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约定
柔和而深邃的蓝色光芒将甄月整个人都包裹了进去。
看起来那不像是光芒，更像是一个巨大的茧。
“嘶——”
布帛被撕裂的声音响起，率先从蓝光里弹出的是一对美丽的洁白羽翼。
每一根羽毛上仿佛都刻着某种浅淡的花纹，若是凑近了看就会发现，这些花纹并不是无序的，看起来更像是某种古老而神圣的符号。
随着羽翼的出现，包裹着甄月的蓝光渐渐褪去，只剩下水晶的轮廓还在散发着光芒。
而此时甄月的样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原本一头乌黑浓密的秀发已经变为了如雪一般的纯白，看起来却并不苍老，反而有种梦幻的美，头发的长度也从背部延伸至了腰部。
那张绝美的脸似乎也有些细微的变化。
脸型的轮廓稍稍变得修长了一点，唇线更薄，唇珠饱满，鼻梁更加高挺，整张脸好像更加立体，气场也变得更强。
那双明亮的眼眸已经化作一片蔚蓝，瞳孔更是变成了白色。
变化最大的是一双耳朵，变得又长又尖，看上去像是传说中描述的精灵。
若是熟悉甄月的人看到她现在的这副样子，一定会感到十分的惊讶。
她看上去还是她，只是好像在这一刻跨越了悠久的时间，褪去了所有的稚气，变成了多年以后的自己。
这样的她美的更抽象了，像一个极致的概念，会印在万物的心田。
夜色中的月华仿佛在此刻只聚焦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刚刚离去的飞鸟仿佛被什么吸引，飞回来在半空盘旋，四周刮起了微风，带动着每一棵树木向她的方向微微倾斜。
她的气质比天上的月还要神圣、高洁，这好似介于人与神之间的美丽，连万物都会为之倾倒。
甄月却仿佛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此刻的变化，她用恳切的目光看着重伤垂死的穆云，嘴里不住地念着。
“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一定会救你的……”
意识已经模糊的穆云此刻眼前已是阵阵发黑，但他还是在某个瞬间看清了头顶的甄月，她的样子让他震惊，但他此刻已经无法思考。
甄月将那双变得更加修长美丽的手按在了穆云的心口处，当蔚蓝色的光芒亮起，甄月胸前挂着的蓝色水晶的光芒，也一同变得更加强盛。
这一刻，穆云原本塌陷的胸口，竟然像是被吹起的气球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起来！
“咔。”
少年断掉的手脚突然翻转了骨骼，在令人牙酸的响声中接回了原位！
那双本已无神眼里又渐渐有了光亮，萎靡的气息也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与之相对的，是甄月本就白皙的俏脸变得越来越没有血色，胸前的蓝色水晶，光芒也越发黯淡。
一直在落泪的甄月终于绽放了笑容。
“你好了……”
“你活过来了……”
“太好了……”
紫诛这时走了过来，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等这小子醒了，你告诉他，我会沉睡一段时间。”
甄月闻言，抬起头，看向紫诛的眼神有些茫然。
“你是……”
“你告诉他这句话，他自然就会明白。”
甄月低下头，没再说话。
紫诛看着甄月脖子上挂着的那枚水晶，低声自语。
“雪凰吗……”
甄月抬头看他。
“你说什么？”
紫诛没回答，只是摇了摇头，身形越发虚化，最终消失在了原地。
似乎约好了时机一般，紫诛刚刚消失，便有一阵清风吹过，青极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甄月和穆云的身边。
他看起来没有受伤，但脸色却很不好看。
眼前的景象，让青极感到震惊莫名。
穆云伤得很重，但能从气息判断正在快速地好转。
而这个女孩身上的神圣气息，比之神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她不是人类吗？这副样貌是怎么回事？
甄月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说道。
“你中毒了。”
青极一愣。
他确实被九媚摆了一道，体内被下了一种带有剧毒的灵焰。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得不在原地调息，他有风神八翼，九媚动不了他，于是就跑了。
那毒炎的效果非常棘手，即使青极将灵焰逼出了体外，留在体内的毒素却完全无法清除。
于是他只能暂且压制住毒素的蔓延，这才继续追击九媚。
但这个女孩居然一眼就看出来了他中毒？
那可是灵焰榜上第二十六位的蚀骨毒炎，隐蔽性极强，自己在有所防备的情况下，都着了九媚的道。
青极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但甄月的下一句话让他明白，眼前这个陷入了某种特殊状态的女孩，确实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体内的问题。
“把手给我，我替你解毒。”
青极没有犹疑，向甄月伸出了手，甄月用带着蓝光的指尖在他的掌心点了一下，就收回了手继续给穆云进行治疗。
