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小师弟
温泉中，慕芷斜倚在水边的石台上小寐，姿态娴雅，柔美皎洁，娇躯半入水中，青丝铺散如海草一般。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以美貌和魅惑着称的鲛人。
此时是大月的冬季，却是毒王谷最舒服的时候。慕芷惬意得都快打呼了。
然而身为习武之人，警惕心是必然的。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小耳动了动，隐约可听见轻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眸色已十分清明。
没有杀气，她心下略松。头也没回地淡声问道：“是谁在那里？出来吧～”
那人的呼吸更急了，显然根基尚浅，竟是撒腿就跑。
慕芷一掌拍在石台上，瞬间从水中跃出。她的轻功是何等俊逸，很快便抓住了那偷窥之人的手臂，竟是个与她一般身量的小小少年。
少年容颜稚嫩，满脸都是惶恐，粗声粗气道：“仙女姐姐饶命～我，我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慕芷一听这话有点想笑，“我不是仙女呀。”
“不，你这么美，一定是净湖里的小仙女。”少年坚持，语气颇为天真。“我以前听师兄们讲过的。”
好话人人爱听，这样真挚的夸赞最得人心，慕芷当即放开了他。上下打量他一番，电光火石之间联想到什么，又问道：“刚刚在窗外的也是你？”
那少年低垂着头，仿佛做错了事，道：“我，我就是好奇……”
慕芷自小也是个好奇娃娃，很能理解。
笑眯眯道：“你可以大大方方来找我啊！但不可以窥探女子沐浴哦，这不是君子所为，懂了吗～”
“懂，懂了。”那少年怯生生一抬头，便见她貌若天仙却全身湿答答、勾勒出一副女子娇媚之态，当即脸色爆红，捂了眼道：“姐姐，我给你生火，你把衣服烤干吧！”
慕芷点头，她倒是想看看这少年究竟想做什么。瞧着不过十二三岁，总不至于这么小就有非分之想吧？
少年动作麻利地捡了一堆枯树枝，生起火来，却是半点也不敢再看她。
慕芷出水有一会儿了，晚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喷嚏。连忙坐到火堆旁，一边烤，一边运着内功烘衣服。
来时匆忙，未带行李。外衣借用了玉临风挂在衣橱里的，亵衣中衣却是不好用了。
这种累人的时候她忽地想起了褚长洲，用内力烘衣服的事情他似乎做起来得心应手。也不知道这家伙最近在哪里坑人？？
再对比自己的处境，慕芷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坑的那一个，尹千枞那老头把她丢下就不管了。可这地方处处透着危险。包括眼前这个少年，她也没有十足信任。
“你叫什么名字呀？”
慕芷中衣干了之后套上了玉临风的外袍，只是手脚长了些，下摆被她不甚讲究地割去一截，袖子则挽了起来。
小少年这才敢抬头看她，回答道：“我叫于青。”
“你在师门行几呀？”
“我，我是最小的。”少年支吾道：“我的武功和毒术都是玉师兄教的，所以他既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授业之师。”
“这样啊。”慕芷心道原来玉临风还有这么个感情深厚的小师弟。
只听少年又开口试探道：“姐姐，刚刚二师兄和你讲什么了？”
慕芷不知这两人的关系如何，挑眉笑道：“刚刚你不是都听见了？”
少年忽地蹙眉，“姐姐，切不可听二师兄所言。你别看他生得一副菩萨面相，却是心肠最黑的！”
“哦？此话怎讲？”
“二师兄最喜与大师兄攀比，但凡是大师兄拥有的他都要争抢一番。而且，喜欢制情蛊的是他，不是大师兄！”
少年忽地想起来一茬，脸上呈现惊恐之色，“姐姐，刚刚他送来的饭菜你用了没有？？”
慕芷心有余悸地摇摇头，低声道：“没有。我偷偷倒掉了。”
“幸好，幸好。” 少年拍着胸脯道：“姐姐你这么美，二师兄知道你是大师兄的未婚妻怎能甘心？所以你对着他要特别当心，切莫用他送来的任何食物。”
慕芷心道原来玉临风和乌慈是这样的关系，她记得回来时尹千枞语含警告，且不许乌慈动手搬运玉临风，莫非竟是怕他当场下毒或者下蛊？
