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人之恶

时间在这一刻近乎停止，连同陈卜一起。

……

两秒，在那个女孩说完话之后，手雷还有两秒爆炸。

两秒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什么都做不了，光是思维的反应，就需要整整一秒的时间。

……

在这近乎停止的时间里，陈卜的脸颊上不知何时已经裂开了一道口子，黑红色的眼球从中探出，不断的四处张望，似乎兴奋异常。

……

扑通——

那是陈卜的心跳声。

周围的时间似乎慢了下来，不对，并不是周围的时间慢了下来，而是陈卜自己的时间慢了下来。

是让自己的时间变慢了，但是思维却没有变慢，依然可以快速的思考，依然可以想出解决的对策。

空间的转移可以把手雷转移走，但手雷的爆炸一定会触发皇城内的预警灵能，所以空间转移是行不通的。

所以只能强行把那个快要爆炸的手雷回收，回收到自己的空间里。

自己的速度一定要快，操作的过程一定要足够精准，否则手雷一旦爆炸的话，里面的孩子都会死。

一秒。

陈卜的时间依然在变慢，但他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往日极为快速的灵能汇聚，在此刻变得极慢极慢。陈卜可以清晰的看见自己指尖上凝结出的一个又一个光点，慢慢的由点变成线，由线组成一个个手掌大小的灵阵。

手臂大小的白色龙头头骨从虚空之中快速出现，一毫一厘都不差的，从女孩的手里叼走了那枚手雷，并吞了下去。

来不及让白色龙头头骨消化，在头骨的内部，早就提前构筑好了空间回收的灵阵。

零。

手雷从女孩的手中消失，爆炸没有发生。陈卜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重创，身上四窍之中流出了一股股鲜血，完全止不住。

他整个人像是无法支撑起身体一样，双手撑地，无力的瘫坐到了地上。那脸颊上出现的黑红色眼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缩了回去，消失不见。

陈卜的心脏在这一刻跳的尤为剧烈，他的视线模糊，耳边有强烈的耳呜。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有人在努力的摇晃着自己，还试图往自己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

陈卜感到浑身僵硬，一动也动不了。此刻他的内心深处是久久驱散不去的恐惧，并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因为他刚刚差点杀死无辜的人。

自己刚刚真的是鬼迷心窍，居然不做任何的探查就直接扔了一枚手雷进去，如果不是因为刚刚那一瞬间的时间暂缓，自己肯定会后悔一辈子。

想到这里，陈卜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后怕，虽然身体依旧有些僵硬，视线依然模糊，但他还是强撑着想站起身来，看看那些孩子到底有没有事。

一双有力的手把他给摁下去，并不断尝试着往他的嘴里塞着什么东西。陈卜稍微冷静了一下，他已经能明显能听见周围的声音了，已经可以听见小孩子的声音，还有琰焰焦急的声音。

心脏的跳动还在继续加快，陈卜的身体慢慢从生死一线的状态恢复了过来，四窍之中流出的鲜血开始慢慢变小，直至消失。

“我，没事。”

这是陈卜勉强恢复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在琰焰的搀扶下，陈卜慢慢的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他看着一路上流出来的鲜红血液，心中不由的一叹。

自己随身携带着的储存空间，可以说就是自己身体内的一部分。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有人想办法入侵到陈卜现在的储存空间里，就可以毫不费力的杀死他。

刚刚那枚手雷是在层层黑色钢铁包裹之下爆炸，那是陈卜提前做好的防护措施，但就算是在30mm钢板爆炸之下产生的微量冲击波，冲击产生的力量还是让陈卜受到了不轻的伤害。

心脏还在不断的跳动着，地上流出的鲜红血也似乎受到了什么召唤一样，开始慢慢的脱离血液内的杂质，向着陈卜的身体内汇聚而来，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血液？我的血难道很重要吗？似乎好像不能忘掉？我的身体好像被改造了。是哪里？”

陈卜的思维有些混乱，记忆里似乎有些关于血液的情报，但这些情报残缺不全，并不能给陈卜提供完整的信息。

“陈卜？陈卜！你还好吗？你突然就流了好多血。”

“好了好了，琰大小姐，你再来两次，说不定我就真的死了，可以先松开吗？我不用，你继续向我输送灵能了。”

琰焰紧紧的抱住了陈卜，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听到陈卜的话，琰焰才慢慢的松开了抱紧陈卜的手，让他松了一口气。

心脏的剧烈跳动已经停止了，陈卜身上的伤势也暂时稳定了下来，开始有了一点力气。

“我刚刚把手雷给收了回去，相当于硬吃了手雷的爆炸冲击。不过还好，造成的伤害不是太严重，给我一晚上就可以恢复。”

“……，刚刚吓死我了，你为什么要用手雷探路？”

“……，我也不知道，感觉就像被什么迷惑了一样，鬼使神差的就拿出手雷丢了下去，完全没有考虑到后果。”

