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乱生也是一种善良
深深陷入柔软大床中的蕊蕊痛苦地哀嚎一声,在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
白色绸缎的床幔内,还有跪坐在床上等着她醒来的樱柠。
“怎么样!头还痛吗?”
对方笑着问,蕊蕊迟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柔软纤细又小巧的手,属于她自己而不是陌生成年人的手。
确定自己的头发没有缺失,脸上也没有伤痕之后,蕊蕊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樱柠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虽然准确地击中了樱狞笑着的侧脸,并且发出了清脆的皮肉碰撞的声音,然而被击中的人依旧笑着,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怎么样?!解气了吧?大哥说你一定会生气,还怪我和老方胡闹,但是我是为了你好啊!你不是早就想要脱离我独立生活了吗?这下子两全其美,你不会再过度敏感,我儿子也不会异于常人的冷漠了,咱们相互抵消,不用谢我啦!”
看着樱柠的嘴一张一合,蕊蕊很想忽略她言语之间狡辩的内容,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往日早就该哭成泪人的她现在却头脑清明,从未有过的冷静。
她突然清晰地抓住了重点:樱柠说的是“儿子”。
“你……哪来的儿子?”
“太好了,你看,你现在都能好好地跟人沟通了!”
眼看着蕊蕊恢复了小女孩的神态,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些事情上,樱柠也跟着兴奋起来。
“说是我的儿子,实际上是我大哥的好朋友利用他的基因和我的一部分基因编辑在一起创造出来的‘混血儿’,然后利用我在地底城的肉身当作培养囊,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那副肉身没有闲着,她‘替’我生了这个孩子。”
惊讶于这个外星人为所欲为的自由程度,蕊蕊不停地在心里给樱柠的这种行为规划新的道德范畴,显然对于外星人来讲压根就没有道德可言,但是这么久随随便便弄出一个儿子,她还是觉得不太能接受,她眼里樱柠一直顶着跟她一样年纪的肉身跟她待在一起,不管关系好不好,就好像一直跟你日夜相处的同学,在外面突然生了个孩子一样,这种违和感让她实在难以平复,但是与此同时她也发现了另一个问题。
“你在地球哪来的基因信息?你不是意识旅行来的吗?”
对她越发清晰地思考樱柠报以夸张地鼓掌:“你太厉害了,蕊蕊,你这脑子抛弃了情绪影响之后效果也太好了!你发现了吗?你在对我的疑问中不再包含过多的私人情绪,甚至能直接抓住我语言里的关键词!”
虽然她这样夸张的赞美李蕊蕊,可是坐在床上的蕊蕊依旧是高兴不起来的,她见樱柠故意绕开话题不打算解释基因的问题之后,也没有在纠结什么,环顾了周围的环境,不明白这长被白色绸缎床幔围拢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看出她的疑惑,樱柠立刻为她解惑。“这是老方的家,他是我大哥的老朋友了,他也是个人类哦!”
带着疑惑蕊蕊撩开了床幔,一间纯粹的欧式的卧室出现在眼前。
“很漂亮吧这里。”樱柠拉着蕊蕊转圈,“有点夸张,但是我很喜欢。”
蕊蕊还在惊叹这间房间的规模,就被樱柠拉着下了结实的木床。
与国人概念里的欧式不同,这间卧室的主色调都是用木头的原色来调和的,尖弧形的窗户也厚实的实木边框包裹,家具门也都是用实木的纹理增加质感,房间似乎是处在一栋独立建筑物的顶楼,因为床顶上也不是普通平滑的楼板,而是几米高的呈抛物线形状的圆滑屋顶,屋顶上一排排整根的粗壮树干被切割成同样的弧度和大小,刷了好看的木器漆被安置在顶面,看起来好似一只巨大邮轮的船底被翻过来盖在了这间卧室的上方,木器们即做了支撑,也符合了美观,就仅这一个房间的大小,肉眼看去也比蕊蕊引以为豪的新家大。
以往的蕊蕊看到这种闻所未闻的奢侈装饰时,必定会先感慨一番,继而羡慕的嘴里发酸,然后又会马不停蹄地停蹄的演化成嫉妒,然而现在的蕊蕊光脚踩在满屋铺的手工地毯上,坐到了窗边造型精致的小茶台旁,又在十几扇漂亮的小窗户中随意一个望去,都能看到满眼的墨绿色的松树林正被铺天盖地的白雪覆盖,远处顶着黑色山峰也在雪中稳稳地矗立着。
不远处壁炉里的小木炭微微炸响,壁炉外面用耐高温的玻璃将炉灰和烟隔开送到烟道里,只把温暖的火光释放出来,因为壁炉的火烧得正旺,所以从盛夏来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寒冬,蕊蕊也并没有觉得冷,直到她开了一扇窗户,伸手去接那一片片真正像鹅毛一样大片又蓬发的雪花。
她第一次感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心静。
“好美的雪,这里是城堡吗?”
