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早有打算

其实现在的事，黎宇竹早有预料。在运动正式开始的前一年，他就已经察觉到苗头了。那时候已经有一些人被打上左派的标签，下放到地方劳动改造了。

所以那个时候，他和女儿演了一场戏。在外人眼中，他的独生女爱上了一个穷小子。不仅结婚了，婚后竟然还非要跟着那个穷小子去他的家乡生活。

他和妻子因为不满女儿的所作所为，彻底被伤了心，所以宣布以后再也不管这个女儿了。

实际上，是他要求女儿跟女婿去女婿的家乡生活的。先做好准备，如果他也被下放了，就提前宣布断绝关系，这样女儿不会被牵连。

如果他还好好的，女儿和女婿就当在地方积累经验，到合适的时候再把他们调回京都。

这样以后的仕途会更顺畅，毕竟想要站到高位，在地方历练，做出成绩是必不可少的。那些身居高位的人基本上都在地方历练过，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至于之前说的断绝关系，亲父女哪有隔夜的仇，更何况这是他唯一的孩子。而且他只是单方面这样宣布，并没有写文章登报。

这样做两手准备，无论怎样都有退路。现在看来，他的做法是正确的。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他又不免想起好友张知恩。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仅此一遭，他也算看尽了人情冷暖。昔日亲亲热热的好友，谦卑恭敬的下属，还有那些热情满满的亲戚，在他一朝失势后，全都变了一副嘴脸。

闭门不见、撇清关系已经算是好的了。更让人寒心的，还有落井下石、极尽嘲讽的。

在政坛混迹这么多年，这种情况他早就见怪不怪了。人性不就是如此吗？没什么好伤心的。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好友张知恩却能冒着被牵连的风险帮助他们，也着实令黎宇竹感动。

如有被平反的一天，我一定会报答他的恩情。

不过现在想太多无益，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该做的他之前已经做了。现在被下放，他什么都做不了，能把自己的小命保住就不错了。

算了，先睡觉，保持精力，明天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天色慢慢暗了下去，三个人想着想着就陷入了甜甜的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顾大全就来了。听到脚步声，本来睡的正香的杨天南瞬间睁开眼睛，从稻草床上起身。

顾大全是来送粮食的。虽然这些坏分子是送来劳动改造的，但也不能不给粮食，让人饿死啊。

因此，顾大全从大队仓库拿了一些粮食，来了牛棚。

“秋收刚结束，队里的粮食还有富余。你们初来乍到，还没有粮食，离下一次分粮食还早着呢，这些粮食就算队里借给你们的，在你们的公分里扣。这里有100斤红薯，100斤土豆和100斤玉米面和6斤棉花。”

顾大全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叫上了队里的副大队长刘军和队里的会计、他的三儿子顾森。毕竟这么多粮食，他一个人也扛不动。

“好，谢谢大队长。”

杨天南有些惊讶，毕竟这一路上坏分子是什么待遇他已经深有体会。本来还以为大队一时半会不会给他们粮食，毕竟现在他们的身份可是坏分子。

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大队长就把粮食送来了，里面居然还有棉花。这棉花还真是雪中送炭，现在天气已经转凉了，他们三个人身上只有一身薄棉袄。本来他还愁接下来的冬天怎么过呢，现在不用担心了。

“真的谢谢你们了，你们都是好人啊。”

黎宇竹说。

刚刚顾大全出声的时候，他们就醒了，这会儿也连连道谢。

其实正常来说，大队不会把稀缺的棉花给被下放的坏分子的。是顾大全考虑到三人身上的衣服太薄，如果没有棉花，冬天根本扛不住，所以决定再拿六斤棉花。

毕竟他们大队种棉花，今年棉花收成也不错，棉花对他们大队来说没有那么稀缺，虽然绝大部分都分给社员了，但仓库还有一些富余。

队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这里的民风不错，再加上离京都远，没怎么收到外面的运动的影响。因此，大队里有不少人是同情他们的，尤其是知道他们下放原因的干部们。

而且顾大全给的粮食也不多，没有出格，只是勉勉强强够吃个五分饱。现在离下一次分粮食还远着呢。是让他们来劳动改造的，而不是要饿死他们。

送完粮食，三个人就走了，没有久留。

杨天南转头就往外走。

“我去捡点柴火，一会儿我们烤点红薯吃，太久没吃饭了，饿死老子了。”

黎宇竹和江梦之笑笑，转头就从装红薯的袋子里拿了三头红薯出来，然后又拿了几根干稻草，一会儿用来引火。

杨天南很快就抱着一捆柴火回来了，他把柴火放在地上。

“今天我就来给你们露一手，看看我这钻木取火的本领。”

只见天拿了一个尖头的小木棍，把尖的那头抵在一根粗一些的木头上，用手快速旋转小木棍，然后再用稻草引火。不过十分钟左右的功夫，火就生起来了。

“天南，你这一手厉害啊、佩服佩服。”

黎宇竹赞叹道。

“哈哈，我当年行军打仗，部队里物资短缺，再加上经常换地方，不是时时刻刻都能跟着大部队的，可没有现在这些火柴来生火。所以部队里几乎所有人都会这一手。没想到这么多年没用了，我这手艺竟然还没有生疏。”

“快快快，把那几个红薯放到火堆里，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行，我也饿了，这就放。”

江梦之边说边把几个红薯放到火堆里烤。

在漫长的等待烤红薯的过程中，三人聊着自己从前的经历。

等到红薯熟了，杨天南用木棍把红薯从火堆里扒拉出来，一人一个地分了。

撕开烤的焦黑的红薯皮，甜蜜的红薯香味散发出来，三人狼吞虎咽地解决了手里的红薯，一时无比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