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你可以跟我离开吗？
两个小孩坐在阶梯上，小女孩正在和他说这几年在外面见识到的新鲜事物，她眉飞色舞的样子，落在男孩眼里都是满分的可爱，男孩坐在她身边，认真地看着她，安安静静的听她说，脑子里还是以前那个三岁的奶团子跟在自己身后，一天八百遍的哥哥，他没有父母，准确来说，父母从来没有来看过他，将他送进来的那天明明说过会来接自己，结果一去不复返，是园长最后收留自己，还宽慰道父母总会回来，但他等了五年，早就忘了父母长什么样子，他想自 己应该是失望了，只要不期待，那么就不会伤心，那时候自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就是一整天，他不会和小朋友们玩耍，在那群天真烂 漫中，他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很少笑，也不哭，按部就班的生活， 像极了当代的打工人，没有快乐，也不懂何为快乐，那样的状态持续了一年，小朋友们都喜欢说自己是个怪物，在背地里还会欺负他， 还会骂他是个没有爸妈的野孩子，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夜里睡不着觉，全是园长来开导他，园长有两个孩子，早年离异，本来就很困难，但即使那样，园长对他的爱从来就没有吝啬，反而比对自 己的亲生孩子还要亲。 直到那年，有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带着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团子进来，那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对周围的恐惧，她很害怕，一直死死的抱住阿姨的脖子，阿姨不断地安抚，说是会来接 她，他站在不远处觉得这句话可笑极了，他一点都不相信那个阿姨所说的，一直觉得，女孩注定会被抛弃，和他一样，但小女孩只有第一天住的不习惯，后面竟然大胆地和周围的小朋友们互动，没过多久，就已经和他们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她的笑容很甜，很可爱，每一次路过时，总在疑惑她都被抛弃了，为什么还能那么开心，说话都还不太清楚的样子，竟然会开口叫自己哥哥，他本来觉得很不耐烦，因为她打扰了自己的孤独世界，那天他坐在教室后面， 拿着一本书，仔细地看着上面的插画，一个小女孩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的身旁，软软糯糯的一声： “ 哥哥”，让他有些愣住，因为一年多 来，没有小朋友敢和他亲近，他只要一皱眉，其他人便会自动远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那么不怕他，她是搬着自己的小凳子过来的， 两只小肉腿双双离开地面，轻轻地晃荡着，她好像很好奇，毛茸茸 的小脑袋一直在盯着他手里的书，他将书合上，看了她一眼， “ 你要干什么”，语气中的不耐，烦躁，按道理来说，女孩一定会吓得哇哇大哭，但她没有，俏皮的晃着脑袋，一边说着： “ 哥哥的书好看”，眨巴着大眼睛，灿烂明媚的笑那一刻像是一股清泉涌入他久久干涸的 沙漠，但是最后还是离开了，没有理她。
他本以为那一次之后，她不会再来烦自己，甚至最后再也不会理他，事实也如此，女孩三天再也没有来找过他，男孩反而有些失落，本以为她会和他们不一样，原来都是一样的，他有些不死心， 每天从她待的教室路过，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她，园长像是看出自 己的心思，过来问道： “ 你是不是在找团子啊？我看你都看好久了”，他立马摇头，觉得那样被拆穿，他很不喜欢，园长只是微微一笑， 说了句： “ 她妈妈来接她去外面玩了，下午就会回来”，男孩装作没听见，把头埋得很低，其实什么时候自己笑了他都不知道，明明心里就是很期待那个小团子的出现，但还是要装作不是那么喜欢。他心 里窃喜到原来不是不理他，是出去和妈妈相聚去了，不过她妈妈真的会回来接她，还好没有像他的父母那样，将他抛弃了，也是，那样娇香软糯的孩子，父母一定都舍不得。
