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阿修罗

学校的家庭学习日是全城集体为了学生们举办的大日子，每年的农历五月初一是全地下城对于知识的献礼日，这个节日也是起源于地底城的四大创始人之一——姜文瑞先生的诞辰，所以这个节日也被叫做文瑞日。

每年的文瑞日都是在市中心的华盖之中举行的，这里是全市的聚集交流地，也就是蕊蕊前世和樱柠来时看到的那把“巨伞”。现在的蕊蕊已经对这里很熟悉了，甚至还有很多次都在老师或者家长的陪同下重新来过这里的图书馆和博物馆，也多次造访过伞柄中的多个所谓的“美食”店。

作为一个没能活着毕业的半吊子艺术生，蕊蕊曾经非常好奇这栋像伞一样的建筑是如何做好的重力的支撑以及结构的平衡，她也在图书馆的儿童建筑文学中看到过部分，不怪她只能看儿童，潜龙城存在大量她不认识不了解的陌生词汇，这让她不得不在学习中尝试迅速了解和习惯这里的大部分事务。

就算是儿童文学对于华盖的建筑结构解释也是很有些难以理解的。

“长者气泡的工作者们会利用一只巨大的吸管插入地球的核心，对于地底人来说，吸管的直径已经大得吓人，但是对于地球来说，这根吸管却像叮入皮肤的蚊子的口器一样对地心毫无威胁。”

“吸管被聪明的科技人员利用复杂的大型机械产生的压力将地心部分含有强磁性的液体取出，巨大的吸管中实际上千分之九九九的空间都是为了阻止被吸出来的物质散发的磁性，而真正被吸管吸出来的东西每年也只有不到一百毫升而已，这还没有一个幼崽一天要喝的母乳多。”

“被吸管吸出来的带有强烈磁性的物质只有地底城的四位长老之首——夋能直接触碰。夋也是地底城中最为年长的人，他已经活了近万年，在帮助大家创立了地底城之后，夋已经退休修养，每年只在固定的日子里会帮助现在的城民们把吸管吸取出来带有强磁的流体稀释分化好，并且帮助他们转化为可以被使用的能量。即使被稀释了万万遍，这些流体还是会有足够的磁性能改变地下的各种岩石的分子结构，帮助它们变成地幔以上最坚固的石头，而地底城的大部分建筑物都是在原本的岩石切割成为目标形态之后再加入这些被稀释到最大化的流体，最终让其保持最终不可切割的坚固形态。”

“因此地下城中的建筑物数量有严苛审核把控，毕竟我们相较于地面上的人类活动空间，地底人的舒适生存空间并没有那么多。”

……

这就是潜龙城给儿童们解释建筑物结构的“入门级”绘本。

站在人来人往的节日大厅里，蕊蕊有些不知所措，她有四个父母，而且每个父母都有不同的专业和职业，然而目前为止蕊蕊却只了解到逸璞是“活性延伸纤维”的相关从业者，用人类的理解就是，或许这个“年轻”的母亲是一名研究高等布料的裁缝。

大厅入口已经聚集了潜龙城大部分的幼崽了，这些幼崽大多数第一次作为“稚学小子”的身份参加寻找父母的大型“藏猫儿”游戏，因为今年文瑞日的幼崽主题是职业文化相关的知识，所以这一堆各种各样的幼崽被放在这里根据平时对父母职业的了解去这硕大的场馆里不同职业的分区中寻找自己的父母。

而准确找到自己父母的幼崽都有意料之外的职业文化礼物和增加的相关学分。

没有人会担心这些珍贵的幼崽会在脱离父母和老师的视线之外时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首先潜龙城的大环境对于幼崽的安全已经非常友好了，其次，地底人们流传着这样一句话。

人有冲天志，非运不自通。

在大多数时候潜龙城的人们都很珍视幼崽的存在，但是并不代表他们溺爱这些幼崽，仅从蕊蕊一家就能让看出来，虽然父母们会小心翼翼地对待和照顾她的心理感受，但是他们从未阻止过蕊蕊近乎自虐的学习，并且在学校的现有课程中，无论什么学科偏好的孩子都必须要参与众多生活而类科目的学习，其中有几门课程让蕊蕊都觉得不太能接受。

比如淋雨，比如远程徒步，又比如冬泳和滚泥潭，以及生食。

这几种对于人类来说都非常不可理喻的幼崽课程却一直是每个潜龙城的幼崽都要经历的直到成人礼之后的。其中蕊蕊唯一做到心里不太抵触的反而是生食，或许是因为身为猫咪的事实，她在生食无佐料的鱼虾肉等都能做到非常从容。