就算到现在，陈卜的心里还是充斥着隐隐的后怕。自己刚刚所做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万一没有成功阻止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一束手电筒的光照了过来，陈卜用手抵挡着手电筒的光，眯眼看去。发现地窖里的小孩子们都走了出来，刚刚那个捡起手雷的小女孩现在手里正握着他丢弃的手电筒，好奇的打量着。

陈卜伸手往自己的胸口中一抓一杆银白色的天秤就被他取了出来。陈卜将天秤举那帮孩子们，毫不意外的，天秤偏向了善的那一方。

忽然，天秤之中飘出了一股又一股金色的气息，流入陈卜的身体之中，为他修复伤势。

看来，天秤也认可我刚刚的行为。

心里这样想着，陈卜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已经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了，只是短时间内还不可以大量调用体内的灵能，否则会旧伤复发。

站起身，陈卜向着那六七个孩子走去，并接过了小女孩手中的手电筒。

“你们是谁家的孩子？为什么会在这里？”

“哥哥你有吃的吗？我好饿。哥哥，你能带我去找我妈妈？有个姐姐。哥哥，你是哪里的？”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吵了起来，陈卜只能蹲下一个个的捂住他们的嘴，示意他们安静。

陈卜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拉过那个捡起手雷的女孩问道：

“你们躲在这里干什么？皇城那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的父母呢？”

这个女孩是所有孩子的年纪最大的一个，她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才慢慢答道：

“沈阿姨让我和弟弟妹妹们躲在这里，一年前，我们就困在皇城里出不去了。不知道是多少天前，皇城里开始到处抓人。沈阿姨带我们来到这里，让我们躲在地窖下面，不要出声。地窖里有水和粮食，我们不知道在这里躲了多久，粮食吃完了，我们闻到上面有肉的香味，就忍不住发出声音。然后哥哥姐姐你们就打开了地窖，哥哥，你能带我去找我吗？我想她了…”

说着说着，这个12岁左右的小女孩子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周围的孩子也跟着大哭。陈卜早有准备的布下了一道淡黑色的圆形屏障，隔绝了孩子们的哭声。

一个小时后。

陈卜看着正在大快朵颐的孩子们，心中五味杂陈。

根据陈卜向他们挨个询问之后得到的情况，他们在这个地窖里躲了至少有一个月了，也就是说在一个月之前，这里的皇帝开始把这里所有的居民都抓去皇宫内部，被抓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的，所以这帮孩子中其中的一个母亲带着这帮孩子躲到了这里。但由于当时官兵来的太快了，那个母亲只能自己出去承担诱饵，掩护着帮孩子躲藏。

……

获得的情报越多，陈卜就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妙。

……

那个皇帝不是什么好人，陈卜大概已经猜到他在做什么了。

……

但这个结果实在是有些太残忍了，陈卜有些不敢下定论。

“陈卜，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琰焰看着那帮有些吵闹的孩子们，不无担心的问道。

“计划不变，这个地方看起来很安全的样子，我们可以让这帮孩子继续躲在这里。之前我离开的时候，已经把外城和中城都看了一遍，就和这帮孩子说的一样，一个活人都没有。我不敢爬的太高去看内城的情况，怕被发现。所以等天彻底黑了以后，我们给这帮孩子留下一些食物，并让他们继续躲在这里。然后我们就向着内城进发，去看看那个皇帝究竟在搞些什么。”

“好…”

“你看起来有些不开心？”

“……，这次的旅程和我想象的出路有点大…，我有点不喜欢这次的旅程了。”

“没事，有我兜底呢。等到明天早上我的伤势就可以痊愈了，你不需要担心。”

“嗯。”

两个小时后，陈卜给那帮孩子留了不少食物，并让他们继续躲在那里。

但那个捡起手雷的小女孩非得跟着陈卜一起走，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看到过自己的母亲了，她真的好担心。

……

“你知道皇宫内的具体地形？”

“是的，我妈妈是皇宫的贵妃的侍女，她偷偷带我进过皇宫，我知道皇宫里该怎么走，也知道藏宝阁在哪儿。”

“……，你很担心你的妈妈吗？”

“……”

小女孩的眼睛之中泛着泪光，她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了，但她还是把心中的委屈给强压了下去，没有哭出来。

“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记住了，千万要听我们的指挥。”

“嗯。”

小女孩拼命的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开心。

陈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趟旅程真的是越来越不妙了。明天就是任务期限的最后两天，但陈卜心中那个不祥的预感已经越来越重了。

三人在那栋民宅之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三人一起出发。

就像陈卜之前想过的那件事一样。

一个人如果不顾一切把周围一切能利用的东西都利用上，把周围一切能够利用的人全部都利用一遍，不顾人情，不顾世界。

那么当那个人踩着遍地白骨，踏着尸山血海，登上那个无人可及的高峰之时。

那个人，在回头的那一刻，难道不会感到孤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