下午还没有等到她回来，男孩又被一群小朋友欺负，和他同龄的 ， 比他小的，大家都在笑话他，有人将他推倒在地，也有人用小板凳砸自己，还有人朝他倒水，觉得那是一种乐趣，他向来就不会反抗，只会用两只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脑袋，这种事常有发生，他早已习惯，只要他们开心了，那么就会放过自己，当他还在闭眼接受下一轮的殴打和嘲弄时，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了，用自己那两只细小的胳膊推搡着在场的人，还一边说道： “ 不准欺负哥哥，我要打你们”，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拿来的扫帚，不由分说，一顿打，她身子虽然小，但是就没害怕过，怒目圆睁的样子，像只保护自己孩子的小 鸟，她成功的打跑那一群人，扔下扫帚，跑过来帮自己拍身上的灰尘， 也不知为何，他没哭，她却哭了，嘴里一直含糊不清的说着自己打人了，不是一个好孩子，那一刻他笑了，刚才在他面前还一脸凶神恶煞的小女孩，此刻却怕得像谁欺负她一样，他用自己的袖子， 帮她擦擦眼泪，两个人坐在后院的阶梯上，她从身后的小书包里， 掏出好多好多小零食，红红的眼眶里此刻又装上了笑意， “ 哥哥，给你吃，妈妈说好东西要学会分享”，他没接，小女孩不管不顾的塞在他手里，她想吃糖，许是力气太小，也或许是包装袋不好撕开，于是她举着糖果到自己面前， “ 哥哥帮我打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的接过去，帮她打开，递给她吃，她摆手， “ 哥哥吃，哥哥吃，很甜的哦”，他在她的目光注视下，只好吃下那一颗糖，原来那么甜啊，甜得可以忘记所有的烦恼，那些不愉快。
从那天起，小朋友们似乎都不敢在欺负他，大家对他也开始好好说话，还会给自己分糖果，虽然他都没接，但是心里是暖的，直到 后来看着她拿着扫帚在外面威胁，才知道，这个小女孩原来已经成为了园里的小霸王，谁不听话就揍谁，她对待自己和其他小朋友不一样，她格外喜欢粘着自己，每天都在叫自己帮忙，偶尔会骗他， 等到自己因为她的恶作剧颜料染成小花猫时，她会在一旁捧腹大笑， 然后又给自己擦脸，其实每次都知道她的小心思，但他就是还愿意陪她闹，他或许不知道，这个小妹妹，在他心里，已经留下一个种子，后来她走了，虽然园里的小朋友都不再欺负他，但是他也没有 在快乐起来，那短短相处的一年，足够他要用一生去怀念，他想着等到长大了，一定要去找她，所以他一直在盼望着长大。
可今天，他竟然又一次遇见她，他们又一次坐在小时候坐在的阶梯上，现在，他听着她说外面的世界五彩缤纷，他也才知道，原来 外面是那么美的。 “ 哥哥，你可以跟我一起走吗？我带你去看大鱼好不好？”，男孩笑了笑，摇摇头，团子有些伤心，她和哥哥好久都没见了，她真的很想带着他去见她见过的，吃过的，玩过的，她转头， 一脸诚挚的看着男孩： “ 为什么不可以，我想和哥哥在一起啊”，男孩抬头看着她，她是不是不懂什么是喜欢，也是，七岁的年龄，哪来的爱与不爱，她大概是太久没见到自己，所以是想和自己玩罢了。 “ 团子，哥哥不能走，这里是哥哥的家”，女孩沉默了，灵光一闪，眼睛亮晶晶的， “ 那，那就让老爸老妈带哥哥走啊，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男孩摸着她的小脑袋，这还是和以前一样，古灵精怪的， 什么主意都能想到，女孩见他不回话，有些急， “ 哥哥，你等着，我去和老爸老妈说，他们一定会带你走的”，站起身来，就往园长的办公室所在处跑， “ 老妈，老爸”，女孩气喘吁吁的出现在门口，我有些疑惑，这小孩刚才不是去玩了吗？现在是闹哪一出，没等我说话， 肖俞就已经出声， “ 怎么了，跑那么急”，说着，过去用纸帮她擦着汗， 她拉着肖俞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又看看他，说道： “ 老爸老妈， 我想带哥哥走”，肖俞疑惑地眼神，我也没少，这小孩干嘛呢，带哥哥走？哪个哥哥？不会是，园长在旁边招手， “ 小团子，好久不见啊”， 小团子松开手，往园长那边走去，弱弱的问了一声好，以前她可没少惹事，要不是园长兜着，只怕屁股早就被打开花了，园长拉着她 的小手，问道： “ 你想带小睿哥哥走是吗？”，小团子点点头，园长随即说道： “ 可小睿哥哥的父母将他留在这里，如果你把他带走了，那等叔叔阿姨来找小睿哥哥的时候怎么办”，团子嘟囔着：“ 他们要带， 不早来了，他们根本不爱他，我带他走，那是为他好”，我一听这孩子是在说什么呢，赶紧将她拉过来，敲一下她的脑袋， “ 瞎说啥呢”， 然后和园长说着抱歉， “ 对不起啊，这丫头越长大，说话就口无遮拦 的”， 园长摇摇头，娓娓道来： “ 我还就喜欢这样的真性情，小睿从小就自闭，当初他父母就是希望让他和小朋友多相处，没准就好了，就将他留在我这里，结果一去不复返，电话都是空号，我也才意识到有可能他们是不想要他了，但我也不能直接和孩子说啊，一直骗他，说父母很快就回来，可我到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我也只 好暂时养着那孩子了，那年团子来，我发现，小睿的笑容多了起来， 也愿意和别人交谈，可好景不长啊，你带着团子离开，小睿就变得更加郁郁寡欢，现在十岁了，都很少和我说话”，园长说完，神情哀伤， 肖俞听完，也沉默，我看着团子，问她： “ 你说的就是那个哥哥是吗？”，小团子点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 那你带我和你爸去看看”， 我说出这句话，小团子兴奋地跳起来，拉着肖俞的手，又拉着我的手， “ 走吧走吧，肖俞”有些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我点点头，他才没说话。