一堆被家长放心丢下玩大型藏猫游戏的幼崽大多都兴奋且迷茫，他们往往都是和人类儿童差不多的年纪，智力上并不特别优越于人类儿童，但是他们教育的起点比较高，且天生的认知起点与人类儿童不太一样，所以蕊蕊在这一堆幼崽中并不特殊，反而刚刚好，因为对于潜龙城这种复杂的城市体系成年人想要这么快完全理解也是比较费劲的，于是在这个节日里每年都更换着帮助儿童们好好了解的主题。

蕊蕊盘算了一下，根据游戏规则，越快根据场馆内的职业分区地图找到自己的父母就能拿到更多的积分，并且无论几个监护人，只要找到一个就行。

她决定还是找自己最清楚的逸璞，在这片近30万平方米的伞盖部分，从眼前这个入口穿过去的话小孩子得走两天，其中还不算绕路找人的时间。所以这项游戏必须要加入生活中得到的信息碎片，而就在文瑞日开始的前两天父母们就已经开始无意的“泄露”一些秘密给自己的孩子们了。

手环中游戏举办方发布的复杂地图就算是蕊蕊度也是很难才能看懂。

这份地图更像是一张色彩斑斓的由几千块不同颜色的碎片拼接而成的，地图可以由整个场馆单层的平面缩放至每一个人移动位置的单独点块。

所有像星星一样的亮黄色垫块都是参与游戏的幼崽，这些幼崽一路上或许不会得到帮助，但是绝对不会受到伤害，大人们也有很多喜欢调笑游戏的性格，他们在属于自己职业的展览摊位上做着小范围游动的Npc，在还没有幼崽来临的时候他们可以通过自身手环上的实时转播查看所有幼崽或者自家幼崽的状况，在有幼崽经过的时候，他们就要“活动”起来，把自己职业的日常表现表演给幼崽们观察，对于对这份职业有好奇的幼崽，他们也要提供说明。

这个节日已经举办了很多年了，几乎每年都能让幼崽中有些具有特殊才华的发现自己的爱好，几十年前甚至发生过有行业大佬当场收到传承人的美闻。

按照地图指示，几百个不同颜色的分区检索中，蕊蕊找到了比较接近逸璞行业的桑叶区，她的情况实际上算是比较好的，因为前世也是个成年人了，所以还能理解各个行业大概的名称，但是其他幼崽迷茫的太多了。

“我只知道我的爸爸是打石头的。”一个扎马尾的小蜜鼬对着地图简直把迷茫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或许你爹是做建筑的？蕊蕊心想。

“那我妈妈什么也没说呀。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每天都在用一个机器观察非常小的东西。”绿头发说话满妥妥的大嘴巴也很疑惑。

那这个或许是做化验的？蕊蕊觉得这个有点难度。

“我知道我的妈妈是做什么的！她每天回家的时候身上都可香了！她一定是在商场－贩卖香水的！”一个屁股上有尖的小女孩开心的嗡嗡，随后向着地图里代表商业相关职业的区域开心地跑去。

蕊蕊不知道要不要告诉她，或许你们这些小蜜蜂每个都因为吃多了天然花蜜而香喷喷？

另外有些幼崽们则被举办方故意设置的“诱惑”职业摊位“骗”走了，这些摊位都是没有幼崽的成年人们故意设定的，他们或是非常艰涩难懂的上古古文翻译专业，或是需要深入地心的矿山专业，又或是负责整个潜龙城安慰的肉体非常行苦的武力专业。

这些专业都非常重要，但是却因为比起别的舒适的脑力专业更难找到真心爱好这一行的预备役，所以此时这些单身汉或者丁克们铆足了劲想在今年这一批幼崽小小的心灵中种下对于这些职业的爱好。

路过矿业专业的摊位，蕊蕊立刻被他们的表现手段震惊了。作为一个物质的人类，虽然她知道地下矿产资源非常丰富，但是没想到这么丰富！因为矿业是地下城的重要产业，所以相应的他的摊位占地面积也比较大，留守的志愿者也比较多，然而最夸张的是这间两百多平方的展馆设计的简直太夺人眼球：原本像石头一样的矿石被打磨掉石皮，将内部绚丽的晶体放在专用的灯光下，整个矿业展馆顶上的灯都是水晶的形状，墙面上有玉石雕刻精美图像，地面上一步一换的天然石材，最让幼崽们喜欢的不仅仅是这些闪亮亮的矿石，其中有一种独特的“矿石”被一堆灯光围绕在中间，要不是志愿者和讲解牌上写着这款矿石的注解，蕊蕊觉得就算是吕郜林来了都很难认为这是一块存在于地球上的“石头”，没办法，在工作人员在操纵台的操纵下，这块紫黑相间的“石头”会根据操纵台改变得此处磁场运动的不同方向而改变自身形态，如果工作人员调整好小范围内磁场改变的频率的话，那这个石头就会表现出类似于“行走”、“跑”、“跳”的动作。

