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念与恋

刚要起身，男人大手一挥，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干嘛呀”“你先穿衣服。”

“……”顾妍本来脑袋是浑浑涨涨的，听了这话立马惊觉，

匆忙扯过被子一角，干脆倒头睡过去。

一切归于平静，仿佛刚才起夜的不是她，说做噩梦的也不是她。

男人扬了扬唇，有力的臂膀环抱住她，

她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偏偏现在异常乖觉，

许是身上不着寸缕的缘故也不敢再乱动，神态娇憨，勾起了他不愿想起的某些回忆。

她出挑，在天立中学明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却总是独来独往平添几分神秘，年级里张狂的女生注意到她，会随口议论两句，

因长相太过出众，她撞见过几回明目张胆打量她的目光，都懒得理，

也不乏男生对她有意思，只是苗头刚刚冒出来，她就不解风情的掐断。

就是这么一个通透冷静的人，也会有眸若星河，神情动容的样子。

雨声渐小雨势却未停，顾妍扔了手里的雨伞，撸起袖子，一副行侠仗义的势头。

“子威哥，帮我看下东西。”

“那是高中部的事，你个初中部的小姑娘有什么可掺和的”。

同行的狄子威极力劝说，匆匆将她拉到一旁有遮蔽物的地方，怕被那群混混发现踪迹，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

顾妍觉得这话新奇，笑了笑，

“哇，你怎么不说那帮小混混分三六九等欺负人，怎么到我这儿，见义勇为还分起高中部初中部了。”

在她动身经过他身边时，狄子威出手拉住她，“你一个女孩子去太危险，我们还是先回学校反映情况。”

顾妍摇摇头，情况反映完了，等人来了，估计血也就凉了。

“所以你就待在这儿，万一我过不来了，你帮忙报个警，”

顾妍从他身侧绕过，那张明艳的脸笑得云淡风轻，还不忘跟他比划个“咔嚓”的动作，“记得拍照、留证据、作案底。”

她话落，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要往巷子深处那些三五成群的小团体里冲。

“做人还是要安分守己些，在你那哥哥眼里，你只是个营养不良的同类。”

“听我一句劝，你一个宁家的小野种，别那么要强，”“对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哪怕是做条野狗也比寄人篱下强，起码自由。”

谩骂与嘲笑声不绝于耳，顾妍走近那群小混混时，才看清他们个个夹棍带棒，

只是她轻手轻脚的都不曾有人发觉，她学着平时学校里那些小太妹的样子放哨，想要助长自己的气焰，

只是哨子没放响，出师不利略显尴尬。

“打扰一下各位，”

她刻意清了清嗓，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大家在玩什么，带我一个呗。”

娇音传来，一帮人零星散开，将目光统统转向她，

被团团围住的那张脸顷刻露出来，昏暗的光线加上那一道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她的视线，

她只匆匆扫了一瞬，只记得那人凌厉的下巴处留着一条血痕，还淌着鲜红的痕迹，隐没到衣领的更深处。

倚在墙角的人毫无动静，那些混混身上的戾气还未消散，现在她成了那个众之矢的对象。

一股流氓哨儿音划入巷子深处，响是真的响，恶臭也是真的恶臭。

不断的有人往顾妍身边凑，目光自上而下的将她打量一番，这种的感觉让她觉得不爽，随即而来的嗤笑声更是，

“小妹妹，知道我们在干吗嘛，听哥哥劝，这个点还是回去找妈妈吧，啊？”

几个面熟的带头起哄，为什么面熟，因为这些都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公子，

所谓的她的同窗。

还有那种顶着凶神恶煞的脸放狠话的，也就是长的唬人，

“一个臭丫头，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就想掺和我们的事，怎么，皮痒了也想挨顿揍。”

“要跟哥几个玩儿可以，你先脱件衣裳，让我们看看你够不够格。”

人群中不知是谁开了头紧接着爆发一阵调笑，赤裸裸的眼神，入耳的污言秽语，她已然习惯，甚至麻木。

“好啊，等着，我顾妍说到做到。”

“顾妍？”有人压着她的尾音出声，凑到为首的黄毛耳边，“星哥，好像是顾家的大小姐。”

对于周遭的喧闹充耳不闻，顾妍冷着脸越过几人，走近暗巷深处，

倚在墙角的人毫无动静，就连呼吸的迹象都很轻，她要确认一下他是否还活着。

那人一直安安静静的，

垂着脑袋，靠着墙，看上去身材瘦削，血迹在洁白的衣衫上星星点点，几乎和夜色一体。

玻璃般的眸子像是和雨水颠倒在了一起。

他的侧脸显得在暗光下显得有些冷，半明半暗，头微微垂着，身子也有些下垂，

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看不太清神情。

傍晚泊出一轮红环停在他的眼尾，那里的尽头似乎总是灿烂无边。

顾妍永远会记得那样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眸子，那是道清澈的和近乎直勾勾的目光，好像压抑着许多未曾宣之于口的求救和期翼。