小团子拉着我们，园长跟在身后，还没到，我看见一个小男孩坐在不远处，形单影只，影子拉得长长的，落寞极了，团子冲上去， “ 小睿哥哥，快点过来，我老爸老妈来了”，小男孩被拉着，有些不情愿，但女孩一直拽着，他低着头，慢慢的走到我们面前，我温声说道： “ 孩子，抬起头，阿姨看看你好吗？”，小男孩缓缓地将头抬起， 苍白的小脸上写满忧愁，单眼皮，小眼睛，眉毛很淡，嘴巴上还有些干裂，十岁已经长得很高了，只是这个身材，看起来太让人心疼 了 ， 想象不到一个小孩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么多年，他应该很想自己的父母吧，怎么会有人那么狠心，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也是， 团子的父母就不要她，如果当初不是我路过，我都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现在的她， “ 你叫什么？”，我再次询问，男孩淡淡的回答道： “ 向睿”，我点点头，看着他的脸，我不禁有些难受，泪花在眼里打转，小团子握着我的手，可怜巴巴的说道： “ 妈妈，可以吗？我真的很想和小睿哥哥在一起”，我沉思了一下，把手抽出来，捏捏她的小脸， “ 团子， 我和爸爸商量一下好不好？”，小团子似乎是看到了希望，高兴的蹦起来，拉着小睿在一旁庆祝，仿佛我就已经同意了，她的喜悦也感染着小睿，他心里也在升腾着一丝期望，或许他也很想和团子在一起吧。
我拉着肖俞到一旁，男人沉声说道： “ 你想收养他是吗？”，我点点头，我看不得孩子那样，很小，我也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带着弟弟妹妹，天天也期盼着老爸能回来看看我，现在看他这样，我也很难受， “ 可是大盆栽，你有没有想过，你经常出差，我每天要去公司，那有时间来多带一个孩子，而且，你自己想想，他的父母没准不是抛弃 他，是有不得已的原因，那以后他们回来，将他就带走，你怎么办？ 孩子上学，住宿这些你不考虑吗？”，“ 我 . . . . . . ” ， 我也知道肖俞说的很对， 也知道如果在收养一个孩子，我可能需要面临太多困难，有些时候， 都不是钱能解决的，但我就是不死心， “ 那我雇司机行了吧，上学， 那就带他一起走啊，就算以后他父母回来又怎样，他们有什么资格， 五年了，要来早来了”，肖俞一脸严肃，听到我的回答，他有些无奈：“ 大盆栽，你不是小孩了，那些圣母心泛滥，都不该在你身上出现，小团子不懂事，我可以理解，可你要为自己考虑，为我们以后考虑， 是，你是觉得没所谓，对于我们现在来说，钱当然够养一个孩子， 那以后我们是要结婚的，我的父母，你的爸爸，两家人会同意你去这样做吗？再者，你要知道，他的户口在哪你都不知道，你要收养， 那么也要证明他是被抛弃的啊，不要脑子一热，觉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好吗？”，他的情绪有些激动，许是被我气到了，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到最后可能也给不了那个孩子什么，甚至还会把自己置于进退两难的地步，我知道他在为我考虑，也知道他不是存心要那样和我说话，但是那样的语气还是让我有些受不了，我有些受伤， “ 那有园长嘛，她可以帮我一起啊，肖俞，我没有圣母心泛滥，小睿不是小猫小狗，我当然知道，不能随便去收养，收养了就要好好对他， 这些我都知道，我爸爸那边我相信他会支持我的，我们以后，那还 不一定呢，想那么远干什么”，肖俞听到我的最后一句话，直接爆发， “ 彭槿，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和我有未来，什么叫不一定，我从和你在一起，我的未来规划里全都是你，什么都在帮我们俩考虑着，你今天这话知道有多伤人吗？我不想对你吼，但我现在真的有些难受，反正收养的事，回去和叔叔商量好，我和我爸妈都商量，才做出决策，今天就这样，我们先回去”，我被吼了一通，心情极差，恨不得下一秒就开始骂人，心中颇有不 服， 肖俞走过去抱着团子，和园长说了再见，自己就走了，团子不 明所以，但老爸黑着脸，她不敢说话，只是和小睿挥了挥手，小男孩没有很伤心，知道那也不可能，所以也只是勉强的笑着。
我提着包包，走到园长和小睿的面前，叹了口气， “ 园长，我先回去， 改天再来拜访您”，转头看着小男孩，他冲我微笑，我伸手摸摸他的脸，说道： “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走的，到时候，你就能和团子一起上学，每天都在一起”，男孩认为这个漂亮阿姨是在安慰自己，于是摇摇头，很懂事的说了句： “ 阿姨，您不用这样，我知道您在宽 慰我，但我真的没事，您好好照顾自己，照顾团子就好了，其他的就不要放在心上”，我没说话，心里却暗自决定，我一定要带他走， 给他一个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