青极却突然全身一震，噔噔向后倒退两步，然后他便震惊地看向了甄月。
毒解了。
不对。
青极回想起刚才体内的感觉，毒素并不像是被中和消解的。
而像是被某种力量净化掉了。
青极听到那女孩再次声音清冷地开口。
“九媚的分身向西北逃了，她受了伤，你可以去追。”
青极敏锐的发现了甄月话中的重点：“分身？”
甄月没有看他，语气冷静地陈述道。
“九媚的本体在神山下方的暗室里，她正利用灵河与天材地宝，试图净化自己的血脉。”
“外面这个只是她最强的一个分身。”
“还有一个分身被她留在了暗室保护本体。”
青极听后有些惊讶。
当年身为九尾狐的九媚被穆峰斩尽了九道分身，没想到传说中千年修一尾的九媚，再次重修分身居然只需要百年左右的光景。
青极确实没有想到九媚能把分身修到如今这个地步，几乎能以假乱真，连曾经和九媚交手过的他都能骗过。
他却不知道，九媚能骗过他，也多是靠了暗室里那个屏蔽天机的阵法。
阵法抹去了真身的“存在”，于是活跃在外面的分身就自然而然成为了青极“眼中”的“真身”。
知晓了真相的青极感到有些为难，九媚的分身受了伤，此时前去追击很有可能一举建功，将其斩杀。
但眼前穆云的情况如此糟糕，他也应该留下保护，毕竟是他主人的孙子。
甄月见他没走，仿佛看出了他的顾虑。
“你去吧，他不会有事的。”
本应觉得荒诞的话，青极却不知为何有些相信。
眼前的少女和上次见到的大相径庭，尽管实力还是只有筑基和聚灵，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如此高高在上，那种仿佛世间万般法则都在其一手之间的感觉，令人下意识地信服她说的每一句话。
青极最终还是选择了去追击九媚的分身。
甄月还在持续治愈着穆云的伤势，虽然已经将后者从鬼门关带了回来，但穆云脏腑的破裂伤想要修复，需要更久一些的时间。
当天上的月亮都从东边逛到了西边，甄月才终于放下了手。
看着呼吸平稳，睡在自己腿上的穆云，她浅浅地笑了一下。
少女背后的羽翼开始消散，头发也渐渐变回了黑色，似乎只是一晃眼，一切奇异的变化都恢复了原样。
当一切的一切都平静下来，甄月两眼一黑，晕倒在了穆云的身上。
……
海边的风有些冷，海水一遍遍冲刷着海岸，发出阵阵声响。
这里是穆云昨晚斩杀吴万钧的海边，少年和少女此刻又坐在了那块石头上。
在朦胧的月色下，昏睡的甄月渐渐睁开了双眼。
她发现自己正靠在少年的肩上，身上披着一件厚实的袍衫，遮住了背后被撕裂的衣裳。
“你醒了？”
穆云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像流水划过山间的回响。
“嗯……”
甄月把头移开，想要坐直身体，下一刻却虚弱地歪倒，再次栽在了穆云的肩上。
她本欲再次尝试起身，眼角划过的一幕却让她突然怔住。
在身下的青石上，两只手正十指相扣，紧握在一起。
那是穆云的左手和她的右手，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两人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根红色的线。
她轻轻动了动，想要把手抽出来。
但穆云没有放。
她没再试，感觉头有点晕晕的，最终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尽可能舒服地靠在了穆云的肩上。
她觉得很累，眼皮也还在打架，但闭上眼后，却又无法睡着。
身边的少年突然发出声音。
“月儿……”
第一次听到某人这样叫她，甄月心里一颤，抬眸看去，就见少年的耳朵已经红的发烫。
“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的声音发颤，好像在紧张。
她轻轻地回握了他一下，像是在安抚，殊不知她这会心跳也有些快。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正常。
“等你什么？”
少年的声音稳定了一点，却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我在书上读到过，世上有一处叫桃花岛的仙境，岛上有一棵桃树，可以牵定姻缘。”
少女莞尔，她察觉到两人的掌心湿漉漉的，觉得一定是他出了太多汗。
于是她语气轻柔地回应。
“然后呢？”
少年尚还不算明显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据说……用桃树的桃花枝，可以斩断男女之间的红线。”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会找来桃花枝，斩断我和你的红线。”
她没来由的有些失落。
他说的和她想的好像不一样。
可她也不知道她想听的是什么，她觉得自己好奇怪。
一定是红线的影响，一定是的。
可还没等她收拾好心情，就又听见身边的少年说。
“到那时，我们就能确定彼此的心意了。”
这句话仿佛有某种魔力，触动了她的心房，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脏，只能任由它在胸腔里，不停地乱撞。
她是怎么了呢？又欢喜，又好像有一点悲伤。
今晚的海风异常温柔。
她听见少年问。
“你愿不愿意……等我？”
“我一定会找到桃花枝，来问你的心意。”
今夜的月色如此沉静。
她听见自己说。
“好啊……”
“我愿意。”