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复活的江铃兰
“我明天打算回一趟家。”
他的声音很轻,还带着一股压抑,风小斐从他轻微的叹息觉查到了心里的楚痛,如果高子维真的杀了他的母亲,这长达十年的欺骗,一点点建立的信任会顷刻崩塌,他将面临再一次揭开伤疤的痛苦,还可能会遭遇生命危险,“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吗?要不要我陪你回去?”
覃岸苦笑,他又嗅着风小斐有着香气的长发,“有些事情,我总需要一个人去解决。”
“那你一个人应付的来吗?我担心你养父会狗急跳墙而伤害你。”
“如果他只为了伤害我,就不会将我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覃岸似乎抱有侥幸的心理,又或许他根本不相信高子维会杀了他的母亲。
覃岸这么肯定高子维不会伤害他,因为他感觉到高子维真的很爱他,高子维眼里的光与他母亲何其相像,那种父爱是装不出来的,也许是童年父爱的缺失,在与高子维的相处中,他同样对高子维有着期待,一种模糊又不愿承认的爱。如今,这没有血缘关系的爱岌岌可危,可能随时灰飞烟灭,这不是覃岸想看到的结局。
而高子维似乎觉察到了覃岸的心思,覃岸不开口,他依旧云淡风轻的对覃岸关爱有加,覃岸尝试着回避他,远离他,他也不多问,但依旧在外面厮混。
长夜漫漫,覃岸轻声叹息着,还好风小斐在身边,给他脆弱不堪的心多了几分坚定。
覃岸一天打了几个电话给高子维,高子维都在外面厮混不接电话,似乎有意回避。
覃岸晚上回了趟家,他看见高子维的房间亮着灯,这才下了车,并叮嘱车里的乔恩,“如果我一个小时后还没有下来,你就上去找我。”
看着覃岸严肃的表情,乔恩也严谨了几分,他隐约发现了他的老爷和少爷间的隔阂,并好奇的问,“少爷,你和老爷吵架了吗?”
覃岸没有回答他,只再次提醒他,“乔恩,记住我说的话。”
他家少爷的表情越来越凝重,乔恩不敢再问下去,只应着他家少爷,“嗯,我会的。”
覃岸直接上了楼,去了高子维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浴室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是高子维正在洗澡。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越来越多,覃岸不忍直视,他坐在梳妆椅子上等高子维,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视一眼高子维的房间,虽然洁净,但仍有着女性的癖好,一扇半开的衣柜门里,有好几件蕾丝内衣,连房间里都是香水的味道。
覃岸只好盯着地板,他怕自己又看到一些令自己恶心的东西,只有地板最养眼,地板投射着天花板的吸顶灯,明亮又干脆。
心情有些压抑,他害怕答案超出自己的预想,可他又必须这么做。
流水声停止,紧接着浴室的门被打开,高子维裹着一件浴袍,穿着拖鞋便出来了。看到覃岸先是惊异,后又笑着问:“你怎么晚上回来了?”
“白天基本见不到你,所有只有晚上来找你。”
高子维紧了紧身上的浴袍,目光落在一脸心事的覃岸身上,只看了一秒便躲开,他似乎有意避开覃岸,又装作毫不经意的问:“有事吗?”
覃岸直视他,沉默的一瞬间,终于问出了哽在喉咙的那句话,“我的母亲是你杀的吗?”
高子维全身一震,连手都僵着没动,呼吸也有了一瞬间的缓滞,再次看向覃岸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慌与疑惑。
覃岸窥探着高子维僵滞的反应,让他的心如同跌入了低谷。
高子维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似乎有做贼心虚的表情,但很快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底气十足的愤怒,连目光也犀利了许多,但语气带着一种伤感的情怀质问覃岸,“当时你也在船上,你看到的比我更真实,你为什么怀疑是我杀了你的母亲?”