她捧着雪花走到壁炉边上席地而坐,手里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不见了。
樱柠学着她的样子也随意地坐在壁炉边上,在蕊蕊四处观察的时候她也在偷偷地观察她。
“这里是冬天?我们来的时候明明是暑假……所以,这里是南半球吗?”
“对,是南半球,我们现在是在南半球的一个小岛国上。南北半球的季节是相反的,就像老师教的一样。”
直勾勾地看了蕊蕊一会儿,樱柠眨了眨眼,蕊蕊平静地表现在她意料之内,但是她不知道怎么的,觉得李蕊蕊就应该哭唧唧的听着一双眼睛,不应该这样的冷静,好像忘记了什么。
在蕊蕊还盯着壁炉沉浸在温暖的火光中时,樱柠再次轻松地占据了她的肉体,并且发现蕊蕊刚形成的磁场中确实出了一点问题:有关于家人的细节,全都拧巴在一起,好像被打了个结似的正卡在运转的磁场中。
她好人做到底的顺便将这个结解开,将她“还给”了蕊蕊,然后才回到了壁炉旁。
蕊蕊正低着头看着壁炉中燃烧的柴火,或许柴火过于温暖,她好像突然困顿了一下,猛地又抬头惊醒。
“啊,我刚刚……好像睡着了……”她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到了樱柠,熟悉的委屈感油然而生,但是还在她的控制范围内。
对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樱柠都看在眼里,她终于把蕊蕊修成了“正常人类”的敏感水平,这让她骄傲的好像幼儿园的孩子终于拼对了一只积木大楼。
“走吧,带你逛逛。”
“去哪里?”
樱柠也不回答,直接拉着蕊蕊的手往一面墙走去。这面墙与旁边的墙壁一样,是砖木结合的墙裙装饰,像是腰线以下用石片贴了一层,腰线以上用实木板过渡的,墙上面还挂了一幅油画,画上有个美丽的芭蕾舞女孩正在一个中年男士的窥探下换衣服。
“很猥琐的一幅画,对吧?但是我很喜欢,因为这幅画画的是真实的场景。”
樱柠一边解释着,一边在墙壁上推了一下。正确受力的墙壁开始自动向后开启,原来这墙并不是墙,而是一扇隐形门,门后是一个两进间的衣帽间,以颜色和季节为区分挂满了樱柠能穿的各式服装。
“我的天!万恶的资本主义。”蕊蕊不自觉地惊呼。
樱柠淡淡笑着,从背后推着蕊蕊去挑了一件和她身上差不多款式的小风衣穿上,并且主动给蕊蕊盘了一个漂亮的侧编发。
没有女孩子不喜欢在这么洁净、温暖、美丽又让人眼花缭乱的衣帽间里选择一天要穿的衣服,满心欢喜的蕊蕊甚至发现在衣帽间最里面并不是这房间的尽头,而是另一间房间的开始,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衣帽间的后面竟然还停了一辆造型可爱又夸张的汽车。
这台车并没有明显的车标,即便是有了,蕊蕊也不认识,但是这并不能掩盖车上闪闪发亮的粉色车漆,以及表面镶嵌的不计其数的钻石。
这女士车被停放在衣帽间的日常外套区,似乎是为了好搭配衣服而特别放在这里,也有可能只是个简单的装饰品。蕊蕊轻轻抚摸车身的彩钻,感受着金钱在手里的摩擦感,刚刚还情绪稳定的她开始想念家人,虽然时间从来不能约束樱柠,但是蕊蕊还是忍不住地担心家人、想念家人。
心里五味杂陈之时,樱柠替她打开了车门,邀请她坐上车体验一番。小心翼翼地上了车,她才发现这辆车的内饰也处处散发着有钱人的气息:无论是蛇皮纹的座椅或是金色方向盘中间镶刻的宝石,还有顶面全景天窗玻璃上流动的电子流星,无一不显示出这台车的特殊和不菲的价格。
“这里和家里不同。”樱柠解释了一下,“老方是个非常有钱的人,嗯,不太准确,他是个非常有钱的特殊人类。他的基因曾被我哥改造过,不过据我哥说,他在基因改造之前也很不同,就像你一样是个特殊的人类。他曾经本人在没有被我们干扰的情况下,就能看见多个维度的生物,甚至部分较强的磁场,这也是我大哥选择他一直陪伴的原因。”
显然刚刚又被修了磁场的蕊蕊并没有像刚苏醒时一样维持大脑的清明,她正被眼前的奢侈品冲击得昏昏然,在感受到座椅自动加热和轻微按摩的时候,她努力地克制自己想要尖叫的欲望,当她在停车平台转动中发现外面衣帽间中间的宝石型储物柜像摩天轮一样自由升降展开里面数不胜数的美丽首饰时,她实在克制不住了。
“天那樱柠,那些东西都是你的吗?”