“他们的关系很差吗？”
少年犹豫道：“很复杂，根据我毒王谷规矩，同门之间可互相竞技，但不可伤人性命。乌慈给大师兄下过很多种毒，但大师兄很少同他计较。”
慕芷懂了，只要不弄死，其他作为都在门规之内。这是什么变态的地方啊！！
“但大师兄最烦他用蛊，有一回他给大师兄用了听话蛊。大师兄一气之下，把他的两间蛊室全给烧了！” 少年忍俊不禁，笑道：“从那之后他就消停了。”
瞧那乌慈的面相，真看不出他是这样的人物啊！
“他是对玉临风一人如此，还是对所有人都这般？”
“他对师弟们尚且还算宽厚，他只是嫉妒大师兄罢了。” 小少年说这话的时候倒是一副通透机灵的模样。
“为何？”
少年却忽然憋住了，捂住了嘴像是不小心暴露了什么秘密。
慕芷难受极了，这种说话说一半的小孩子真是欠打。会害她晚上失眠的！
但她仍然耐着性子哄道：“为何呀？”
“我不能说。这是我毒王谷的私密。”少年坚决地摇头。
“那你们谷中人都知道吗？”
少年懵懂地点头。
慕芷露出个狡黠的笑来，“我马上同你大师兄成亲了，也算是半个毒王谷的人，告诉我也无妨吧？你不说，回头我去问玉临风，他不是一样要告诉我，所以你说、他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
少年似乎被她忽悠到了，眼中却流露出一抹慕芷看不懂的神情。
他问道：“可是，你不会和玉师兄住在毒王谷吧？”
历来师兄弟们都是如此，若是找到心仪的女子，便下山去成亲，从此销声匿迹，再也不回毒王谷。
毕竟，他们毒王谷的门人全身是毒，且终日与毒虫蛇蚁做伴，好多女子都怕。他们只能伪装成普通平凡的郎中或者药材商，这才能在尘世找到一席之地。
可是，这个女子竟然不怕，还敢跟回毒王谷，他真的是很好奇啊。
慕芷答道：“我们应该不会住在毒王谷，但将来我会陪他回来看望你们。”
“哦。”少年的神情有些失落，沉默半晌，缓缓透露了一个隐秘：“其实，二师兄是师父的亲子，只不过他随母姓。”
“啊？？”慕芷诧异。尹老头那般人物怎么也不可能为人夫侍吧？一时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少年被她灼灼的目光闪了眼。不自在地低声解释道：“我听谷里的老人说，师父年轻时醉心毒术，弱冠之年遇一心仪女子，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不成想对方竟然就此身怀六甲。师父当年犹豫过的，不过他还是决定回来继任毒王谷。
只是师父修习了毒功之后面目全非、相貌丑陋，那女子便全没了往日情意，不但不认师父，不许他透露和她的关系，还把刚出生的孩子丢在了冰天雪地里，若不是师父一直暗中关注着，二师兄早就死了。”
竟是这样！
慕芷问道：“那和玉临风有何关系？”
“师父对二师兄颇为严厉，却偏疼大师兄。而且，大师兄不愿练毒功，师父便随他去了，二师兄却被困在此地。”
“啊？哦……”慕芷听过尹老头和玉临风的对话，比起乌慈，那俩人更像两父子。难怪……
“那他脸上的斑纹便是修习毒功所致？？”
“是。”少年有些难过，“也许用不了多久二师兄就会变得和师父一样了。所以他才要制情蛊，要不然他怎么娶妻呢？！”
“但是，你是大师兄的未婚妻，我是断不会让他害你的！”
少年的话透着真诚。
慕芷其实想纠正他，就算她不是玉临风的什么人，对女子下情蛊也是不应该的。但此时不够熟悉，便暂且按下不表。
“姐姐，你回去的时候带上这个。”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纸皮包裹着的草药包，“可以防蛇虫，还可以驱蛊。”
慕芷将那草药包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可这味道分明是……
她弯了弯眸子，认真地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那就多谢你了，小师弟。”
少年的头垂得更低了，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什么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