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独臂凶神
吕淑英听大哥洪成这么一说,心里难受死了,自言自语地说:
“这黄毛小头,放着阳光道她不走,偏要钻死胡同,看我怎么收拾她。”
吕淑英想到了她的继父蒋士勇,一位抗美援朝的伤残军人,志愿军的重机枪手,三级战斗英雄。
吕淑英她妈柳氏自父亲吕豪被政府镇压后,便在五六年嫁给了从朝鲜战场上受伤下来的比她小七岁的蒋士勇了。蒋士勇原来在公社武装部工作,因娶了一个土匪婆被下派到洙溪大队当了支部副书记,“文革”开始,他改任大队革委会副主任兼治保主任和民兵营长。
蒋士勇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淮海战役一战被解放军俘虏了过来,后加入了解放军,五零年第一批入朝参战,因受伤被截了左臂,五四年转业到了地方。
蒋士勇高高的个子,壮得像牛似的。他生性暴躁,一脸横肉,还有几颗麻子。洙溪大队的社员们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独臂凶神”。
蒋士勇对吕淑英妈出奇得好,从不打骂她,好吃的都留给她。他对吕淑英一家也爱护有加,尤其对洪晓梅,把她视为亲外孙女。洪学礼对他可是不冷不热,他鄙视蒋士勇。
一天晚上,吕淑英来到了她妈家,蒋士勇也在家。
“淑英,看上去你哪儿不舒服,脸色这么难看。”
吕淑英妈柳氏看着吕淑英脸上愁云密布关切地问道。
“妈,继父,别说了,都让晓梅那丫头气的。”
“晓梅很听话呀,她昨就气着你了?”
“很听话,她一句都听不进我的话。洪支书的大儿子洪成退伍回家了,他喜欢我们家晓梅,想和她谈恋爱结婚,人家可是要进煤矿当工人,吃供应粮的,可晓梅这死丫头把他拒在千里之外,硬说她喜欢吕凯,她要嫁给吕凯。妈,继父,你们说这丫头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什么?晓梅要嫁吕麻子家的狗崽子吕凯,这可万万不行,在我外公这儿就过不了这一关。洪成好呀,党员,退伍军人,今后前途无量。淑英,你和学礼得拦着晓梅,千万不能让她和那狗崽子搞到一起,否则,晓梅这一辈子就完啦。”
蒋士勇听吕淑英一说,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大声地嚷嚷着。
“晓梅嫁吕凯,我的意见也和你继父一样的,她嫁给他会受苦的,会受别人欺负的。你看,自从我嫁给了你继父,谁敢欺负我,我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晓梅如能嫁文庚书记家的大儿子洪成,那是天大的好事,我们也能沾沾光呢。”
吕淑英妈柳氏深有体会,她如果没嫁给蒋士勇,像她这样的土匪婆子说不定早就被造反派们批斗折磨死了。
“淑英,你别着急,我来想想办法,让吕麻子一家知道我的厉害。你放心,不出一个礼拜,我会让吕凯乖乖的离开我们家晓梅,他不敢再去纠缠晓梅的。也真是的,吕麻子也真自不量力,还想动晓梅的念头,我岂能让他们得逞,我不弄死他们我不姓蒋。”
“继父,你警告一下吕麻子可以,你可千万别伤害到吕凯,吕凯这小伙子虽然出身不好,但他人品倒不错。只要让吕凯离开我们家晓梅就可以了。”
第二天,天下着大雪,社员们都出不了工,男的在家聚在一起打打纸牌,有的把稻草在石头上用木榔头敲软了,然后搓搓绳或做草鞋;而大部分妇女们则在家缝补衣服或做布鞋。蒋士勇撑着伞走进了吕麻子家。
“吕麻子在家吗?”
“是蒋主任呀,什么风把你这位大主任刮来的啊,我当家的在隔壁吕瞎子家打纸牌呢,我去喊他。”
吕麻子妻子洪氏见到独臂凶神突然出现在她家,吓得不轻,赶紧端凳递水。
吕麻子立马回到了家,见到蒋士勇,递上了一支五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
蒋士勇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儿,嘴里叼着烟,猛吸了一口,吐出一圈一圈灰色的烟雾,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吕麻子,你又犯错了知道不?”
“蒋主任,我咋又犯错了呢,我好好的在生产队里劳动改造,咋又错在那儿了?”
“你家儿子吕凯勾搭我们家晓梅,晓梅她可是我的亲外孙女啊,岂能让你们这些坏分子的子女去谈情自爱,真是活到头了,俗话说什么“儿学坏父之过”,难道这不是你犯错了吗?”
“我说蒋主任,娃娃们谈恋爱,我咋管得了?再说现在不是提倡婚姻自由嘛,我家吕凯他爱上了你家晓梅,晓梅也爱上了我家吕凯,他们这是自由恋爱,没有错呀,再说我是富农,那洪学礼不也是历史反革命吗?我们俩家也算得是门当户对啊。”
吕麻子上过几年私塾,有文化,“大跃进”那几年,他也做个大队食堂会计。他能说会道,嘴巴子厉害,解放前,方圆几十里,哪家有什么红白喜事都请他去算卦定日子和看风水。
面对独臂凶神的蛮不讲理,吕麻子没有让步,毕竟儿子大了得成家,如果吕凯能娶上漂漂亮亮的晓梅,那岂不是他吕家的福气和造化吗?
“吕麻子,什么门当户对?你是富农,洪学礼是历史反革命不假,可你别忘了,洪晓梅她还有一个老革命的外公,那就是我。这能算得上门当户对吗?赶紧让你家吕凯离开我家晓梅,别再缠着她,否则,我就不客气了,你们这些牛鬼蛇神也想翻天,那就试着瞧吧,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蒋士勇一脸横肉立时竖了起来,他站起身踢翻了边上的长凳,顺手拿了放在饭桌上的那包经济牌香烟,恕气冲冲地走了……
第二天上午,吕麻子和另外二个地主分子被大队民兵押到了小学礼堂剧台上进行批斗。
吕麻子面前挂着一块大木牌子,上面写着“打倒富农分子吕小宝”。
批斗会从上午八点持续到中午十二点半,吕麻子跪在台上整整四个多小时。批斗会结束后,他已站立不起来了。
吕麻子知道,这是“独臂凶神”蒋士勇在报复他,他倒不担心自己,他担心的是他的儿子吕凯,依蒋士勇的秉性,不达目的,他是绝不会罢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