看到李蕊蕊全然没有把她的话听到耳朵里,樱柠勾着嘴角的点了点头。
“对啊,走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儿子。”
还没反应过来的蕊蕊沉浸在物欲对她大脑的刺激中不能自拔,她见樱柠直接跟车载AI交代了目的地,这台被放在衣帽间中间圆形平台上的汽车便开始缓缓下降。
原来这台车真的并非单纯地停在衣帽间外面,而是停在一个可升降的室内车辆电梯平台上。在被高级资本的奢侈惊到的同时,这台车载着两个女孩也缓缓地穿过数层楼板,降到了这栋城堡的一楼。
蕊蕊以为他们的目的地或在城堡之外的某个地方,但是她再一次错了,这台小巧的粉色代步车自动驾驶着穿过了一个非常古典的石柱走廊,走廊两边是大片用玻璃封起来的落地窗,走廊顶上的弧形石梁下面悬挂的仍旧还是复古的蜡烛吊灯,坐在车里看两边飞舞的大片雪花蕊蕊感觉魔幻且不真实,这种阶级差异带来的冲击感让她在拿回肉身的惊喜上覆盖了一层绝望,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些都是金钱堆砌起来的,真实存在的事物。在普通人以为美好的未来就是有房有车有美满家庭的时候,地球上的一小部分人已经达到了这种生活水平,对他们来说,人生的下一个目标已经不在于物质了他们可以放下物质,升华他们的灵魂。
想到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终身都为了钱财奔波,而这些有钱人中的一部分会去做慈善、会去冒险、会去思考什么叫做爱情,什么叫做生命,会去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真正热爱的事业中,或是完全纯粹地放空自己……穷人的问题99.9%都和钱有关,而富人并非没有烦恼,只不过他们的烦恼库存中不存在穷人的大部分烦恼罢了。
蕊蕊十分庆幸樱柠是在自己已经恢复正常荷尔蒙的时候带她来到这里,她能想象得出如果是几天前的自己的话,看见这种过于理想化的生活,她会因为嫉妒,羡慕,知而不得等种种情绪直接崩溃,即便是现在的她在得知有跟她一样的人类们可以享受这种生活时,她心里也是动摇的,她想到自己父母因为金钱的争吵,想到花花的惨死,想到自己的亲人们为了赚钱聚少离多,想到曾经认识了需要金钱帮助的好朋友,却因为自顾不暇而放纵她销声匿迹……
如果……她在车里看着一晃而过的精美廊柱,忍不住地想着“如果”。这种念头就像毒品一样吞噬着她的理智,她几乎真的看到了“如果”背后自己美好的生活,简直让人不能自拔。
车载AI温柔的提示已经到了这栋城堡的东区,樱柠先下了车,蕊蕊却找了一圈开门的按键无果之后,还是等车门自动打开才得以下了车,她已经不会尴尬了,这个地方明明也是人类的世界,但处处都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
东区的装饰和西区的复古装饰不太一样,看起来室内多了很多绿色的植物。蕊蕊像逛动植物园一样,几乎迷失在这被称作“东区一楼客厅”的地方,相比较于西区的豪华,东区并没有什么奢靡的装饰物,但是即使是蕊蕊也看得出来这里投入了设计者多大的精力,在这一楼的正中间,是一个下沉式的客厅,就像原始人挖出来的坑洞一样,这种下沉式的内嵌沙发座椅被一片墨绿得像假的一样的植物围绕其中,人坐在里面既能亲密接触树林,又能保证极大的舒适度。
一楼有很多散养的宠物,那只在谷仓里把蕊蕊舔醒的长颈鹿也在这里,大体量超挑高的客厅中栽种了很多作为天然饲料的无土的植物,这些植物就像从地面石材里直接长出来的,有几棵还高耸插入了天花板。那只温和的长颈鹿此时正在慢悠悠地咀嚼树上鲜嫩的枝叶它就算在这“客厅”里跑起来,空间也是完全足够的。
樱柠看得出蕊蕊对这里的喜欢,她便放慢了脚步像散步一样的带路,时不时给她讲解一些她自己不会在意到但是蕊蕊很好奇的细节。蕊蕊一直觉得这里虽然豪华,但还是像少了什么似的让她觉得很奇怪,等见到了这些动物,她终于想明白是少了什么。
“我来之后怎么一个人都没看见?我是说,这么大的地方总是要有保姆,或者佣人什么的吧?而且这些动物养在室内,怎么还会这么干净?”
