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遗子
夜袭一策,听张泛说完,王泽和郭典心中觉得,这或许当真的是一个最好的法子,只不过真的能行吗?
鲜卑万人规模的营盘一定非常巨大,而王泽带来的只有总共不到三千人的汉军士卒,其中还多是步卒,只有千人不到的骑卒。
就算加上强阴城中的驻军,那两边加起来也就六千人左右。
万一夜袭不成,那可就要出大问题了,兵败的话,强阴城都可能保不住...
不过王泽看着眼前已经出城向强阴进发的汉军,到底也没有再做出动摇军心的事情来。
“子张,把我们先前在城门口抓到的鲜卑奸细带过来!”
骑在白马上的张泛迎着风雪,也是没了焦躁之心,倒是突然间想到了先前那人。
随后成廉便押着一个神情沮丧的中年人过来,身旁还有一个兴致冲冲的魏越。
“少君,我们已经问出来了!他叫刘瑞,旁人都称他为刘大,是一个鲜卑婢女所生的贱种,是土生土长的白登人,后来得以在白登城中担任一小吏,根据他所说的,他平时跟窦府君的家人窦仓联系很密切,此前就是想把白登城中的状况告知窦仓。”
魏越一通话说完,骑在马背上的张泛却是一直在观察着这刘大的神色,在魏越说他是“贱种”之时,此人的脸上闪露过一丝狰狞,其余时间皆是颓丧,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张泛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便让成廉魏越给刘大松绑。
魏越迟疑道:“可少君,这肆身上气力颇大,之前更是敢夺门而逃,我怕他贼心不死,想突然暴起伤了少君。”
“无碍!我张泛难道就不善武艺嘛!”张泛闻言哈哈大笑,虽然自己是个穿越而来的人,但是生在这边塞之地,少有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况且,我能给你一个更好的出路!比给鲜卑狗卖命更加光明的前途!”
张泛最后一句话是跟刘大说的,而刘大闻言也是脑袋懵懵的,不知所以地茫然抬头。
......
片刻之后,得了自由身的刘大便骑马离去,而方向正是强阴城。
“诶少君,就这么把这个鲜卑贱种放了?”
魏越言语间有些吃味,但张泛还没开口,成廉便是不满地回应了。
“我说魏子经,你能不能不要张口闭口的贱种,少君放人自然有少君的意思在,但你这番倒显得你自己身份多贵重一般!别忘了,即使你是跟着少君做事的,但你我,包括奉先,始终都是一寒家子!”
“难道仗着少君家的威势在,你我便不是其他世家贵人眼中的贱种了?什么道理!”
成廉这几句话其实憋了良久,现在说完顿时觉得痛快了许多。
他这些话其实还暗藏了对魏越告诫之意,因为平时魏越因为“四海号”的生意,经常往来于世家大族之中,听得那些管事之人对他的敬服之话多了,人就慢慢地飘飘然起来,暗中收的那些人送的礼也就多了...
成廉知道少君对他们这些五原乡人颇为包容,但他不想魏子经他们污了少君的名声,扯着马邑张氏的旗号狐假虎威,这样的话少君迟早会舍弃他们。
魏越听完成廉的一番话居然是没有生气,他清楚成子张的性格,自从成了少君的贴身侍卫之后就变得谨小慎微了,所以魏越咧嘴一笑,口中连连称是。
张泛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演,只是嘴角含笑,默然不语,等到两人皆不再说话了,才开口道。
“子张,子经,你们两人还有那曹性曹子华,你们其实是我在你们五原乡人中最为看重的三人!人非圣贤,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我之所以能够重用你们,乃是我知道你们三个对我张氏是忠心耿耿!”
成廉和魏越当即挺胸昂首,张泛轻笑一声不再聊这个话题。
“我知道,不管是魏子经,恐怕子张你也是怀疑的,在想那刘大会不会真的听我的话,按照我们说好的办!这点其实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世上没有绝对之事,但当时我听子经你说到这刘大的家中事之后,我就有八九层相信这刘大的品信!”
