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互为余地

深夜，暮色四合。

门铃声响了一阵，顾妍才去开门，

入夜气温低加上时令转凉的原因，季川那张脸映入眼帘，嘴唇都发青发紫。

和他相反，

顾妍是刚从跑步机下来，面颊白里透红，立在门口，还带着一点呼吸不稳的气息。

“太太，我是不是打扰到你和宁董了？”

“……”

顾妍被他盯的头皮发麻，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什么事？”

季川递到她手边一份文件，“哦，那个宁董发消息让我把协议书送过来。”

这个时间点，顾妍夜猫子本猫都扛不住，本想说句“辛苦了”，想到男人眼周淡淡的暗沉，话到嘴边就转了方向，

“你们达远这点习惯不好，这么晚了还忙工作。”

“确实，太太您说的没错。”

季川表面附和，虚心受教，

心里犯嘀咕，

这话是没错，但不该对我说呀，我只是个虾兵蟹将小喽啰。

见顾妍没什么吩咐，也没有要关门的意思，季川主动开口，“那太太我就先走了。”

“等等，我问你个事，”

顾妍迟迟没关门，出声叫住他，

“他今天回老宅了？”

季川往她跟前凑了凑脸，

先前还是一副“你尽管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听到这句突然没动静了，

他听得出来，现在顾妍不是找他确定宁董是否回了老宅的事，而是要确定在老宅发生的那一桩桩一件件。

“太太估计也是听王嫂提了两句吧，具体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您回头还是再问问王嫂吧。”

季川畏畏缩缩地退后几步，不忘打量她的表情，

心里打鼓反正他只是个小喽啰，千万别听他的一面之词，可千万别想套他的话。

顾妍暂时没再追问他，再说深更半夜的，也不好让他在家门口逗留。

季川见空开车溜之大吉，于是顾妍就轻信了王嫂的片面之词，甚至深信不疑。

王嫂大概的意思就是‘你男人可神气了，把宁家一家老小闹得可难堪’，

说是宁老太太被吓得惊了魂，宁谌也照旧不管不顾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话百分之十是事实，百分之九十夸大。

顾妍脑子里还回忆着宁老太太的嘘寒问暖，嘴里还喝着老太太亲自交待的中药颗粒剂，

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宁谌他这么对人家老太太也太过分了吧。

简直是不孝子孙。

顾妍走进卧室时，一遍遍的打着腹稿，

那份被她搁置在床头的股份转让协议书，明晃晃的几个大字刺得她快要睁不开眼，

不用再翻页细看，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说这人怎么不辞辛劳特意赶飞机回来，还能这么软下性子来哄她。

原来，

原来是为了让她签顾氏的股份意向转让协议书啊。

可笑的是，她不知要以什么样的语气和说词来质问他，

更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来质问他宁谌。

就当是她犯贱犯蠢，高估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反正她一向不能有气自己憋着。

“我发现，宁先生做事还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啊。”

顾妍察觉到他的身影，合着他的脚步声缓缓开口，

她言语讥笑，也不管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宁谌单手撑着台面抬起头来，头发湿湿的向下滴着水珠，脸上和脖颈下都蔓延着水渍的纹理，沿着下颌缓缓垂落下去，

长眼黑沉沉的，薄唇微微抿着，没回头，通过面前的镜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承认，他的脸和身材十分具有迷惑性，但是不足以燃烧她全部的理智。

好吧，她承认有一瞬间她想去上前当贴贴怪来着。

“怎么不早说要我签顾氏的股份转让书的事，”

她一手捏着那份文件堵在他眼前，面上和颜悦色，樱唇挂着的笑意却怎么都晕不开，

“还特意让季川深更半夜送过来一趟，宁先生是怕我跑了，还是怕到嘴的肉飞了。”

顾氏的股份转让协议？

男人怔了秒，顶了下腮，看清那份协议书的封面，忽而转笑。

他交代的事他再清楚不过。

龙飞凤舞的写下了'顾妍'两个大字，她当着男人的面将那份协议书甩了出去，

落脚点正巧不巧砸中他的脚面，顾妍眼皮轻轻跳了下，选择忽略。

“顾氏的其他董事也像我这么爽快吗，也对，要是都像我这么爽快，达远的收购进程就不会一拖再拖了。”

她在落款处签完字后，迟迟不肯挪动脚步，

顾氏的员工他可以做到保职加薪，顾氏的其他顾东照样被安排的体面，她手里的股份在他眼里却一点都容不下。

男人眼角抽了抽，弯腰捡起已经被她落款的，出手的动作多少有些无奈。

他骨节分明的手摩挲着纸张，身体微微靠近她，

两人谁也没再开口。

她脑子里还是翻来覆去的想事情，

浑然未察觉男人的另一只大手落在了温热的肌肤上，沿着她腰际摩挲，心里有些迷蒙地想，

这次好像隔得有点久，大概一个星期？

意识到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顾妍抬眸对上他眼神的一刻，心底的那种蠢蠢欲动更是疯狂叫嚣，

男人的眸底同是期待与渴望，

这种翻腾，令人无可抗拒，忍不住想要沉温其中。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轻轻踮踮脚，唇轻而易举便贴近他的，

像是小鹿在清潭边漫不经心啜了口水，

但完全不止渴。

小鹿调整着呼吸，又被那深不见底的清潭吸引了去。

瞧她身子撑都撑不住，宁谌抬手反搂住她整个人，

手上的动作算不上温柔，但他人依旧是那副凛然模样，

“我为什么要给你留余地。”

低沉刺激着她的耳朵，顾妍愣了愣，手指攥地死紧，

本来就素不相识的两个人，连婚姻都是场各取所需的交易，有些自己心知肚明就好，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她头一次觉得自己可笑，都知道他是只管眼前利不念人情的那种冷血动物，

连宁老太太都能被他教训成那个样子，她竟还犯贱的主动了一回。

正打算武力解决问题，拳头还没直直地往男人结实的胸口上锤下去，就被他反手握住，

“以后，我就是你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