说话间一只像熊一样高大的成年大熊猫扭着屁股,上了大厅中的弧形大理石楼梯,颠儿颠儿地不知道跑去二楼找什么了。
樱柠指向离她们最近的一面墙,蕊蕊看去,那面墙上也是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盘抽象的热带水果,在另一面墙的窗户旁边也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片洁白的百合花。
“难道这也是隐形门?就像你卧室里的衣帽间一样?”蕊蕊猜测。
樱柠满意地拍拍她的脸颊:“孺子可教”,她的动作间都是小女孩们互相调笑的可爱,但是蕊蕊却不太喜欢这种过于亲密的动作,仿佛这样一个小动作让她像一个玩物似的可以随意拿捏,但是她明白樱柠不会有这样想法,即便有,自己也无能为力,于是她催眠自己权当什么也没发生。
“这座城堡设计的时候费了很大的心思,因为老方脾气奇怪得很,他不喜欢在自己家看见任何不认识的人。他也只允许我大哥一个人没有征兆地出现在这房子里。所以这栋房子里我们看见的墙基本设置都有夹层,也就是专门设计的工作人员通道,这里的墙后面实际上还是有空间的,只不过都不太大,只供佣人们穿行。每天只有三餐前后半个小时允许工作人员出现,其他时间除了主人召唤和意外事件的话,他们是不能随便出来的。”樱柠顿了顿,指向那幅水果画,“这里后面是厨房。”又指向那幅鲜花的画,“这里后面是勤务,琐碎的事情,机器人替代不了的就是他们在做。”
“机器人?”蕊蕊惊讶。
“对呀,机器人。这房子隐藏了很多电路,有不同功能的机器人配合工作,这些机器人只是有一定的智能,并不是都像人类一样的,不过,给你看个好玩的。”她清清嗓子,对着一个茶几说话:“请给我一杯热水”,蕊蕊就看见刚刚还平滑的石材桌面伸出一个托盘,盘中的水杯从下而上涌出一杯清澈地带着水蒸气的热水。
“好厉害!樱柠,这些都是真实的吗?我的意思是现在的科技已经能满足这种生活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些东西都是真实的,这房子的主人只不过站在阶级的较上方罢了。”
得到了意料之内的答案,蕊蕊觉得更加不可思议,她想起自己刚刚达到小康的家庭,想到只有一栋高楼的小镇,想到语文书上写的哪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感觉自己还活在原始人的生活里,她再次开始调整自己的心态。
樱柠没看出来蕊蕊的纠结点,她继续开心地带着蕊蕊去“参观”,她们在弧形楼梯下方找到了一个用白色皮革装饰的双开的大门,蕊蕊已经开始换思路来猜测这房子的秘密了,她看见这门厚厚的软包,猜想也许这门是为了隔音,也许门后面是一间像吕维家里那样的影音室,但是她还是猜错了,门后面是一个食品储藏间,简单来说,这就是这栋豪宅里的“冰箱”之一。
樱柠在“冰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圆球形巧克力,这跟她小时候吃的进口巧克力很像,但是让蕊蕊意外的是,这里很多东西的包装都跟超市里的不太一样,没有牌子,没有广告,虽然也是五颜六色的很有吸引力,但是都是在最清楚的地方写了食品名称,还有成分表。
