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夜探清平居
春夜的清平居。
明月入庭，疏窗漏影。
此刻沈慕芷穿了一身刺客的标配，黑衣黑巾，趴在那清平居的屋顶上，把那青瓦小心地移开一条小缝，脸向下，费劲地睁大眼睛朝底下张望。
只见那白日里阴阳怪气的男人埋在一排瓶瓶罐罐中鼓捣了半天，直到一阵青烟升起，方歇了手，散散漫漫地在那八仙桌上泡上一壶清茶。自斟自饮，看着竟十分享受。
茶香幽幽袅袅地传上来，叫慕芷的鼻尖也忍不住嗅了嗅。那是一两千金的“仰山雪芽”！
好个矜贵的骗子！
慕芷一边在心里埋汰，一边着紧盯着他，可直到她的脖子都酸透了，也再没见那男人挪动一步。
挫败地感觉今晚是查不出什么了。慕芷眼一翻，正想飞回去睡觉，却听见下方传来一道轻笑声。
“我不是说过欢迎你再来？怎地不走大门？”
说罢男人抬起头，无比精准地盯住了她所在的方向。“莫非你觉得做那梁上君子比较有趣？”
“！！”
慕芷暗吃一惊：“这人知道是她？早知道她来了？！” 她不由地怀疑自己的轻功是不是退步了。
本能的危机感让慕芷有些害怕，于是立马起身，足尖在青瓦上借力一点，随即身姿如燕地凌空跃起，几个起落间便迅速离了清平居。
她鬼鬼祟祟地边跑边回头张望。哪知没跑多远便瞧见一个长发半挽、浪荡不羁的身影恰堵在了她回紫竹院的必经之路。
“哎呀！” 慕芷心中惊呼一声，又做贼心虚地往回飞，只待绕几圈再回去。那男人却像是发现了她的意图，竟是穷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之快只剩月下两道形同鬼魅的影子。
只是“沉浸”在追逐游戏中的两人都未曾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两只黄雀……
慕芷不防这男子的轻功如此敏捷，她都绕出了庄，那人却还未跟丢。
季家庄的西面有一块很大的桃林，是那佃户种的。慕芷心思一转，忽地想起了她爹教她的“漫天烟雨”。便迅速从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拐入桃花林后突然提气加速，将手中的泥土以内劲洒向四面八方。
洋洋洒洒的桃花雨以及各种沙沙声湮没了少年的痕迹。
那男人站定不动，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慕芷掩在一棵大桃树上，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真真是大气儿也不敢出。
半晌，那男人却是寒声笑了，“我好心好意将你当做客人，你做那梁上君子便罢了，怎么如今不和主人打声招呼就要跑？”
慕芷自然不敢吭声。
那男人又道：“其实沈某也想知道。某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
这犹如诱哄的自言自语，慕芷吐槽，她才不会上当！
最终那男人叹了口气，“算了，终究是沈某不招人待见罢了！”
说着便向桃林外走去。
慕芷紧盯着他的身影，正欲松口气。却听见有暗器破空袭来。
几乎是本能地闪避腾挪，这一动便暴露了方位。
那男人阴恻恻一笑，飞速向她的方位跃来。慕芷暗骂一句阴魂不散，脚底轻点桃花枝，闪身撤离。
像猫捉老鼠似的。慕芷的轻功虽不在男人之下，但她毕竟年纪小，时间长了内力不济，眼见就要落于下风。
她此时欲哭无泪，义兄说的是对的，好奇心太强是会害死人的！
嘤……她这会儿为何不与她软软的枕头做伴，非要来寻这危险男人的晦气？！
大哥啊！慕芷心底呼一声。这一分神就被始终落后几个身位的男人寻了破绽。
男人按住腰间玉扣，竟然从中弹出一条细长绳索，以真气灌入，瞬间如游蛇一般地激荡而出，拽住了前方少年的腿。
