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陷阱
深夜,慕芷久未归,聂澜心绪难安,正要去温夫人那里冒昧叩门。却有一个小弟子送来了封信。
那信皱巴巴的,边角还有水渍。他蹙着眉展开书信,乍然瞧见里面的内容,面色便瞬时惨白如纸。
聂平担心地凑上前去。一下子就瞧见了那几行歪七扭八的字。
“聂阑,下午你说的话我听见了。对不起我不知怎么面对你,只好先行离开。望好,勿念。”
“这……这郡主娘娘也太绝情了……”聂平挠挠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主子。
聂澜茫然地看着那封信,素白的手衬得那朱砂佛珠越发艳丽。
“媆媆,要走也该是我走……” 聂澜闭了闭眼,只觉从心里酸到嗓子眼,连声音都变了调,于舌尖辗转碾磨,最后化作丝丝苦意。
聂平道:“主子,如今夜已深,下山之路不好走,待明日我们再与师掌门辞行。”
“不!现在就走。”聂澜几乎不理会这俗世客套,心里虽然难受却更担心慕芷孤身一人。或许自己离去了,她就可以回来松云山了。
三人收拾好了行李,和守山门的弟子打了招呼,给师掌门和温夫人留下一封辞别信,便匆匆下山去了。
那师公权隐在清风殿的廊下,看着几人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慕芷就惨了,被师公权囚于一处密室。潮湿的空气和地上的积水都告诉她,这该是个滞用许久的水牢。
那师公权倒没折磨她,只将她点了穴道置于中央的一座青石台上。
叶梦心是在第二日晌午回到松云山的,一回来便听师弟们说慕芷和聂澜双双离开了,不禁倍感困惑。
他站在栖霞居的院子里,修眉微蹙。慕芷虽然时常调皮,却不会那么不着调。她既答应了等他回来,怎会突然离去?莫非遇到了什么难事?
正沉思着,却听“嗖”的一声,一支袖箭破空向他袭来。
微微偏过头,便见那箭矢恰好越过他插在廊下的柱子上。
叶梦心眼尖地瞧见那箭身上缠着个纸团,不禁面色一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若想再见她,今夜子时独自来后山荷花池。敢耍花招,她死。”
叶梦心紧抿着唇,英俊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峻和怒意。一手将那纸在掌心团了,五指合拢关节凸起,再一运力,那纸团便霎时成了一堆碎屑……
敢在松云山里对付他的人,屈指可数。何况此人又对松云山如此熟悉……叶梦心不禁再次想起了季老爷子临终前的话……此时再凝神扫视四周,便发现一些隐匿的气息似乎正在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看来这松云山上,已经处处眼线了。
沉思片刻,便面不改色地在练武场找到了师少宣。
“少宣,来。”叶梦心朝他招手。
“大哥,什么事?”师少宣抬手抹去一丝汗迹,笑嘻嘻道。
“帮大哥去做件事好吗?” 叶梦心温和地搭上他的肩。此时他的余光朝清风殿瞥去,便见那师掌门伫立在殿前,似有若无地注视着他们。
“你帮大哥下山去一趟这松云县的琼华楼,就说大哥要跟京城积云巷沈家的小姐求亲,让他们准备几套最好的头面。记住,一定要那种金玉的,不要珍珠的。记住了吗?”
这是天大的好事儿!师少宣特别高兴,恨不得立马长翅膀飞了!“好,我这就去!”
“不忙,你且先和你父亲打个招呼。”叶梦心说罢便行至清风殿与师掌门行了个礼,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爹,我下山一趟!”师少宣三两步奔到师公权的身边。
“做什么去?”
师少宣连忙把叶梦心的一番话跟他讲了一遍。
师公权多深的心思,他虽然没有听出来问题,然而还是严厉喝止道:“不许去!让你小师弟跑一趟就好了,功夫没练好,你哪里也不许去!”
