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走吧
姬钰言而有信，再没有遣使臣来谈条件。只为了她的那句“不是物件儿”。
可惜他肩负一国之责任，怎能同那些毛头小子般不管不顾一味痴求？
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给慕芷留下了一个锦盒。
里面装的是华贵至极的一支凤钗，代表了一国之后的身份和权利。
他竟把这信物给了自己！
慕芷这才反应过来，姬钰果真为了她奔波几千里。到此时此刻，她才真切地触碰到了他的一点真心。
并不是为了两国利益，或许他确然对她有情。
不禁生了些许难过，“早知，当时该与他好好说话的。”
然而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凭姜家的手段，姬钰所说的画像之事很容易查。
慕芷在信鸽的落脚处寻到了林青辞。而他手里，正拿着一封细长的信笺。
蓦地一回头，林青辞便见这信的主人蹙着眉，不知看了多久。
手中的信笺滑落。他只觉全身如坠冰窟，细细密密地打起寒战，竟是嗫嚅着半晌说不出话来。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带着无以名状的战栗和惶恐。
慕芷不忍再看，弯腰把落在地上的信笺捡起，看完了内容便折了起来。她瞧了那仿如木雕的男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林青辞的眼眶瞬间通红，迈着仿佛灌了重铁的双腿跟上。
“这是第几封了？”慕芷给他留了面子，到了屋里才开口。
“第六封。” 林青辞垂着眸子，已然不敢直视她。
“把我的画像送至花盛，藏下义兄的来信。你……还做了什么？”
“只有这些了！”两厢对峙，林青辞素日俊美的脸庞惨白一片，颤声道歉：“郡主，你信我，我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做出有损你和姜家的事……”
可这两件事，已经犯了慕芷的忌讳了。
“为什么啊？”
林青辞抬头看她，含着水汽的眼眸逐渐痴迷，答非所问道：“只有你才配做皇后，做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他不该挡你的路！”
慕芷：“？？” 她义兄又好看又温厚，义薄云天武功出类拔萃。她欢喜还来不及，何谈挡了自己的路一说？
“这似乎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
林青辞细长的鸦羽垂落，轻颤。然而语气愈加偏执，“郡主，做皇后有什么不好？我会一直陪着您！您去哪里我便去哪里。我照顾你一生一世。可是……可是……”
他说不出口，他嫉恨那叶梦心。
然而慕芷轻易便读懂了他，“我没记错的话，义兄他救过你。”
林青辞的眼泪终于滚落，砸到地上，也重重地砸到了他的心里，泛起一阵阵酸苦。
垂下的手握成拳，白皙的手背亦是青筋毕露。他绝望道：“我倒宁愿……他没有救我……”
慕芷皱了眉，不知怎么评价他这句话。
“郡主一定在心里骂我忘恩负义吧。” 林青辞露出个凄然的笑来，“入了抱玉山庄，当年的那个林家大少爷便已经死了。可他偏偏要救我出来。他知道……”
林青辞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脸，颤抖道：“看到了我全部的不堪……我恨不得躲他远远的！！可他却要成为你的郎君……我……”
慕芷恍然。他说的应该是抱玉山庄被折辱一事。其实那些肮脏事儿她也看到了，只不过后来她先走一步，故而林青辞一直认为只有叶梦心知晓他的那些事。
出于最后的同情，慕芷没有残忍地说出真相。
默了默，叹息道：“林青辞，你走吧。放过你自己。”
那个会喊他林家哥哥的郡主消失了。她竟要赶他走……
林青辞怔怔，失语良久。
待反应过来，仿佛疯魔了，竟是急切地抓住了慕芷的袖子，“不！不要！我只是想清清白白地站在你的身边而已，我不要名分，只求你让我、让我留下……”
慕芷缓缓抽回了袖子，摇摇头道：“我不会改变心意。”
她倒不至于怨恨他，只不过林青辞显然在伤人伤己。与其两厢不痛快，何必强求？
看着她决绝的面容。林青辞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他的眸色变得黯淡，直至最后一抹光也消失不见。
他觉得好冷，冷到骨子里，血液结成了冰，仿佛要刺穿他的身体，捅出一个个的血窟窿来。
“你不该来的。” 他的面上似哭似笑，仿佛是自嘲，又带着深切的悲凉，“郡主，那个晌午，你不该来找我。合该让我烂到阴沟臭渠里，与那些见不光的蛇虫鼠蚁做伴，何苦要拉我一把，让我得见希望，如今又要抛下我……”
慕芷讶异地看着他。原来有时候，救了一个人却永远也救不了他的心。
“算是我的错吧，但是人归根结底还是要自救。前尘往事皆为云烟，没人会记得抱玉山庄，也希望你自己能放下。”
说罢便迈步离开了。
林青辞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缀满了泪。行差踏错，终于，他连守在她身边的机会也永远地失去了。
第二日，林青辞向姜太傅辞行。
姜玉烟虽觉诧异，但想到他颇有才华，也庆幸他能想通，嘱咐他以后好好读书科举。还多拿出一千两银票给他。
林青辞辞而不受，只郑重地向她拜了几拜，便独自离开了姜府。
夕阳残照，疏钟远鸣。他站在官道上回眸望向上京城。可那人终究没有出现。
白衣裹着他清瘦的身子，仿如风中落叶，萧瑟而寂寥。
“浮生瞬息，薄命如斯，低徊怎忘……”
林青辞低吟浅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支早已干枯却被细心保存的芍药花，目光瞬间变得温柔。
只是喉间腥甜再也压制不住，竟是猛地喷吐在花瓣上。仿佛给它重新上了色，一如初见那时的妍丽多情。
他将它留在了界碑处。如同此心，永远遗落在那个明媚绝美的女子身上……
慕芷在他走后才现了身，看着那朵芍药久久无言。
“芍药，结情之花，又是一个求而不得的人啊！” 玉临风抱臂而立，说着风凉话。
慕芷愕然，原来当中还有这些误会。倒是她的错了。然而她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只盼他别再困于过去，好好面对将来。
“你说的‘又’，还有谁？？” 不满于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慕芷白了他一眼。说得她跟个薄情娘一般。
玉临风避而不答，只意味深长地笑道：“郡主连这林青辞都能怜惜，不如也怜惜怜惜我？？”
“怎么怜惜？？” 慕芷欺身上前，“请你吃千丝万缕毒粉，还是全虫宴？”
玉临风低下头，用极其撩人的声音道：“只要是郡主给的，我都喜欢……”
“……”
这男人，天天勾引她！！
慕芷的耳朵动了动，耐不住地背过身左顾右盼，随即扯开话题，“哎呀，这都入了秋了……怎么还这么热……”
玉临风瞧着她通红的耳际，勾唇笑了起来。
远处，两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往上京而来。
这天机阁的聂阁主是故意打探了摘星楼的行踪，选在同一日来提亲，偏要争个高低。
不消半日，如流水的奇珍异宝绵延数里，悉数送入了护国夫人府，顿时震惊了全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