魏越一愣,和成廉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不知道之前哪句话如此重要。
张泛稍微提提马速,成廉和魏越也是赶紧跟上。
两千汉军步卒,九百来人的骑卒已经全部出城了。骑卒在前,步卒在后,王泽和郭典负责统帅步卒。
张泛的目光被骑卒中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所吸引,成廉和魏越目光瞧去,发现正是刚不久当上军中什长的吕布,像郝萌、宋宪、李肃、侯成几个乡人皆在他手下的两伍之中。
张泛目光深邃地看着吕布的身影,但话还是在说那刘大。
“子经你说那刘大因为是鲜卑婢女所生,所以自小遭受到旁人的欺辱,在成年加冠之后,便带着那鲜卑亲母脱离了主家,还奋发向上,成了白登城中一吏员。”
“试问,如此忠孝之人,还如此地求上进,会看不清前路在何方吗?”
......
已经到达强阴城几里的鲜卑大军中,落罗户在派出了探子之后,确实发现居然没有汉军来强阴支援的痕迹,于是彻底地放下心来。
今岁来这雁门郡还真是来对了!难得遇见一次如此虚弱的雁门!
太守逃亡,长史因病在家,而且强阴城的城防还如此地松懈,据说前段时间刚还调走了一些兵马,只有三千人守城。
落罗户想到此处,内心也是觉得有些古怪,怎么感觉这么顺利呢?
但思来想去,眼前兵力薄弱的强阴是真的,逃进强阴的“四海号”少东家也是真的!
唯一还尚存的疑虑,就是大军的背后了...
就在这时,一个人却是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落罗户一看,正是那窦仓。
窦仓这段时间急于在落罗户面前表现,一想起有关于雁门郡的布防之类的情报就要来找落罗户,因此落罗户身旁的亲卫此时也没有人去拦。
“大人,落罗大人!好消息!”
窦仓跪倒在地惊喜道:“我有一个亲信是白登城的吏员,他刚刚来跟我说,已经有汉军的游骑发现了我们鲜卑大军,但回去汇报之后,这不我家主人,那个窦统不在任了,于是他们就只能去找那个长史王泽,没想到这本就病重的王泽竟然慌张至极,竟然当场吐血了!现在整个雁门郡都乱成一团了!”
“噢?”
本来还感到有点无聊的落罗户立马有了兴趣:“好!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如此一来,自己的后方大可无忧了!
只有区区几千汉军士卒的强阴城就如同羔羊一般,将只能在他落罗户面前任人宰割!
窦仓随即退了下去,此时他也是满脸得意,终于让落罗大人高兴一回了!
他慢慢朝自己的帐篷走去,路上看到了前来报信的刘大,当即大笑着招手。
“来来来刘大!这回你可立了大功!”
没错,在窦仓眼里,只要让落罗户大人高兴了,那都是大功一件。
“眼下刘大你也别回白登了,反正在那里你也收到那些汉人的白眼!”
此时此刻的窦仓,已经俨然是把自己当作了那高贵的鲜卑人,为此,他还专门挑了快膻味极重的破羊皮披在身上。
“至于你那老母嘛,没事,等过些时日我们再回到白登去接到塞外就是了。”
窦仓说完拍了拍刘大的肩膀,这是他从窦统那些高官贵人身上学来的,以表示对属下的信任。
刘大也是很配合的一脸惶恐惊喜,满脸谄笑,忽而眼睛一转,问道:“对了窦君,那个窦府君的营帐在何处?我想...”
但刘大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窦仓抢先答道,并指了一个方向。
“嘿嘿!他的营帐就在那边!你也是想去他那边显摆显摆吧!去吧去吧,我告诉你,我这些天来啊没少在他面前晃悠,你是不知道这窦统的脸色有多难看,啧啧啧...”
随后窦仓便进了自己的营帐,不多时,里面居然就传出了一阵妇女的娇笑声,声音有些粗狂,不太像是汉人的,多半是这窦仓不知道从哪勾搭来的鲜卑妇女。
刘大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随后朝窦统的营帐走去。
窦统的营帐就在鲜卑营盘的中军大帐不远处,似乎是鲜卑人颇为信任,也或许是不在乎窦统的能力,窦统自己所住的营帐居然之比落罗户的小了一些,而且周围连带着周围几个帐篷全用来安置窦统的家人宾客。
不过等刘大走到近前才发现,这边竟然少有鲜卑士卒巡逻,守卫帐篷的也全是窦统的宾客,如此一来,倒是更加好办了许多......
“太祖少乃得众心,托似成廉,越性忠轻,性恭谨。”————《后晋书》卷1《高祖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