低落，但是立刻伸了个懒腰，睡衣被她的动作拉扯着露出一小块姣好的腰线来，“我还不如好吃好喝，好好过了算了，真的是杞人忧天呢。”
樱柠并不能理解她此时内心的悲凉和故作明朗，她看着蕊蕊已经不去想家里的琐事，也开心地跟她抢一个枕头，两人玩闹一会，就各自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