根本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石头，更像是个活的生物。

一堆包括蕊蕊在内的小崽子们目瞪口呆地盯着一块会“跑步”的石头发出阵阵惊叹声，没人注意到周围诡计成功的大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堆职业简介和矿业相关知识纪念品准备挨个攻下这些幼崽的心。

半小时后、从矿业产业展厅出来的幼崽大多被各种不同的矿石知识和各种趣闻熏陶的迷迷糊糊地拿着一堆书本册页和纪念品出来了。

勉强维持清醒的蕊蕊乖乖地把收到的东西都放到背包里，她还算坚定地按照地图继续往“桑叶”区寻找。整个纺织相关的职业展区在距离入口较远的大厅深处。

在经过一处占地特别大却非常空旷的场地中，蕊蕊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在这熙熙攘攘的场馆中，几千人在此间来回穿梭，但是这里却不见工作人员，在地面和墙面都被刷了吸光黑漆和吸音颗粒的十几平方小小的场地里，似乎不仅仅光线和声音被吸收了，蕊蕊的目光和心跳也在被吸引着，这处无人留守的职业介绍摊位中只有正中间摆放的一个书架，上面的三本书也是奇怪得很，书面也是没有字的黑，书页也是一样的黑，但是打开的时候却有像是星星一样的东西从书页中飘落出来。

蕊蕊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手里的纸张黑得很奇怪，有种熟悉的质感，她想起上辈子绘画用过的硫黄纸，也只这样滑溜溜的薄薄的质地，她下意识地把这一页对着场馆内的灯光看去，一行字在黑色的纸页中亮起。

“人之初，性本恶。”

这种有些激进地改编把蕊蕊吓了一跳，她环顾四周，发现周围除了清冷一点并没有什么奇怪的人之后，又对着灯光看了第二页。

“唯圣人为不求知天。”

这句话蕊蕊倒是不知道什么意思了，她正准备下意识地再去翻开，却无意中看到手腕上的时间提示，她只是站在这里看了两页纸而已，不知道怎么的时间竟然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察觉不到的时间变化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她快速后退着出了这片纯黑色的展铺，后退得双脚不知道踩到了什么登时让她慌张地往后摔倒，一只冰凉的手掌一把拖住了她，就在蕊蕊站好喘息时，才发现扶起她的是个妆容凌乱却极其艳丽的女人，这女人手掌纹路十分清晰，身上的皮肤呈现一种没有生机的青灰色，她脸上、手上都胡乱缠绕着一些脏兮兮的绑带，似乎要掩盖皮肤上的什么东西。

蕊蕊被她的手掌拖了一把虽然不至于摔倒，但是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心窝后面有手掌形状的一块皮肤像是被冰扎过，冷的叫她打了个颤。

女人笑起来的时候一边嘴角上挑，她似乎很不习惯地做作地扭曲着腰和臀，企图利用他们让自己弯下腰后高度更加靠近幼崽，就在她费力地弯腰时，蕊蕊听见她的肌肉发出比较坚硬的固体才能发出的那种艰涩的摩擦声，她被吓得想后退，但是却被女人突然灵活的细长手掌一把抓住了肩膀。

她立刻害怕地屏住呼吸，对方妆感破碎的漂亮脸蛋立只距离她只有不到5公分。一股潮湿发霉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拿着。”

对方口舌也极其艰涩的运动，蕊蕊察觉到她将一只木片塞到了自己手里。

不远处人声突然喧哗，蕊蕊鼻尖闻到了属于浑金狼族特有的气息，果不其然，面前的女人还未来得及将头转向一边，就已经被一只三米多高的灰色巨狼扑到一边。

有熟悉的白色绒羽把蕊蕊包围在翅膀之下，不远处也有安全人员或飞扑或跳跃着一起涌来，将那灰色皮肤的女人堵在中间。

蕊蕊害怕得剧烈喘息，她低头看一眼手中的东西，刚看清楚，就被逸璞用尖尖的喙从手背处顶翻。

“宝贝别看！”

然而为时晚矣，蕊蕊已经看清楚了这东西，以及上面的字。

那是一根一公分宽的竹签，竹签上面是卦令的形状，下方除了看不懂的图案之外还写了两个字。

“不均。”

看起来像是一根卦签的东西，然而写的却不是常规的卦象，不知道为什么，偏偏给了她这一根。

旁边的人群突然发出惊呼声，整个场馆的光线突然发生扭曲，所有自发光的地热光源都向着刚刚纯黑色的小小展区偏移，还在跟浑金和一堆守卫者打斗的女人突然嗤笑一声，在众人发觉脚下黑色的涂料剧烈发热的时候都往外围退去，须臾之间这十几平方黑色的展区吸收了大量的热量原地数秒内烧起了熊熊大火后瞬间汽化消失无踪。

那女人以及那三本书就这样消失在数百人眼前，活像一场暗黑可怖的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