“可你的表情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高子维激狂的声音又高了几分,“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的眼睛看到了还不够真实吗?我杀了你的母亲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养了你十年,这十年里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没有数吗?你现在却来质疑我杀了你的母亲,我的心真的很痛。”
高思维一脸哀伤,几乎捶胸顿足,“我一直将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可你却还要质疑我。”
覃岸不为所动,他打开一段视频,递到高子维眼前,“你告诉我,十年前的这个视频是不是你拍的?”
高子维刚才哀嚎的神情出现了惊恐之色,他一边摇头,一边尖叫着解释,“怎么可能?如果我当时在船上,我肯定会救你和你的母亲,怎么会任由这几个保镖杀人呢!”
“这不是绑匪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保镖?”
保镖。
高子维咬着这两个字,这才察觉自己刚才一时说漏了嘴,他惊慌失措的有窥探覃岸的反应,覃岸是一脸的冷若冰霜,似乎多看一眼都能结出一层冰,但他的双眼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那怒火带着欺骗与恨意。
高子维也如同跌入了冰窟窿,寒意令他打了一个冷颤,他顿时心慌意乱,一时不知所措。
突然指着那段视频问:“你这视频从哪儿来的?”
覃岸不理会他,又盯着他质问,“你的手机里也有吧,是你在恐吓陈宝珠,还三番两次的找人吓唬她,都是你干的。”
高子维有些难受的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又理直气壮的解释,“我为你的母亲报仇,这有什么错?”
覃岸强忍心头的怒火,“你的那几个保镖已经全部跟我招了,他们受你指使,是你杀了我的母亲。”
“不可能。”
高子维又再次发出了尖叫,“他们是我的保镖,不可能向你透露这些。”
“四个保镖不是你从保镖公司找来的吗?还是说你终于承认了是你杀了我的母亲?”
覃岸的情绪基本已不受控制,他力压了高子维的声音,脸色激狂充满恨意。其实他根本没有问过四个保镖问起他母亲的死,他只不过是诈了一下高子维。
高子维愕然的看着覃岸,他刚才一时紧张才中了覃岸的圈套,可覆水难收,他嚅嗫的唇却已无话可说。
覃岸胸腔在沸腾,已经克制不住满腔的怒火,怒火烧的他满脸通红,连眼眸都猩红。他咬牙切齿的对着高子维步步逼近,“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母亲?”
高子维惊愕的一步一步后退,言语也变得结巴,“我……覃岸,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没有伤害你的母亲。”
“够了,事实已胜于雄辩,已经逃脱不了你杀我母亲的事实,我多么希望那个凶手不是你,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你?”
覃岸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冲他咆哮。
高子维心惊的打量着覃岸,惊恐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凄厉的笑容,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心绪,几十秒后,他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回答,“是的,是我杀了你的母亲。”
覃岸用一种无以言语的悲壮,重新打量给高子维,怒火被痛苦代替,他神色悲戚看着高子维,颤抖的声音隐含绝望,“为什么?”
“为什么?”
高子维重复了他这句话,在一阵愕然后,脸上的惶恐变得像坠落的魔鬼,继而哈哈大笑。
覃岸闭上眼睛,又蓦然睁开,眼底透着一目了然的悲伤与愤恨,他咬碎后槽牙,“你杀了我的母亲,收留我,用我来对付我的父亲,高子维,你就是个十恶不赦的恶棍,你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
高子维笑的更加放肆,他的神色很诡异,又充满了疯狂。
覃岸紧捏着拳指,心里的狂躁碰喷薄而出,高子维如魔鬼一样的笑声在一个声线之后,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声,那个女声令覃岸的脑袋瞬间如晴空霹雳,炸的他的脑子发胀发麻,他惊恐万状的后退了几步,双腿差点瘫软,幸好双臂撑在了梳妆台上,即使在晕黄的灯光下,他的双眸充满了恐惧,脸上也显得毫无血色。
那熟悉的声音像是穿过了漫长的岁月,承载了他所有的记忆,又萦绕在他的耳边,令覃岸心在颤栗,在沸腾,他不得平静。
“你……”
覃岸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能张着嘴来增加他的肺活量。喉咙里像被卡住了一般,吐不出一个字。
他只能死死的盯着面前的人,不知所措。
高子维终于停止了他的狂笑,那个女声也戛然而止。他看着惊魂未定的覃岸,露出了慈母般的眼神,他用女声轻唤着他,“覃岸,你听出了我的声音,对不对?”