“定做的。或者说:专供。”樱柠边说边拆了一颗巧克力像小时候一样,直接塞进蕊蕊嘴里,蕊蕊只感觉了一下味道,就哭了。
她哭的并不是这颗巧克力的美味,巧克力虽然美味,但是这巧克力背后代表的东西让她窒息。她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而担忧,这距离一个普通人的生活太遥远了,偏偏它是真实存在的,又偏偏让她知道了人还可以这么的“生活”,而不是“活着”。
这突如其来的哭泣让樱柠愣了一下,她舔舔手指,怀疑到:“这巧克力有那么好吃吗?”然后开始驴唇不对马嘴地安慰蕊蕊。
“别哭了,你看起来很伤心,我们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蕊蕊强忍眼泪,她实在不敢让自己再受刺激了,干脆让樱柠直接送她回家。
樱柠哄着她,还是带着她去看了看她“代孕”生下的孩子。
再见到这个恶魔的时候,蕊蕊还是下意识地吓软了腿。但是她被樱柠拽进去的第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穿着连体睡衣的小孩气质确实不一样了,他没开口之前就像bdJ娃娃一样,散乱着头发,白色连体睡衣的前面有一个硕大的口袋,里面装的变形金刚露出一个脑袋。他原本就白,这时候被睡衣映衬得气色倒还好了一些,他并不是一个人,与他一起在卧室地毯上玩模型的,是一个十分惊艳的像天使一样的亚洲女孩,那孩子穿着、表情都是普通五六岁小女孩的样子,但是一张小脸却十分吸引人,不是女孩子们幼态的美,而是天然的一种艳丽的妆感。
“哥哥,有人来了。”小女孩提醒方麓人,方麓人这才抬头看向门口,然后冲着门口甜甜地笑了一下,继而耍赖似的抱住樱柠的腰晃来晃去。
“妈,你去哪了?”
蕊蕊看着撒娇的小恶魔把脑袋往樱柠怀里钻,觉得有些恶心,不管怎么样在她心里这个家伙就是恶魔一样的存在,她很难相信这个魔鬼吞并了她的磁场就能变好,她坚定地认为:眼前这种乖孩子的样子一定是装出来的,这家伙骨子里就是一个杀人犯。要不是樱柠要带她来,她这辈子到死也不想再见这孩子一面。
一旁假惺惺的母子情深并不能让蕊蕊感兴趣,她干脆转过头去看那个漂亮的小女孩,相差不到十岁的年纪,叫姐姐显然比叫阿姨更合适,但是因为方麓人的关系,小女孩就跟着他的辈分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好”。
作为一个高中生,这一声尖叫的她脸都红了。
樱柠太大条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真的像一个小媳妇一样,搂住自己的孩子亲了好几口,又叫他叫人。
方麓人在樱柠怀里抬头看看蕊蕊,扭头不做理会。
这一个小动作把蕊蕊险些气死,蕊蕊当即就叫出来:“你不是说他好了?这哪里好了?樱柠,你一家人要玩我也不至于把我拽到这里来玩!”
她是真生气了,虽然现在她的小情绪并不比寻常人敏感,但是七情六欲还是有的,这男孩的所作所为等同于杀人,而她作为一个正常人,坚信在正常人的世界里杀人是要偿命的。她以为樱柠就算如何的不懂人情世故,不知道礼数,也应该明白她任性创造出来的这个外星人和地球的“混血”并不能无法无天,怎么这样恶劣的时间能就这么像翻书页一样的翻篇了呢?
