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跃马破阵
战马风驰电掣,急促的马蹄在地面踩踏出轰隆雷音,恰似虎狼怒号;冬日料峭的寒意扑面而来,犹如冰刀一般不停刮在脸上。
杨宁目视前方,百十步开外,篝火明亮之处,是黑压压一群胡人骑兵,他们人呼马嘶,席卷奔来,仿佛百鬼夜行。
挥舞的弯刀如同恶鬼的利爪。
百步,八十步,五十步......
提速完成的数百骑全力奔驰,双方之间的距离飞快缩短,彼若山崩,我似洪流,俱是威势万千,同样一往无前。
从视野中消失的,是越来越少的黄土地面,而于金戈之气中悄然降临的,则是夜幕般紧紧包裹所有人的死亡危机!
“杀!”
不约而同地,双方数百骑兵齐齐爆发出一声大吼!
声浪之高,令万物失声,杀气之浓,使天地变色,浑身的热血充盈脑门,无边的恐惧侵蚀血液,勇气与怯懦霎时交织在一起,令每个战阵中的人都是面红如烙铁。
倏忽间,昏黄的篝火暗淡无光,刺骨的寒风消失无踪,除了冲到脸上的,如山峦一般崩塌而来的敌人,以及划破空气,魑魅般逼至眉前的刀锋,余者无不于顷刻之间远遁九霄之外。
杨宁一手握住马缰,一手端平长矛,面色如铁,目光如炬。
瞬息之间,当面之敌已在马前!
那人的五官扭曲成一张极为凶恶的鬼脸,仿佛能生啖人肉,那人的弯刀在星辉下闪烁着摄魂夺魄的寒芒,好似可以开山裂石!
然而,那鬼脸尚未接近,弯刀还在半途,杨宁的长矛带着战马奔驰的冲击力,已是先一步洞穿他的胸膛,将其从马背上狠狠戳了下去!
于是鬼脸消散,化作一张痛苦绝望的人面,弯刀更是脱手飞出,不知掉落何处。
轻装游骑无甲胄无长兵,能依仗者不过弯刀弓箭而已,可以恃强凌弱残杀手无寸铁的百姓,可以扯虎皮做大旗,让胆小懦弱的家族卑躬屈膝,可要是碰上敢于搏命的汉家锐士,又当如何?
杨家虽无多少甲胄,亦缺乏强弓硬弩,但长矛这种简单兵刃却不下百十,以丈八长矛对上几尺弯刀,杨宁何惧眼前这些胡骑?
右臂一缩,抽回长矛,杨宁冲入胡骑群中。
目之所及皆为强敌,战马不知尽头,胡人前后相继,人影幢幢密不透风,兵戈错落如风如林。
好像他不是冲进人群,而是一头撞上刀山、跃进火海!
每时每刻,皆有战马轰隆而至,有雪亮刀锋劈斩而来,莫说缝隙,便是连喘气的空当都不曾有,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若无大勇,不入战阵,若非骁将,不当人先。
前方左右皆有胡骑平举长刀,意欲借助战马速度,在双方交错而过之际,切开杨宁的身体,临面之际,他清楚目睹了对方眼中的残忍嗜血之意!
长矛往前一送,将右前胡人捅下马背,同时腰身低伏,几乎与马头平齐,躲过左前胡骑的刀锋,再抬首,杨宁依旧稳坐战马!
下一瞬,身后传来一连串惨绝人寰的嚎叫。
杨宁不用回头去看,便知那是从左边与自己交错而过的胡骑,被跟在他身后的杨奎斩落马下,又被后续马蹄践踏后发出的声音。
前方,左右皆有多名胡骑或举起弯刀,作势欲斩,或平端兵刃,想要划开他的脖颈,当此之际,杨宁仅是闪避已经不能保全自己!