尽管他当时的态度是克制内敛的。

活着，那就好。

“大小姐这么金贵，还是不要染指我们兄弟几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说话的是个身材威猛的大个儿，面上饱经风霜，直接挡在了她眼前，“也不要让这种泥巴里讨生活的人脏了你的眼。”

不知是否是碍于她的身份，现在对她说话倒是客客气气的，

顾妍打量他一眼，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在立下马威，

“没事，别紧张，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她转身指了指对面几人手上的棍棒，咬牙切齿地示意，

“你们继续啊，我就是来录个像供全校的同学们学习学习。”

这话一出，有几个小混混立马变了脸色，

只有为首的黄毛一动不动地睨向她，直到有人凑过去拉他，

“老大，要不我们走吧，教训一下那小子得了，万一被这丫头发到学校论坛上闹大了可就不好了。”

小声哔哔的这人顾妍知道，有段时间对她死缠烂打过，秦家的公子哥，出了名的叛逆，

但胆子也是真的小，从政的老父亲一辈子如履薄冰，他就算是再叛逆也不敢给老父亲头上叩shi。

“秦宣是吧，我记得你追过我，改天我找秦伯伯说说。”

秦宣顿时瞪大了眼，结巴道，“说，说什么。”

“当然是你追我的事，”

顾妍睫羽眨巴眨巴，眉眼含笑带妖，“不然还能说什么，今天的事吗？”

秦宣几乎带着央求的哭音去拉扯黄毛，“老大，你看她。”

那黄毛被他催促的烦了，反手将他推出去，语气挑衅，“屁，咱背后有昌城哥和整个宁家的人撑着，你怕什么，孬种一个。”

顾妍随意踱步和几个小混混隔开距离，只知道他们几个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在放什么狗p，

“还不走吗，定时发布，你们还有10秒的时间考虑，”

她背过身去，不甚耐烦地甩了甩手里的手机，

“哦，不，8秒钟，也够你们跑出这个小巷子了。”

她话音还没落，再转身之际已经不见人影。

跑了就好。

顾妍深深地呼了口气，撑着一旁的墙壁整理思绪，把自己装扮成大人模样真的很累，

心累。

“那个，你还能起来吗？”

第一次主动关心异性还有些无措，她夹着嗓子没头没尾地说了这么一句，

靠在墙角的人依旧低垂着脑袋，不应她的话，也丝毫没有起身的动作，只无意间扯了扯唇角，

原来顾大小姐也会发怵，他看到她紧握着手机的手在微微颤抖，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始终是底气和张扬。

等了半天这人都不吱声，顾妍自认自己是个性子急的，最受不了这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利落解扣，开始扯衣服，

“你干什么。”

注意到被她挂在单薄肩头的白色针织衫，他此刻毫无温色的眸子里终于有了波动，只是面容依旧冷漠傲然。

“很明显，脱衣服，”

顾妍耐心解释，扯下外套，面容淡定的随手一挥，那一片令人慰藉的白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披上吧，我觉得你冷。”

她转身之后，暗巷归于平静，再没有打斗声，没有交谈声，只有一个人热烈的心跳。

如果说少女的怀春是一朵鲜艳而有生命力的骨朵儿绽放，

那少年情窦初开的意念，便是想攀越这座山峰，拿下峰顶恣意生长的一簇鲜花。

——

半梦半醒间，顾妍翻身平躺，只是一瞬，灼热的气息便喷洒在她的颈侧，

她微微偏过脑袋，离男人更近了些，他的五官清晰的放大，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紧抿的唇是好看的殷红色，

唇瓣上面她作乱留下的痕迹隐约可见。

轻轻地转身再去瞧他，他闭着眼，只是眼尾红红的好像还有潮意，

宁谌，哭了吗，

她把他欺负哭了吗，不至于吧，难道是她翻身的动作太大了，压着了？

他没这么弱不禁风吧。

想到这里，顾妍难得在谴倦的深夜唤他的大名，

“宁谌”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他也没理，一副熟睡的样子。

顾妍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反正他睡着了，反正说什么他也不知道，于是她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开口，

“老公”

“嗯？”

男人依旧是阖着双目，自嗓间溢出的应答很轻很轻，轻到打乱了她的呼吸，轻到她的睫羽疯狂扑闪。

“……没事，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