想到这里她怒气冲冲的自己开门想离开这个空间,却没想刚出门就一头撞在一个人怀里。
这人身材高挑,蕊蕊的额头正好在他胸口的位置,这人显然是一个男人,而且跟樱柠不一样的是,他应该是一个人类,因为他被蕊蕊无意地撞到了的胸口,“咚”的一声之后,似乎被撞得痛了,甚至还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位置。
外星人才不会这样在乎心脏,他们更青睐大脑。蕊蕊赶快后退两步道歉。
“对不……”
抬头问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对面这人实在太好看了,明明是个男人,却眼角细长,皮肤白嫩,竟长了一张十足的“狐狸精”脸。
那男人似乎真的被撞痛了,但还是好脾气地摆摆地摆摆手示意没关系。他穿着舒服的居家服,像没吃过苦的贵族,而且他似乎有点不符合身高的胆小,或者说是好欺负的样子,好脾气掩盖了他所有的侵略性,蕊蕊生长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小镇上,第一次见到气息那么“温柔”的男人,心里一下少了很多压力。
身后的门被追出来的樱柠打开,樱柠和男人打了声招呼。
“来啦老方?”简单到没礼貌的一个招呼,自然的好像把这里当作她的地盘。那个熊孩子倒十分有眼力见地上来撒娇似的叫着:“爸爸抱我。”
蕊蕊看见他心里就烦,转身又想走,却被男人拦住了。
“抱歉,是我的错,让你受到了伤害。进来说话吧,我向您赔罪。”
眼看着一个成年男人低声下气地跟自己赔罪,虽然还是不能立刻原谅方麓人,却没有再说什么,被樱柠拉着回到了屋里。
刚刚还在屋里的艳丽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佣人,再次进屋时已经不见踪影,走过摆满玩具的小厅,在一间有长长餐桌和大落地窗的餐厅里,男人招待众人坐下。
“非常抱歉让您受了委屈,我是方麓人生物学上的父亲,我明白你受的委屈光道歉是没有用的,所以我跟樱柠商量过了,您可以任意许一个愿望。樱柠会帮您完成。”
方屈白语气诚恳,但是怀里还是没撒手地抱着方麓人,那个熊孩子到了亲爹怀里,看着是乖乖地坐着,实际上却分明得意地冲蕊蕊笑了一下。
蕊蕊要气疯了。樱柠还以为她会很高兴,接话道:“这就是你跟我玩游戏的主要原因吧?我不是不知道的,你想在我这里要一个可以许愿的机会,但是你要明白时间线虽然有了分歧点,可是我的好大哥还是不让我玩得太过火,他怕……”
话说到一半,樱柠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僵硬的岔开话又说:“总之,我知道你除了想脱离我好好生活,还想改变你的家庭现状对吗?因为这个熊孩子的事情,大哥允许我们给你一个愿望,前提还是:不触犯你的国家法律,不破坏道德。”
樱柠一口气说完,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开始在餐桌的桌面上调出屏幕,在众多菜式中挑选起来,看蕊蕊没说话,还贴心地帮助蕊蕊也调出选菜模式。
“你也先点菜吧,这个很好吃,咱们边聊边吃。”
蕊蕊看樱柠着急吃饭的样子,心里有些瞧不起她贪吃的毛病。
“不犯法,不破道德?呵!”蕊蕊心里冷哼一声,觉得樱柠这么约束自己明显就是瞧不起她的素质和道德观,但是她脸上还是淡淡的,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熊孩子方麓人,有一瞬间,她很想让樱柠好好教育这个熊孩子,别让他再去霍霍人,但是看着抱着方麓人的那个好看的男人,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做,那这人一定也会讨厌她。一时间之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蕊蕊只觉得束手束脚,心里越来越烦。
坐在餐桌正位上的方屈白已经看出来蕊蕊的不甘心,他让方麓人好好地自己坐了,很贴心地告诉:“没有关系,这个愿望不用今天说。”
果然有了他的解释,心里一直纠结的蕊蕊慢慢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这顿饭吃得并不安静,方麓人虽然有了常人的七情六欲,变成了不会随随便便杀人的“正常”小孩,但是本性难移,吃饭的过程中一直像是坐不住似的,不仅叫来他的宠物白牛陪他一起吃饭,还让用人把牛用的食槽放到餐桌上,说要“尊重”生命,一会儿又把那个明艳漂亮的小女孩叫来,说要让“妹妹”也吃饭。
他各种作妖的时候方屈白一点都没有想阻拦他的意思,蕊蕊只觉得熊孩子这么惯着早晚还要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她心里越来越憋火,又不能跟桌上唯一的成年人诉说,毕竟人家是孩子的亲爹,向着谁不言而喻。
“妹妹不能吃饭,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突然严肃的樱柠看起来有些不高兴,但是很明显是因为方麓人让“妹妹”吃饭而生气。
“我把萱灵养在这里,不是让你欺负玩的,你是脑子也坏了吗?已经第二次让她吃饭了!”