“哎呀！” 慕芷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被人拽到了地上，滚了两滚。
到了地面慕芷就不是那人的对手了，还不等她反抗，男人三两招就制服了她，将她倒挂在了树上。
“抓到了！” 男人一把扯下慕芷的面巾，邪魅道：“果然是你！”
身娇体贵的明珠郡主沈慕芷小姐此时脚腕都被勒红了，痛得眼泪汪汪。
“你个坏蛋，快放我下来！”
那男人绕着她欣赏了一番，啧声道：“娃儿这身轻功不错！就是还太嫩了些！”
慕芷挣扎道：“坏蛋，坏蛋！”
“你都来扒我的屋顶了，莫非还指望我不追究？” 男人笑得意味深长，“说吧，你对我到底有什么意见？”
慕芷气呼呼道：“你知道的，骗子！”
“我还真不知道。”
那男人挑眉一笑。又凑近了一些，借着月色仔细看了两眼。少年气急败坏，小嘴高高噘起，那模样竟十分生动。只是他意外地又嗅到了那种熟悉的味道。
是一股极淡的胶脂的清香……
想着想着手已经抚上了慕芷的脸，男人神色微变，道：“你易容？？”
慕芷尖叫一声，骂骂咧咧道：“别碰我，色狼，滚开！”
这一声极像少女的怒斥，带着微不可察的紧张。
男人愣了一瞬，“色狼？”
琢磨这个用词的当儿，真就停下了动作。
收回手双臂抱胸，他乍然对这少年起了极大的兴趣，“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什么人？”
慕芷倒挂着看他，心中只觉他可恶狡猾至极，“你管我是谁？！坏蛋！丑八怪！讨厌鬼！”
“丑八怪？？” 男人对坏蛋讨厌鬼倒也认了，只是丑八怪从何谈起。从前他便是师门第一美，下山以来更是有不少女子对他表露过芳心。这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新鲜词儿。
“你就是丑八怪！长得奇形怪状，还不如我爹的十分之一，不，千分之一好看！” 慕芷瞪眼，虽然以她如今的姿势，这瞪眼也无甚杀伤力罢了。
此时，刚刚追赶二人的黄雀，暗中埋伏在一侧的沈慕芷她爹——沈逸：“……我谢谢你！”
男人都快气笑了，道：“你爹？你爹今年贵庚啊？”
“你管我爹多大年纪！”
那男人抚着下巴，显然极为不悦，“再怎样好看如今也是个老头子了吧，你这么说岂不是有失偏颇？”
“我爹就算六十三了也比你好看！呸呸呸，丑八怪！”
慕芷从小看着她爹的盛世美颜长大，见男人说她爹是老头子，当场就火冒三丈。
“六十又三？哟，还是老年得子！”
“！！”老年得子的沈某人已经很久没有拉脸子了，此刻一万个不高兴！“敢骂我是老头子？？叔叔可忍，婶婶也忍不了！”
腾得一下便飞身而出。
而另一只黄雀，幽云卫首领沧一：“……” 郎君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那男人闻得异动，脸色忽变，转身的瞬间便见一个极快的身形凌空向他劈来一掌，简简单单一招竟蕴含着高深内力，使他避无可避。骇然之下只得出手硬接了这掌。
“嘭！”实力相差太大，他还未及反应，整个人就被震退了数丈。
真气翻涌，男人喉尖腥甜，垂下的手掌不自觉地剧烈颤抖，显然是受了伤。然而来人的掌风却依旧步步紧逼，一个横劈直扫面门，他下意识地以臂挡。那掌势却以极快的变化劈向胸前。一个踉跄，他被打得半跪于地，吐出一口鲜血。
仅仅两招，就败了！
胸口剧烈起伏，男人又是惊骇又是狠厉地盯着来人。
只见与他出手的是一个相貌极为不凡的男人，长身玉立，风度翩翩，虽鬓角有一些花白，却更显威仪。此刻正用极为淡漠的眼神睨着他。
身后另有一中年男子也是日角珠庭，仪表堂堂，十分威武挺拔。
这两人何时在此的他竟丝毫不知！
“阁下……是何人？” 男人忍不住咳一声，眼神微闪。
来人却不予理会，径直朝着那姓“穆”的少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