他面色不变,左手举起圆盾,右手握稳长矛,双腿控制战马。
霎时间,圆盾上陆续响起乒乓之声,每一道声音都伴随着能砍杀一匹战马的力量,若是寻常之人,纵然挡得住前面两刀,也会被后面两刀把圆盾劈歪,让半边身体失去防御。
但杨宁的左臂仿若金铁,纹丝不动!
在防住左边之敌时,他竟然还能调整长矛角度,将右前一名胡人的胸膛洞穿!
非只如此,洞穿胡人之后长矛并未收回,而是以右臂单手的力量,顶着对方的身体前奔,一路撞翻后面三名胡骑!
每碰到一名胡骑,冲击力都会震动长矛,然而纵使如此,长矛始终保持平举之势,没有丝毫下坠!
直至三名胡骑相继被撞落马下,在不断临身的铁蹄下化作尸体!
到了此时,长矛太过深入那名胡人的身体,再也无法抽回,而杨宁前方仍是不断奔来的骑兵!
他果断舍弃长矛,反手拔出腰间环首刀。
噹!
环首刀劈开一柄斩来的弯刀。
噗!
环首刀切开一名胡人的胸膛!
乓!
圆盾向外格挡,挑开一柄掠至面前的弯刀。
嘭!
圆盾被一柄弯刀狠狠劈中。
嗤!
环首刀斩断一名胡人的臂膀!
倏忽间,杨宁目光一凛。
前方不远处,一名身材高大的胡人居然调整方向,想要控制战马迎面向他撞来,从对方那张饱含愤怒与疯狂之意的脸上,杨宁清晰辨识出了同归于尽的决绝之意!
夜晚视线奇差,纵然不远处就有篝火,能看清的距离也很有限,当杨宁发现对方的时候,双方距离已经只有十余步!
在战马对向奔驰之际,十余步不过是转瞬即逝的距离!
电光火石间,杨宁没有丝毫犹豫,左臂一甩,将圆盾重重掷出,那名胡人被砸中脑袋,身体猛地后仰,顿时从马背上翻倒摔下!
失去骑者控制,战马当然不会去冲撞另一匹战马。
双方擦肩而过之际,杨宁眼角余光瞥见,对方的一只脚还在马镫里,就这样被拖着一路惊慌乱叫的,被杨宁的战马踩塌了胸膛!
失去圆盾保护,杨宁左侧防御不存,饶是他尽力闪避,左臂仍是很快被刀锋划破,鲜血横流!
眉眼一沉,杨宁索性抛出环首刀,稍稍干扰前方之敌,趁机取下马鞍边的备用长矛,强行无视左臂的疼痛,左右挥动起来。
叮叮当当一阵急促脆响,在杨宁的精妙操控下,矛尖时而如毒蛇吐信,时而似蛟龙游弋,时而像蜻蜓点水,快如闪电捉摸不定,凭着长度优势,在眨眼之间格开好几柄弯刀!
渡过危险期,杨宁前世磨砺出的精湛武艺愈发突显。
矛尖一挑,掠过一名胡人的脖颈,咬出一大片血肉!长矛一扫,拍中一名胡人脑门,将对方打落马下!
手臂猛地前伸,长矛前刺,戳中一名胡人胸膛,将对方当场顶翻!
收回长矛,横于胸前,上身后仰几乎贴到马屁股,避过两柄横斩过来的弯刀之际,接着战马奔驰的力量,于战马交错之时,矛身将两名胡人双双挑下马!
......
锋刃划开一名胡人的脖子,随着对方惨叫摔倒,杨宁面前陡然一空。
放眼前望,再无一个敌骑迎面杀来。
杨宁不禁心头一喜。
此番作战,考虑到杨家骑兵那并不值得高看的战力,他采取的是锋矢阵,自身一马当先,是处境最为凶险压力最大的锋头。
当他面前再无敌人的时候,即意味着杀穿了敌阵,而锋矢阵的意义就在于,只要凿穿敌阵,失败大概率就不属于他们。
失败的是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