师少宣莫名其妙,心里暗自吐舌,他大哥的亲事重大,怎能假手于别的师兄弟?于是,师公权显然低估了他儿子的跳脱性子,这天下午师少宣就偷偷溜下了山。
当夜子时,叶梦心提着剑,独自奔赴后山。
那后山不远处,便是一片偌大的荷花池。
叶梦心凝神扫过四周,如临大敌。四遭一片漆黑,只偶尔有蛙鱼从荷叶上跳入水中,打破了这深夜的寂静。
他并没有出声,既引诱他至此,想必很快就要有动作了。
果然,那池中心的“临渊亭”忽有一像极了慕芷的身影飞入,叶梦心心中狐疑,然而此刻十分担心,只好顺势提气,足尖点着水面,身子平平飞渡,落入那水亭之中。
眼前的“人”背对着他,但叶梦心还是察觉不对,他试探性地往前一步,却陡生异动,足下顿时空了,身子直直往下坠。
叶梦心反应极快,以长剑发力嵌入那陷阱中的墙壁,便要借力凌空跃出。
刚刚下落的一瞬间,他也看清了那“人”的模样,竟是个披着衣服戴着假发的稻草人,可见是专门引他上钩的。
然而,此时头顶却有一蒙面人以“倒挂金钟”的姿势向他击来一掌,叶梦心被迫出右掌相抗。
两人内力虽相差不多,然而叶梦心在下,几乎是凌空的姿态,只靠长剑的一点阻力才勉强站住脚。
此刻一掌击出,他又滑落下方数丈,而头顶的人已经不见了。两块石制的翻板立时合上。
叶梦心施展轻功至那顶上,双手用力运劲,谁知那石板竟纹丝不动,可见这机括的厉害。只好先行回到地下。
任谁也想不到这池底竟然还有这么一个陷阱。数丈深的地下又有一个通道。他取出火折子往里走,听见水声嘀嗒作响。
再奔走数米,便见一间宽敞的石室,地上积水颇多,而当中那人,不是慕芷是谁?
“大哥!” 慕芷只靠脚步声就辨出了来人,几乎喜极而泣。
叶梦心再也顾不得谨慎,三两步飞奔至她的跟前拥住了她。
身后的石室门旋即重重落下,这里彻底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叶梦心置若罔闻,解开她的穴道柔声安抚。
“大哥来了,别怕!”
慕芷被关了一日,定了一日了,此时手足僵硬,脸上似哭似笑,“大哥,这就是个陷阱,你怎么这样笨呐!”
叶梦心笑着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你对我要求太高了,大哥也只是个普通男人,我也会慌,也会乱,也会愚蠢冲动。可是我又庆幸我这么喜爱你。至少现在咱们在一块儿,好歹也能做个伴儿。”
“大哥……”慕芷忍不住哭啼起来,“是我蠢,是我不自量力……连累了你。”
叶梦心叹道:“傻瓜,应该是大哥连累了你。”
慕芷抬眸,“你都知道了?”
叶梦心点头,刚刚交手时他就认出了他二爹。
慕芷于是将前因后果细细与他讲了一遍。叶梦心这才得知原来自己的生父被二爹师公权迫害、关押数年之久,心下震动,一时久久无言。
突然,四遭“嘀嗒”的水声忽地变成了潺潺的水流声。叶梦心察觉鞋面一湿,打着火折子一瞧,便见地面已经漫上了一层水,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遂连忙收起情绪,领着慕芷站到角落的稍高处,试着寻找出这密室的机关。心中却也期望少宣能顺利把消息传递出去。
而这天下午,师少宣就在县里的琼华楼找到了掌柜,他本来就爱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大哥找了个京城的夫人,还是那积云巷沈家的千金。有人问起那夫人的模样。他只管吹得天上有地上无。
掌柜的按照要求挑了几套金玉的头面送走了这尊大佛,转头就急匆匆放出一只信鸽。
信中只有一行字,“小姐有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