方麓人被她说得一愣,蕊蕊同样困惑,不过很快她的疑惑变成了恐惧,因为刚刚在方麓人的要求下,佣人现在已经把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礼品箱推来了,箱子被竖立放置好,一声电子音“滴”了一下,箱门打开,刚刚活泼靓丽的小女孩像个洋娃娃似的被柔软的缎子围绕着,随着箱门打开缓缓地睁开眼。蕊蕊立刻被这诡异的美感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看出蕊蕊害怕,方屈白歉意地笑了一下。“抱歉,这个孩子是暂时在我家休养的,她比麓人乖多了,但是因为磁场残缺,所以只能一直不见光的养在这个特质的箱子里。”
樱柠在一旁自豪地附和:“这个箱子很厉害,是我大哥做的,这个小妹妹不用像你的妹妹一样再次投胎才能重生为人,我们把她的磁场取了大部分过来修补,留了一小块磁场还在自己的身体里用来养肉身。她的父母很爱她,明知道她是个先天不足的女孩子,还是选择生下来,并且目前为止都把她照顾得很好。”
看着萱灵乖巧地坐到方麓人旁边,她往那里一坐,就像一个安静恬淡的小雏菊,纯洁又阳光的实在是太过美好,有了她的陪伴,方麓人也开始乖乖吃饭。
“所以这里的是她的大部分磁场?要养多久她才能回去?”蕊蕊问樱柠。
谁知樱柠竟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大哥说几年前,他的父母在带着她跑遍了全球也药石无医之后,就去藏区转山,转山途中遇见了大哥,他们就求到了他头上,小姑娘这才有治愈的机会。但是大哥也说了,这孩子的缘分还没到,要等到十几年后,有个大劫过了,她才能有机会回去,而且这个是不是痊愈要靠父母和她双方的努力才行。”
樱柠说这个话的时候完全没有避开萱灵。萱灵也乖乖听着,甚至还对有些替她惋惜的蕊蕊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
于旁边大口吃肉的方麓人相比,确实是一个天使一个魔鬼。
蕊蕊忍不住地把两个小孩子做对比,她默默地在心里催眠自己,等到十几年后要是老天可怜自己,让自己能顺利结婚生子的话,千万别生儿子,一定要生一个这么乖巧懂事的小棉袄,这辈子才算是满足了。
原本想回家得蕊蕊被樱柠留了下来。
“没事,我会让你在他们回家之前回去的。”
蕊蕊心里膈应,但是听说不用再见方麓人,单纯的是在这座城堡里玩两天之后,她也半推半就地答应地答应了。晚上樱柠还是和蕊蕊睡在一个屋里,她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因为蕊蕊答应在这城堡里陪她两天,樱柠很开心,现在虽然方麓人有了七情六欲,可是她还是只有微薄情感反应的麻木外星人,她习惯了蕊蕊在身边的日子,好像习惯的带着一个地球人类情绪的翻译官。
木作的大床上,蕊蕊有些艰难地爬上柔软的床垫,把自己深深的陷在洁白的床单中。樱柠在一边绘声绘色地描述城堡里好玩的地方,又给蕊蕊讲自己亲大哥火辣的青春往事,贴近蕊蕊的时候她变得更加活泼,说得有意思的地方就连整日苦大仇深的李蕊蕊也会被逗得笑一笑。
两个青春期小女孩躲在重重帷幔下的大床里胡相互打闹着,房间的灯都黯淡到只剩下一点光源了,壁炉里的火在渐渐变弱的时候被人轻轻地从墙壁另一面打开了不透明的隔火门,悄悄地添了几根切得规整的木柴,又将火挑得旺一些,然后才又关上墙反面的隔火门,为房间保持了定量的温度后,墙壁反面的佣人默默地又去做别的事情了。
火光温暖了整个房间,床对面一扇没有拉紧的窗帘外,无声地透露着雪地里的月光,等两个女孩子睡着后,窗帘也被AI管家控制完全闭合了。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城堡里住了两天,或许也跟蕊蕊自身的改变有关,她开始渐渐能控制对于某一件事物做过多纠结,现在唯一让她挂心的,还是自己的家人,毕竟她前面的十几年里都在不断地渴望着真正的亲情、友情,渴望着只属于自己的一个社会关系,渴望一个被人接受的完整的自己,她怀揣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期待一个属于自己的最完美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