“不,这不是真的。”
覃岸依旧惊恐,他似乎僵滞着一种机械式的反应在不停的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显然他不能接受。
高子维上前直视他闪躲的目光,“覃岸,这就是真的,我就是你的母亲,江铃兰。”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覃岸的情绪几乎要崩溃,他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高子维平静下来,“覃岸,你会接受我的,我只有这样,才能永远的陪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覃岸声音颤抖,“我的母亲早已经死了,你不可能是我母亲。”
“你知道的,覃家恒抛弃了我们母子,我恨他,我又得了癌症,所以我换了高子维的身体,然后我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杀了我自己,我就是让你恨覃家恒,替我报复他。”
覃岸此时的意识已经不在报复覃家恒这个层面上,换了高子维的身体太令他惊悚,他的大脑还没有足够的意识去接受,便喃喃自语,“换了身体,这怎么可能?”
江铃兰已没有之前的恐慌,现在的他镇定十足,坦白后心情似乎很好,还有些小得意,他试着打消覃岸的疑虑,“覃岸,我将不可能变成现实,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但是就是你的母亲,这十年,你应该也感受到了我对你的爱,因为我们血浓于水,真正的高子维是做不到的。”
江铃兰的一番话根本不足以让覃岸相信,但覃岸静静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他的内心却开始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因为,高子维有很多的习惯都和他的母亲江铃兰很像,甚至熟悉他一切过往,包括生活习惯。高子维看他的眼神和江铃兰的都一模一样,他想起了他看过的那一本日记本,日记本上是江铃兰写着她将获得重生,现在想起来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难道这一切早就是已经是密谋好了吗?覃岸感到细思极恐,一股凉意从脚下漫渗透到了全身。怪不得他越来越像女人,怪不得他想要报复覃家恒,他无疑就是江铃兰。
这一切,覃岸需要时间去接受,他的身子倚靠着梳妆台,将脸埋入掌心揉了揉,稍微清理了一下思绪,又重重的吐出一口气,再次迎视江铃兰的目光,他想不通他的母亲为什么要杀高子维,难道只是要霸占高子维的身体吗?
“你为什么要杀高子维?他不是很爱你吗?”
江铃兰冷漠的笑了笑,“什么爱不爱了,都是谎言而已,他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杀,对我又哪来什么真情呢?”
覃岸在内心想到了一个成语,狼狈为奸,此时来形容高子维与他的母亲再适合不过。他鄙夷的默视着江铃兰,江铃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默默陪伴着自己,他没有惊喜,也没有感动,只有被欺骗的恨意与愤怒,他痛苦了这么多年,恨了这么多年,到头来自己只是一颗棋子,只是一个笑话,覃岸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他不能接受这样的江铃兰,也不愿接受,他不自主的勾起自嘲的唇笑了笑,眼神满是悲戚,他一秒都不想呆在这压抑的环境下,他直起身子,迅速的逃离。
覃岸躺在了后排座,乔恩从来没有见过他家少爷的神色如此难堪,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惊觉和落魄感,紧蹙的双眉之下,眼神淡漠的几乎麻木。
“少爷,你怎么了?”
覃岸回过神,他动了动嘴唇,声音也有些嘶哑,“没什么。”
乔恩刚才坐在车里,也听见了他们忽高忽低的争吵声,因为关着门窗,他没有细听争吵的内容,直到看见覃岸的表情,乔恩猜测到父子俩吵得很凶。
覃岸似乎很疲惫,他闭上眼睛,让自己刚才受到惊吓的心渐渐归于平缓,声音都带着悲怆,“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